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晴》七色桔梗

3、第 3 章

　　2个小时后，桌上堆了一堆空酒瓶。
　　钟晴趴在桌上，两根手指捏着啤酒瓶原地转圈，安珃低头在手机上忙活。
　　“你说，为什么总是善良的人会过得不开心？坏人做了事，判了刑，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为什么善良的人还是会不开心？”钟晴手指划过瓶身，眼里满是困惑。
　　安珃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
　　“我想不通，我一直想不通。我们那样要好，她怎么就能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最气人的是，明明是她背叛了朋友，我却还在因为没能答应厅外和解而内疚。你说，她的人生真的就这样毁了？”
　　“我是不是很恶毒？”
　　钟晴湿了眼眶，越说表情越悲伤。
　　安珃静静看着她，眼底的担心快溢出眼眶。
　　钟晴笑问：“看着我干嘛？我没喝醉，你知道我的酒量的。我一喝多，就要上厕所，代谢快还是有好处的，起码不容易醉酒。”
　　善良的人尚在内心谴责，做了坏事的人知不知道悔过？安珃涌起一丝心痛，为钟晴，也为自己。
　　“你当然是善良的。你之所以会难过，就是因为你太善良。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就像你说的，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两人相对良久。
　　“都过去了，钟晴。忘了那些糟心事。”
　　“我就是吐槽一下。”钟晴坐起身，强颜一笑：“到今天为止，都结束了。一切的腌臜事我都要抛在身后，开始我的新生活！”
　　安珃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
　　钟晴回她一个大大的笑容：“今天很开心！谢谢姐们请客！等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我请你吃大餐！”

　　已近晚上九点，网络软件上打车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这么多人。”钟晴蹙眉看着屏幕。
　　“钟晴。”安珃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钟晴好笑地看着她：“怎么感觉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一辆黑色奔驰无声地驶近，停在两人身旁。车窗落下，露出一张俊朗脸庞。
　　“怎么是你？”钟晴一眼瞥见，瞬间冷了脸。
　　“是我让周瀚宇来的。他一直在跟我打听你的消息，我不想再当你们的传声筒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当面解决。”安珃轻轻扯一下她胳膊：“他又没做错什么，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安珃！”
　　“嘘，你就当是让我蹭个车行不行？”安珃不由分说，将她推进副驾座，自己则坐到了后座。

　　周瀚宇冲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钟晴只觉得他笑得晃眼，一脸复杂地将头转向窗外。

　　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都是安珃和周瀚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钟晴则一路沉默。
　　安珃在半途下车，示意她放下车窗。
　　“听我的，就算要结束，也应该来个正式的、体面地分手。”安珃在她耳边小声叮嘱，然后笑着离开一步：“周瀚宇，请你务必将钟晴安全送到家。”
　　周瀚宇打了个遵命的手势。

　　车上只剩下两人，气氛微妙。
　　周瀚宇频频侧头观察她的脸色，无奈她始终望着窗外。
　　车子停在钟晴所在小区门口时，周涵宇终于按捺不住：“钟晴，我不想单方面被分手。”
　　钟晴打开车门的手停了下来。
　　“如果你是因为那件不愉快的事而心有内疚，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我一点也不介意。不，也不是完全不介意，但因为是你，我可以做到不介意。”
　　周瀚宇伸手去试图抓住她的手，被她躲开了。
　　“真是好笑。我为什么要内疚？我是做了错事还是怎么啦？”钟晴瞬间变得像一只刺猬：“你不要自以为是地臆想别人的决定。”
　　“好好，我的错。对不起。”周瀚宇忍着气道歉。
　　钟晴叹了一口气，沉默下来。

　　“周瀚宇，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分手是吧？那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钟晴尽量平心静气：“以前我身在局中，很多事都看不明白。你当时明知道陈伊莲喜欢你，你却不明白拒绝她。也你明明知道她对你心存幻想，你却又跟她玩暧昧，给她希望！”
　　周瀚宇脸色变了：“我没有……”
　　“不，你有。”钟晴斩钉截铁地：“你让她以为，只要没了我，又或者是我跟别人好了，你就可以接受她……”
　　“你错了，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接受她。”此刻的周瀚宇无比真诚，眼神真挚。
　　“我相信你。”钟晴挑了一下眉。
　　周瀚宇喜形于色。
　　“我相信你不会接受她。因为你只是喜欢这种被人暗恋和喜欢的感觉。女朋友之外，还能被她的闺蜜暗恋和喜欢，是不是让你自我感觉良好？”钟晴沉下了脸。
　　周瀚宇呆呆地看着她：“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钟晴冷笑一声：“那是因为我还没认识到男人的本质。”
　　周瀚宇瞬间脸色颓败。

　　空气凝重起来，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这一年来，我一直都在做心理疏导。可是有些经历，即便是医生又能怎样？事情毕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人能真的感同身受。”
　　她努力压住眼中的泪意，深吸一口气。既然要结束，那就结束得彻底一点。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暧昧，原本这一切是不会发生的。陈伊莲是丁一帆的帮凶，你又未尝不是陈伊莲的间接帮凶？”
　　周瀚宇一脸的饱受打击：“钟晴！你要不要这样狠？”
　　钟晴再次沉默下来。
　　她确实变得心狠了，特别是对异性，更确切地说，是对所有企图接近她的异性，都抱有极大的警惕和敌意，甚至是厌恶。
　　经历了这一遭，人总会有所改变和成长。
　　这些后遗症，她没法控制。

　　两人都不再开口。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马达轻微运转的声音。
　　“如果不分手，现在和将来，陈伊莲都注定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龃龉。与其如此，不如早点分手，对你我都好。”
　　她冷静地看着他，眼神变得无比坦诚。
　　“我是应该给你一次正式的告别。很抱歉，在之前一年里，我自顾不暇，无暇顾及你的感受。但也正是在这一年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事，所以我想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今天结案了，悬挂在我头顶的那把无形的枷锁也消失了。我想跟以前告别，也想跟你告别。对我来说，只有这样我的人生才能重新开始，我希望你也是。”
　　周瀚宇眼眶微红地看着她。
　　她是真的放下他了。
　　“路上小心。”她在最后叮嘱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

　　第二天，尚帛的总裁办公室。
　　尚总的脸阴沉得可怕，在座的王副总还有刘总助等人皆噤若寒蝉。只有一旁的林子烨一脸轻松，隔岸观火。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没人上报！如果不是在网络上传开了，客户都看见了捂不住了，你们是不是要一直欺瞒下去啊？！”尚总气得脸色铁青。
　　人事部经理嗫嚅着开口：“之前是有所耳闻，但也只是在私下议论，没有具体证据。再说，这感情的事也算是私事，公司不好插手。”
　　“怎么就是私事了？”尚总勃然大怒：“现在整个业内都知道了，尚帛有个玩弄女职员感情的败类总监，这还能是私事吗？这个形象损失怎么挽回？！”
　　众人一齐噤声。这种时候，谁出头谁就容易成为迁怒目标，大家都聪明的不发一言。只余下尚总气呼呼地左右环顾。

　　林子烨扫视一遍众人，嘴角漾起一丝讥笑，淡定提醒：“尚总，医生都交代过了，您血压高，不亦生气。”
　　尚总猛省：“正好，林子烨你这几天都在，整个过程你也都清楚。说说你的建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林子烨又扫视一遍在场人等，见大家果然都把目光转移在他身上。
　　“我的提议只代表我个人意见，在场各位都有所顾忌，我反正是旁观者，就没什么顾忌了。那我就直说了？”
　　尚总抬手示意，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子烨难得正经，慢慢收了笑：“第一件事，辞退翟总监！并在公司和客户内网发布公告。第二件事：由公司出面，向之前被他欺骗过的女性发布道歉信，并承诺未来绝不姑息职场性骚扰。如有需要取证或上诉，公司将提供最大帮助。”
　　王副总急起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尚总冲他摆摆手，示意林子烨继续。
　　林子烨目光微冷，轻蔑扫过王副总：“这第三件事，就是尽快联系这批面试人员，里面必然包括这次事件的主角。不管是谁，公司都感谢她的不姑息和零容忍。然后将内网上的公告发给他们，并郑重道歉。同时通知他们，公司将重启一次面试机会！”

　　满座相顾愕然。
　　几秒钟后，王副总率先回过神来来，脸上堆着笑：“还是林公子应对得当，滴水不漏。说到底，我们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的，既让外界抓不住任何把柄，又让那些键盘侠无话可说，高明！”
　　林子烨嗤笑一声：“王副总在说笑吧？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仅代表我个人意见。谈什么滴水不漏？是抬举我还是捧杀我？”
　　王副总明褒暗贬不成，一时间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坐在一边但笑不语，心里却恨得牙痒。
　　林子烨却没放过他。
　　“还有一点我要纠正，我说的可不是什么表面功夫。这都是作为一个企业应该担负的社会责任。真诚，才是一个企业所向披靡的秘诀。”
　　“说得好。以诚待人，诚信为本，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可不能忘了。”尚总一锤定音：“就按林子烨刚才说的，安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