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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水师 ...

  •   和简夜一道上城楼的还有岐次、思无涯、和刘空。

      金楼没回首就知道身后来人是谁。他担心简夜的安危本就心慌意乱,转身脱口而出,“行……”话刚出口便看见了刘空。

      他压下心中暗喜,话拐了个弯,“行了,你们来了我也就安心了!”说着又对着刘空礼数周全的行礼,道:“事出紧急,擅自调开殿前司一事,刘指挥使莫怪。”

      “无妨。”刘空走上前,站定在城墙边,“多亏金指挥使当机立断。”

      刘空挪了脚步,才露出身后被殿前司押着的白高衡。他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上也被绑了布条,浑身血迹斑斑,却在颤抖中不服输的闷哼。

      “简夜?”城墙下的白鸩也听出了方才那话出自谁口,可墙垛挡着,根本看不见来人。他放声大喊,“少师来了何不露个面。”

      “宰执好啊!”简夜迈步上前,抬臂挥了挥,“不只有我,白指挥使也在呢!”

      岐次闻言拽住捆着白高衡的麻绳,往前一使劲,这一下竟拽得押着他的左右禁军都跟着往前了两步。

      白高衡前胸撞上石墙,整个人彻底暴露在白鸩视野里。

      “衡儿!”白鸩倏地站起身子,又撑不住倒回车辇上。

      马副使齿缝里抽了一气,手指着简夜厉声道,“你竟敢如此对指挥使!”

      “这位军官话莫要乱讲!我可没这个本事,是……”简夜拖了尾调,手指身旁之人,道:“殿前司。”

      马副使被简夜这玩笑似的语声气得不轻,还要再说,白鸩抬手拦住了他。

      “刘指挥使,这几日我让人时刻盯着你殿前司校场,竟还被你钻了空子!”白鸩怔怔地盯着城墙上,浑浊的双眸眯起来,“我虽不知道你怎么凭泛京城内那千余个殿前司抓了衡儿,但本相若要下令强攻,这城门你们可守得住一刻钟?今日只要你放了衡儿,条件你可任提。”

      岐次没露脸,他站刘空身后,提醒道:“费力劳心抓的这个筹码,莫要把人逼上绝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刘指挥使自己留了什么后手,该当如何,应该都清楚吧?”

      刘空脸上神情复杂,过了几息才道:“我先前背叛宰执虽死不足惜,可蝼蚁尚且偷生。今日错手抓了白指挥使,不过也是想换条生路,宰执若肯高抬贵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白鸩了然冷笑。

      “你……”简夜神色一变,对着刘空道:“你贪生怕死!你唯利是图!你不折手段!你该死!”

      岐次往后退了两步,好以整暇的盯着简夜看,思无涯见状也拽着金楼往后了两步,把身形掩在墙垛之后。

      简夜特地扬了声,话像是随口乱说的,又字字句句在点着刘空。刘空握着刀柄的指节发白,他还未还口,又听城楼下人说话了。

      “休要废话!”马副使喝道:“刘指挥使直接把这人抓起来,再打开城门把指挥使给放了,命自然就保住了!”

      “你说的才是废话!”简夜看向他,道:“要是把人还给你们,你们反悔又怎么说?刘指挥使岂是这种蠢人!”

      白鸩不知道城楼上的人唱的哪一出,顺着简夜话问:“你说当如何?”

      简夜垂眸沉思了片刻,重重呼出一口气,“要我说还是宰执诚意不够!刘指挥拱手奉上的是自己的命,这命捏在别人手中怎能安心啊?”

      他阖眸摇头,道:“依我看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退兵。”

      “不可能!”白鸩语气不容商议。

      简夜安抚道:“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不是真让宰执退兵,宰执只需把禁军退到十里开外,再备匹快马,只要刘指挥觉得安心了……自然就能把人还了!”

      白鸩闻言抿唇并未答话。

      简夜又道:“想必另外三个城门外也围有亲军司的人,我们反正插翅难飞,宰执有什么可犹豫的?”

      “宰执。”马副使低声询问:“要退吗?”

      白鸩苦苦思考着对策,半抬手间问道:“少师方才还在骂指挥使贪生怕死,你这又是哪一出?”

      “我也贪生怕死。”简夜抚着心口,道:“人固有一死这种……”

      话未说完,就见城下有人慌张的打马而来,勒马在车辇旁。

      “副使!”那人上气不接下气,急得说不出话来,“后面……后面……”

      “后面什么?”马副使催道。

      “后面来了援兵!”

      “什么?”白鸩眼神一凛,脑中犹如电闪雷鸣般划过,他倏地抬头望向城墙。

      “你们派人偷偷溜出了京都?方才扯皮是在拖延时间?”白鸩咬牙盯着城墙的人头,“困兽之斗,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殿前司禁军不过亲军司半数人马,今日你们难逃一死!”

      简夜眯着眸子看向远处,他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里动了动唇,白鸩已经听不清,可身子僵在了那里。

      因为脚下的土地在震动。

      “襞纸为铠!”有人大喊,“是西宁水师……是西宁水师来了!”

      马副使回身望去,水师如浪潮般席卷而来,马蹄声转睫间已逼至身旁。

      战马引颈长嘶,前头那人勒着缰绳停在城下,道:“在下镇西将军麾下恪西离城副将池深,奉陛下命进京接思小将军回营。”

      思无涯早就站在了城墙边,没人比他更熟悉这铁蹄声还有这道纸甲。他前十九载在铁甲连营里撒野,后六载卸了铁甲又换上了轻便灵活的纸甲。

      这是他父亲走的路,亦是他要走的路!

      “池将军。”刘空扬声道:“来得正是时候!”

      岐次目光梭巡了一番,盈视寒光里瞧见了熟悉的脸。他手肘微动,碰了碰身边人。

      那边惊魂已经举高了手臂大力挥舞着,紧握缰绳的臂膊间还环着个几乎要看不清脸的小少年。

      昏暗天色下纸甲粼粼,简夜在其间怔了半响,才对着二人露出笑来。

      回来了!

      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一战不用打,他们就赢了!

      白鸩半瘫在车辇上,喉间几度滚动,颤声下了最后一道令,“攻城……给我攻城。”

      “宰执。”马副使改了先前提议,俯首劝道:“五万西宁水师,我们败了。”

      “胡说!”白鸩怒目而视,“不战而惧,才是败了!我白家何时败过?今日亦不可能败!”
      他目光骇人:“本相也不可能输”

      马副使低头不应,默了半响才缓缓举起手中长枪横在眼前,哑声道:“亲军司……降!”

      红缨在大风里吹直,长枪末端整齐划一的戳进泥地里,亲军司齐竖长枪,不战而降。

      风云翻涌,朝代更迭。

      宣仁七年,行昭长公主遵昭德帝之遗命登基为帝,改元天休。白家弑君谋位,九族尽诛,四士除名,百年基业皆毁于一旦。

      ——

      近日里泛京像泡在了水里面,滴滴答答没个清净,没由来搅得人心烦意乱。简夜和岐次并肩立在廊下。

      “陛下如何?”简夜身后指尖不自觉的在手心里打圈,话问得漫不经心。

      他对宋归语一直有愧,当年血仇不只是他一个人,他不该擅自做主的。他起初只是想保护宋归语不受白家伤害,再后来,便不知如何开口了。

      少年一腔热血全在报效家国,驰骋沙场……少年本是圆中葵,他便自以为挨不过风雨时序。

      实则少年皇袍加身,独当一面,忙到简夜都见不着人。宋归语这几天忙到脚不沾地,新帝登基大典不过三日,泛京城是没一日安宁。

      起先皇城司捉拿白家九族时发现少了一人,少的竟是先帝贵妃易尘雾,她在宫禁森严的皇城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次日殿前司指挥使刘空就递了辞呈,自戕于自家府内,人头更是不翼而飞。今日是白家满门抄斩之日,新帝仁善赦免了好些人的死罪,可九族亲近之人依旧有四百余人,这一刀下去,街市那一片下的雨都染成了红色。

      要说谁最头痛,只能是新登基为帝的宋归语了。

      “还能如何。”思无涯身后地上躺着两人,是白鸩和白高衡。

      本该被斩首于街市的人,被思无涯带来了这里。

      思无涯今日依旧扮皇城司行装,腰间却没挂刀,他和简夜相对而立,“人已经给你换出来了,如何处置是私事,我就不相看了。”

      他回身时顿了一下,又道:“此事上我不知如何评判,但他对你的话深信不疑,从没起过疑心。”说完才抬步离去。

      岐次掌心覆上简夜的手,触感微凉。

      “你没错。”岐次紧了紧手,想用掌心温度驱散简夜手上的寒气,“彼时你刚及弱冠,那也不是你该承受的。若有人能为你挡那些苦痛煎熬,怎么会有错呢?”

      岐次嗓音极轻,轻的毫不费力就能钻进人心里。简夜拢了拢手,道:“这话听起来倒勉强也能直译‘擅自做主’这四个字,你的话我也深信不疑。”

      斜雨忽至,猝不及防打在岐次衣摆上,也打醒了地上躺着的人。

      白鸩手脚都被缚住,挣扎了一会才抬眸瞥了四周。

      “是你们?”声音枯哑无力,他眼皮半掀,“是刘空要你们来的?”

      简夜幽幽地转看他,忽地拎起一旁的布包扔在他面前。布包四角松松散散的结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松散开来,双眸紧闭,神态祥和,竟是个人头。

      还是刘空的人头。

      白鸩在牢里,不知刘空前一日就已自戕在家中,他瞪大了眼睛,过了许久才找回声音,“你们……你们杀了他?”

      “不是。”简夜冷冷道:“他信守承诺,现在轮到你了。”

      “什么承诺,我没说过,本相……本相没说过。”

      白鸩疯狂摇头间撞上一物,血肉红紫皮开肉绽,是人的脚。他目光顺着脚一路往上看清了那人脸,他身侧躺着的是白高衡。

      “衡儿。”他蠕动着爬到白高衡身边,低声唤道:“衡儿……衡儿……”

      白鸩耐心的反反复复念着,简夜像被勾去了魂,就这么站了半响,直到岐次揉了揉他手才回过神来。他转过身背对着地上人,道:“怪你生了个好女儿,一家人就去地府团聚吧。”

      说着反握住岐次的手,道:“走,回家了。”

      无眠驾着马车停驻在府外。他在赶去惜洲的路上碰见了西宁水师,就知事情不对劲,便想抢先在他们之前折返回来报信。没想到又碰上了被亲军司追杀的宋北倾一行人,后来他们有意撞上西宁水师,才侥幸在禁军手下捡回一条命。

      简夜下了阶回头望了一眼,别院内已被熊熊烈火吞噬,雕梁倾塌绿荫燠热,郁积了七载的苦恨葬在了别院,在冲天的火光里顷刻间烧的干干净净。

      岐次先上了马车,又压着帘子伸出手来,对着他道:“走了。”

      布帘轻垂,简夜掀了车帷靠着岐次,听着雨敲在地面。

      “又下雨了,路不好走。”

      岐次的双刀横在座上,他指尖垂上去,道:“我来泛京时,也只带了铦然。”

      “然者,铦也。”简夜抬掌轻覆,指尖游离过刀身,忽然问:“你第一次握刀时,在想些什么?”

      “在想,为什么有人如此痴迷于它。”岐次摩挲着刀柄,“我母妃寝宫里就有一柄刀,我时常趁她不在偷溜进去宫殿里头看,又大又沉一把,难看得紧。彼时我想不通她为何喜欢,现在大概知晓了……可我和她不一样,我依旧觉得难看,却又不得不拿。”

      简夜侧过身,贴上岐次的胸口,抱着他说:“你使刀的样子,好看极了。”

      岐次低声轻笑,指尖抵着他额头,“别跟我打岔,又在算计我呢吧?”

      “没有。”简夜声音闷在岐次胸口,“我就是难受……”

      岐次抚着他的背,默了少顷才说道:“刘空的成败或许是天意,西宁暴政已久,早就该亡了!母妃的刀要护卫的人太多,才会顾此失彼,我视若珍宝的只此一二,就算不是为了两国,也该做个了断了。”

      简夜埋头在岐次怀中,半响不出声。

      岐次环住他,又出言安慰,“不会太久,我还要带你去沧海见我外祖呢。”

      “回去吧。”简夜抬头,脸贴上他的下巴,“我在惜州等你来接,别让我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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