114、Chapter 1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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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发精灵不知经历了什么样的残酷折磨，面容变得极为消瘦，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双目突出，透出惊弓之鸟般的恐惧与胆怯。他抬头望着安格罗德的时候，显得战战兢兢，嘴唇还在哆嗦着，眼神极为不安，不过短短几个月，昔日的丰神英姿早已不见了踪影。
安格罗德与凯勒鹏公爵并不太熟，但到底是自己小妹的心上人，几个月前，凯勒鹏公爵在荡国斯贝谷的深山中失踪，此后杳无音讯，大家都很担心。如今看到公爵这番模样，显然是历经了不少可怕的磨难，心中惊骇与心酸难以言表。
“公爵一切还好吗？”安格罗德连忙寻问守候在床边为凯勒鹏诊断的魔法医官。
这位魔法医官同时也是东堡垒的术士长，是安格罗德最信赖的下属之一，负责堡垒周围城防的魔法布置与兵器库的监管。可以说，他是整个东堡垒中最通晓魔法的人。
他绕过床尾，来到安格罗德身边，低语道：“殿下，是否可以到您的书房谈？”
安格罗德迟疑地看了眼凯勒鹏公爵，银发精灵仍然担惊受怕地盯着他，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一副全神戒备，生怕有人加害他的样子。
“好，去书房。”安格罗德叮嘱仆人们好好照顾凯勒鹏公爵，然后与术士长一起回到书房。
自从尼尔多哥祭祀广场遭到袭击后，精灵们便认为那条会喷火的巨龙仍然潜伏在荡国斯贝谷中，那里本来就是索伦的领地，布满巨蜘蛛与巨狼，如今又多了条恶龙，精灵们不敢轻易派人冒险进入山谷中寻找凯勒鹏公爵的下落。
加之后来又发生了图尔巩惨遭谋害一事，所有人都忙着追讨瑟兰迪尔的罪行以及他与索伦是否为同盟的证据，就连凯兰崔尔也不再把凯勒鹏公爵的名字挂在嘴边惦记。
而瑟兰迪尔劫狱之后，他们的大哥芬罗德又跟着遇害，至今神志不清卧床不起，谁还能想起公爵的安危呢。
不过只要想到凯勒鹏公爵孤身从荡国斯贝谷逃出来，一路跋涉至艾路因湖附近，此中艰辛与可怕，不用多问也可想而知。
此时此刻，艾格诺尔正在城垛上监视西堡垒和要塞城的动静。
欧罗费尔攻下要塞城，占领西堡垒和黄金塔，艾格诺尔带着心腹臣属撤到三哥这边，烽烟已燃起，东堡垒如今全天候戒严，以防欧罗费尔又一次突然发动进攻。
东堡垒与要塞城相距不过三十多公里，以欧罗费尔闪电般的领兵行军速度，眨眼就可攻到城门前。
不管瑟兰迪尔和芬巩的意愿如何，希斯隆已回归芬国昐掌控之下，安格罗德等人离开王宫，将消息带到北线边防，对于身处在多索尼安北方的艾格诺尔这边来说，欧罗费尔当初一夜攻城战火连天，诺多族和辛达族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此刻是清晨六点半，东方的天空中泛出一线黯淡的灰白，云层厚重，大块大块地聚积成鳞片状，看起来随时又要降雪。
要塞城原侍卫长快步跑上城垛，到艾格诺尔身边耳语了几句，艾格诺尔面上露出惊疑之色，片刻后二话不说，急匆匆地跑下了城垛。
几分钟后，安格罗德的书房大门被推开，他的弟弟艾格诺尔健步如飞地走进来。术士长因此停下了与安格罗德的对话，退到一边。
艾格诺尔的侍卫长守候在门外没有进来，将大门轻轻地又合上。艾格诺尔神色充满疑虑地来到哥哥的书桌前，看了看术士长，隐约察觉到什么异样，向安格罗德问道：“听说找到凯勒鹏公爵了？”
“嗯。”安格罗德从书架边转过身来，回到座椅上缓缓坐下，手里拿着似乎刚从书架上取下的一本厚厚的砖头书。
艾格诺尔注意到那是他们从阿门洲带回来的记载着维拉所教授的魔法咒语的手抄笔记。
“他为什么会在艾路因湖这里？他是在荡国斯贝谷失踪的！”艾格诺尔感到事有蹊跷。
安格罗德道：“他在荡国斯贝谷坠崖失踪的事，我们都是听瑟兰迪尔说的，估计其中的隐情十分复杂。可怜的凯勒鹏公爵恐怕在半兽人手中遭受了不可想象的折磨，他身上全是邪火造成的创伤，我和洛文术士长正在想办法医治他的伤。他恐怕需要静养一阵子。”
艾格诺尔转向术士长，问：“他被半兽人虐待了？”
洛文术士长道：“虐待了相当长的时间，他身上有旧伤，也有新伤，简直惨不忍睹。恐怕是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从半兽人手中逃出来的。”
艾格诺尔再度忧心忡忡地看向哥哥，轻声问：“通知小妹了吗？”
安格罗德神色一暗，摇摇头，道：“我想过阵子，等凯勒鹏公爵伤养好了，再告诉凯兰崔尔。她现在要照顾我们的大哥，再有事让她分神，我怕她会承受不住，弄坏身体。”
艾格诺尔眼中闪烁着对妹妹的疼惜，微微点点头，然后不暇思索地上前一步，几乎一头撞在书桌上，对安格罗德声色俱厉道：“哥，我们应该发兵立刻夺回要塞城，否则城中我们的子民以及长耳族人都会受到索伦的迫害！”
事实上要塞城的子民眼下仍然安居乐业，并因为冰森堡领主女儿大婚的喜事而满城欢庆，载歌载舞。当然，远在东堡垒的安格罗德等人是看不到这一切的。
安格罗德苦笑了一下，抬头看着弟弟道：“我们正在说的是凯勒鹏公爵的事，怎么被你一下子又转到夺回要塞城的事上了。”
“难道证据还不够明显，还需要让我们犹豫不决吗？”艾格诺尔虽然生性谨慎保守，但此刻满腔热血与愤怒已难以克制，他眼眶里含着怒火凝成的泪光，义愤填膺地说道，“大哥不顾一切帮助瑟兰迪尔劫狱，结果呢？难道不是瑟兰迪尔利用了大哥的善意，然后过河拆桥，意图将大哥灭口吗？你也说了，希斯隆的御医认为，伤了大哥的利器和杀害图尔巩堂兄的凶器是同一把，这说明凶手是同一个人，而瑟兰迪尔两次都在场！”
“他偷了凶器，然后再去杀大哥？”看着弟弟眼中迸射的怒火，安格罗德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艾格诺尔不服输地争辩道：“凶器确实失踪了。除了爱宝石如命的瑟兰迪尔，别人有必要冒险去回收凶器吗？那把剑也许对瑟兰迪尔来说意义不凡，除了剑原本的主人，谁会稀罕那样一把剑。”
“……”安格罗德托着下巴，严肃的神情并不是不赞同弟弟的推论，而是同样持有怀疑。
“要我推测，审判会上那个伪装成侍卫的杀手就是索伦的手下，索伦和他大打出手根本就是演戏。而瑟兰迪尔显然已和索伦勾结，希斯隆王宫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俩合谋策划的。”
“可是小妹证实，瑟兰迪尔不是凶手。”安格罗德带着几分困惑说道。
艾格诺尔不以为然道：“小妹并没有一开始就为瑟兰迪尔作证，而是去探监以后，才帮瑟兰迪尔澄清罪名。万一小妹期间中了索伦的魔咒，被迷惑了呢？否则，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站出来给瑟兰迪尔当人证！”
“……”安格罗德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心想，也不知道索伦的迷惑术有多厉害，现在真是人人都可以被怀疑受到索伦的迷惑了。
他看向术士长求证，术士长却踌躇地低下头，显然不敢确定索伦蛊惑人心的力量有多厉害。
“他们刚离开希斯隆不久，希斯隆就遭风魔袭击，那只风魔除了是索伦招来的，还能怎么解释？”艾格诺尔继续摆出事实证据，“再看看凯勒鹏公爵失踪的前因经过，当时只有瑟兰迪尔一个人去追他，但他却没有把凯勒鹏公爵带回来，而恶龙偏偏就在那时出现，袭击我们，是谁把它引到祭祀广场来的？凯勒鹏公爵被半兽人俘虏，为什么瑟兰迪尔却安然无恙？”
其实这一切，艾格诺尔也都没有亲眼看到，但一波接一波的事端以讹传讹犹如滚雪球一样，所谓无风不起浪，事到如今，是否亲眼所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艾格诺尔已将这些传言当做了事实。
谁也不会认为，在那么多的传言之下，瑟兰迪尔还能完全是无辜的。
况且，艾格诺尔城被占领，无数麾下士兵死伤在欧罗费尔的辛达军手里，主权被夺，荣誉受损，自己成了灰头土脸的逃兵，艾格诺尔当然很不淡定。
狼狈、愤怒、耻辱和仇恨，几多情绪叠加在一起，足以扭曲一个人的判断力。艾格诺尔很擅长思考细节，但往往这种人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可是瑟兰迪尔也在之后与恶龙的大战中受了重伤，听说差点救不活。”虽然亲眼看到大哥芬罗德帮助瑟兰迪尔劫狱后，重伤昏迷不醒，但安格罗德相对于弟弟，还是较为的冷静，“如果没有他留下来掩护我们撤离，我们又怎能安全离开。”
“万一这些也全部都是阴谋呢？”艾格诺尔道，“索伦有多狡猾，我们难以预测，而瑟兰迪尔的头脑也不可低估。将恶龙击退的是芬巩，不是瑟兰迪尔。”
安格罗德放下茶杯，沉默地靠在椅子上。
有关于恶龙大战那一夜的事，当瑟兰迪尔在和恶龙交战时，诺多王族已经跑远了，他们都是事后听旁人传述当夜的情形，谁也不了解真正的情况。
再说当时留下的全部是辛达军，诺多和辛达在庭葛王的戒令下保持井水不犯河水，两军并无深交，诺多这边自然无人去打听当时的细节。
芬巩虽然和他们说过，瑟兰迪尔当时受了很重的伤，因此来到希斯隆医治疗养。但安格罗德等人是为了参加伊缀尔公主的生日宴才来到希斯隆，那时瑟兰迪尔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有半张毁容的脸能说明他曾受过伤，他与格劳龙交战的过程，却是谁也没有亲眼见到。
艾格诺尔内心被愤怒与仇恨填满了，一个月前，欧罗费尔兵临城下，打得他落荒而逃，如今想要夺回城池、歼灭邪恶的雄心空前地在他心底激荡着。
他忍不住道：“我们受邀去参加辛国的春日祭典，结果恶龙就出现了。瑟兰迪尔到了希斯隆后，图尔巩就被杀，王宫守备那么森严，如果是魔苟斯，他怎么混进来的？所有的事不都在向我们显示，只要有瑟兰迪尔和那个叫艾戈拉斯的外族精灵在的地方，半兽人大军就会紧随而至！还记得库路芬和凯勒巩说过的话么，去年的夏季，瑟兰迪尔和那个外族精灵去到辛姆拉德的时候，他们也和半兽人军交战过。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族精灵一定就是索伦假扮的。而只要确认这点，所有事都能迎刃而解。”
艾格诺尔想了想，来回踱了两步，又说：“我们和瑟兰迪尔虽然交情不深，但也听说过他从前嫉恶如仇。如果是从前的他，应该不会撇下凯勒鹏公爵和芬罗德大哥于危难不顾，但现在的瑟兰迪尔见死不救，忘恩负义，他已被索伦蛊惑，沦为黑暗邪魔的奴仆！这一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每一件都和瑟兰迪尔有关！”
“唉，你说的也是……”安格罗德渐渐有些被弟弟说动，叹了口长长的气，心烦意乱地扶着额头，靠在书桌边想了一会，半晌，喃喃道，“如果真相如你所说，难道欧罗费尔也被索伦迷惑了吗？”
“听说索伦假扮成精灵在眀霓国斯呆过一阵子，我们无法知道，究竟有多少辛国的精灵已被他迷惑。”艾格诺尔言之凿凿道，“还有希斯隆王庭传出的流言，如果瑟兰迪尔没有被索伦迷惑，他怎会如此堕落，栖身于男人身下。这么可耻的事情，他竟然敢在监狱里明目张胆的做，他要不是被索伦的魔咒迷惑，就是已自甘堕落，无药可救了！”
事情其实本来就一半真一半假，而只要有几分真，就很容易让人相信它们全部是真的。
如果只是从这些事的表面来看，确实会让人相信现在的瑟兰迪尔很有问题，而最关键的是，许多内在的实情往往又是诺多精灵们无法看到的。
艾格诺尔和安格罗德与梅斯罗斯不同，一来，他们俩都没有亲眼见证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而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二来，他们与瑟兰迪尔几乎没有什么交情，互相说过的话都能用十个手指头数出来，他们并不了解瑟兰迪尔的人格品行；最后，梅斯罗斯与芬巩因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处境，所以可以理解瑟兰迪尔与艾戈拉斯的隐秘关系，但在精灵王族中，这种事是不被允许令人忌讳的，而瑟兰迪尔在当阶下囚之时，还与人发生龌龊的关系，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品格了。
如果原本没有打仗，他们还可以谨慎处理，但艾格诺尔的城池被夺，双方的矛盾又进了一层，欧罗费尔包庇儿子的态度如此明显，这也激化了诺多王族这边大部分人的情绪。
眼下，希斯隆彻底分裂成两派：以芬巩为首的少数止战派，和以芬国昐为首的多数求战派。而在王庭皇权反水回到芬国昐手里后，芬巩等人已全面被压制。
在求战派的眼里，瑟兰迪尔这等核心人物都已成为索伦的手下，那么放任索伦继续在辛国精灵中祸国殃民，早晚整个辛国都会被他腐化。
桌上香炉中燃着檀香，安格罗德明净的灰蓝色双眼在缭绕的烟雾中慢慢凝滞起来。半晌，他结束沉思，闭了闭眼睛挥去杂乱的心绪，开口道：“瑟兰迪尔抓了迈格洛斯将军做俘虏，我们轻易攻城，恐怕会危及他的生命安全。这么久了，瑟兰迪尔肯定已经和他的父亲汇合，他们会拿将军当人质。”
“迈格洛斯在他手上？”
“我离开希斯隆后，就派人沿途找他，至今没有找到人，十有八九还在瑟兰迪尔手上。”安格罗德捏了捏鼻梁骨，叹息地说。
“哼，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测。如果瑟兰迪尔问心无愧，他为什么不在逃脱以后，立刻释放迈格洛斯？不，一个品行端正的人，根本就不会去劫狱！他和那个外族精灵如果都是清白的，他们就不需要逃。”
“芬巩说，瑟兰迪尔是为了阻止他父亲向我们开战。”
“可是欧罗费尔还是攻打了我的城池！”
安格罗德重重叹了口气，着实已找不出什么理由论证瑟兰迪尔是无辜的。
“不过这可难办了。”艾格诺尔想了想情势的轻重缓急，犹豫起来，一边冥思，一边走到墙边的高背椅子那儿缓缓坐下。想了片刻后，他抬头说道，“我们要先确认迈格洛斯将军的安危和目前的处境，然后，要想办法营救他。”
安格罗德点了下头，“让凯勒鹏公爵先在这静养几天，稍微恢复些了，我们再讨论营救的事。我们和要塞城一旦发生战事，这里随时可能沦陷，我不希望凯勒鹏公爵再跟着我们颠簸，洛文说他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不能再让他受到惊吓。然而眼下这种情形，把他送回辛国也不是很妥善，他说不定是唯一能向我们证实，瑟兰迪尔有没有和索伦勾结的证人。”
艾格诺尔思忖了一下，跟着道：“我也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和边城的几位领主取得联络，如果他们还没有被欧罗费尔控制，他们的兵力就能为我们所用，围城可以顺利很多。但前提是，须先保障将军的安全。”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Chapter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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