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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冰嘻 ...

  •   西宁皇城名为计京,被九城环绕其中。北边是宜都、乌郡,南边是珠南,西边分别是琅城、宁城、西南边是坤城,东边就是两国边界河东三城。

      这些年沧海玄甲骑日益壮大,西宁六城的粮收根本供不起一个沧海,所以秋收过后,西宁便要从东昭买大量的粮食,以备军需。

      船一般由淮河惜洲和洛城出海,到西宁珠南靠岸。洛城发的船一般都是官船,从各地征收上来余下来的粮便由官船统一运往西宁贩卖。简家从百姓手中购得的余粮就由惜洲出发,由南河港运往西宁。

      西宁近年来虽粮食不够,但不缺矿脉……珠南又有着最好的锦缎,往来一趟除去杂税,简家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岐次进屋时见他在忙,就在一边榻上静静坐下。

      简夜翻过最后一页,合上账本,抬眸看向塌上之人,“西宁有了粮,川北便能过个好年。”

      “是啊,每年川北的过冬粮都是个问题”岐次放下手中的册子,“西宁粮收是个问题,早有朝臣进言,若不策励农耕,迟早会出大事。近些年越发明显,要是没有东昭的粮,沧海的将士就该饿肚子了。”

      简夜思索着,说:“两国不开战,便能一直维持平衡,唇亡齿寒的道理哪有人不懂。你猜我今日从歧晹那问出了谁?”
      他把玩着笔,缓缓道:“是兵部尚书雷无常。此人处事激进,当真是他的话,说不定是想假借合作,一举攻进西宁河东。可不知当时的镇西将军为何临到阵前,反而退了。事后他怕被发现,便杀人灭口,倒也合情合理。唯一说不通的就是我们和此人无冤无仇……”

      岐次道:“我知道他安排在歧晹的眼线是谁。”

      简夜登时睁圆了眼睛,有些诧异,他入狱也不过一日,这么快就打探出来了?

      岐次笑了,说:“名叫吕诵。昨夜他上门求药,我告知他我被刺杀之事,我当时说得是刺客想要我性命,可他竟然丝毫不惊讶,假传令之人应该是他没错。”

      简夜弯眉浅笑,“既然知道了背后之人,总算占了先机。泛京水浑,双目清明才能活得长久。”

      “白高衡找人当了替罪羊,主动担下了刺杀西宁太子的罪名……陛下有刺客指证白高衡的罪词,也只不过是把他调离了御前,同皇城司一同担任夜市的巡街之责。”岐次半眯地眸子闪过一丝讥诮。“以后皇宫护卫就由刘空一手掌管了。白鸩接连吃了大亏,也不知道这笔账要算在谁的头上。”

      “这么来一出,你我之事也瞒不住了。”简夜坏笑,“这样也好,省得旁人再惦记你。”

      岐次拍拍身旁的空,示意他过来坐,“他们惦记的是外祖父的玄甲骑,不是我。论起身价简家拥着金山,我的行欢才是养在金山的小金人。”

      简夜不动,手搭着书案,“是啊,本公子亏大了!你就以身抵债,慢慢还吧。”

      岐次笑了,直起身走过去,俯下身沉声道:“你要什么,我不给你?”

      窗外风吹得急,雪人身上的狐裘被风扬起,重重落下盖住了身旁的小雪人。书案上的册子落了一地,脸是烫的,身上也烫,呼吸落过的地方像雪里落了花,白里透红。

      岐次微湿的额发垂下来,落在脸颊边两侧,随着动作轻轻划着简夜的脸。简夜的手从他背上划下来,拨了拨他的发丝。

      简夜被他抱起来,半搭在书案上。烛火被挡住了一部分,又好像燃得更烈,在雪夜里燃起一片天,那一层锦衣华服被撕得破碎,光却更亮了。

      简夜受不住就轻声低呼,“弗沧,”,不管用就张嘴咬他肩膀,留下一排整齐的印记。岐次把人往怀里拥,抱得更紧,简夜几乎整个人都是挂在他身上,可依旧不影响他动作流畅。

      简夜无力仰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岐次的他耳边念,“行欢,我带你走,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声音穿过他耳中,最终在眼里留下一片红。

      简夜头抵着他肩膀,搂着他的手用了力,抬首去吻他,轻颤着喘息,“抱,抱我,去床榻上。”

      罗帐半遮半起,外面风吹得更急,拍在窗子上发出的声响盖住了屋里的动静……

      屋外没人守夜,清尘拽拉着多时和无眠守在了外院。无眠不愿意搭理多时,便闭着眼端坐在一旁。多时怀里拿着干果,左右来回的看,最终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

      泛京一下起雪来,便没完没了,日子过得也快。

      街道上雪堆得厚,铲雪的差事今年落在了亲军司头上。天空又零零散散飘下来几朵,落在梅梢上,天地一色又缀着点点朱红。

      简夜掀了被褥坐在床榻上,大概是在床上滚了一圈,里衣歪斜,满头乌发凌乱地散在床榻上。他眼尾微红,仰头瞪着眼前人,削瘦的锁骨上红色的痕迹若隐若现。

      岐次嘴角噙着笑,弯腰把人从榻上捞下来,帮他把里衣寄好。

      简夜拍开那只帮他寄衣带的手,嗓音有些哑,“岐侍郎,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么?我身为国子监监丞,迟到算怎么回事?”

      “辰时快过了吧。”岐次拿过一边挂着的外袍,递给他,“等用过早膳,再去也不迟。”

      简夜瞪他一眼,方才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多时跑来过,嘴里好像喊着“邺王来了……”可话没说完声音又远了。应该是被清尘或者无眠拖下去了。

      都怪这人!

      今日国子监举办冰嬉,因简夜不常去国子监,扶祭酒还特地亲自上门相邀,希望他能去一观,顺带还提了一句,能带上邺王自然是更好。

      岐次拿了斗篷替他披上,一边绑系带一边道:“方才抓着不松手的人可不是我,行欢怎么过河拆桥?”

      简夜耳尖微红,不再同他说话。

      ——

      等简夜带着宋北倾赶到之时,冰上较射早已开始。

      冰上较射顾名思义,就是在结了厚冰的湖面上比试箭术。每人都穿上铁底鞋,行于冰上一步恒数丈。

      比试分上下两场,上场为合力之赛,下场个人赛。合力之赛分为两队,一队执旗帜,盘旋成龙行冰上。一队执弓箭,箭矢尖端包上布条,再粘上带颜色的粉末,若是射中了,便会在旗帜上留下颜色。

      以旗帜上留下的印记判输赢。

      简夜左右看了一圈觉得有些奇怪,湖边守卫未免太多了些。他虽然从没参加过国子监的冰嬉,但想想也知道,一场冰嬉,哪用得上如此多的禁军。

      他看着不远处的凉棚,心里已有了大概。

      凉棚三面都挡上了,只留了一边对着湖面,方便观看。走得近了,就能看清主位上坐的并不是扶祭酒……那人披着狐裘,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眉间挂着的是身居高位才能养出的威严。

      果然不出所料,简夜行了礼,“问陛下安。”

      宋北倾看到他,瞪大了眼睛,“皇兄。”

      宣仁帝对着他招招手,温声道:“流光过来,少师也过来吧,坐朕身边。”

      简夜在软垫上坐下,他自斟了杯茶,专心盯着那冰面看。

      宋北倾端坐着,问:“皇兄怎么来了?”

      宣仁帝摸摸宋北倾的头,温声道:“皇兄最近得空,就想来陪流光一起看,顺便见见流光口中经常夸赞的国子监。”

      宋北倾小脑袋左右转了转问道:“刘指挥使没有来吗?”

      简夜心里也有此疑问,陛下出宫不是小事,白高衡被调离了御前,那随驾同行的应该就是刘空,可他也没看见人。

      “来了,他在外面站着呢。”宣仁帝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就在我们身后哦。”

      宋北倾点点头,说:“那皇兄可以看完比试,再和流光一同回宫吗?”

      宣仁帝笑着答好。

      宋北倾得了想要的答案就没再开口,宣仁帝想伸手抱他,但看他一脸沉稳地断坐在側,闭了闭眼睛,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手。

      半日下来,合力之赛已分出输赢。

      让简夜意外的是,监生之间竟没有起什么摩擦,也不知道是不是宣仁帝在此的缘由,还是他的教训起了作用。

      后半日是个人赛,刘空站立在一侧,突然提议道:“国子监内的学子都是大昭未来的栋梁,比试若不设奖励就会失了斗志。陛下不如为他们添个彩头,臣手下正缺人手,拔得头筹者不如就收编殿前司麾下,陛下觉得可好?”

      简夜眉心动了动,眼神略显冷淡。有了这彩头,这比试便不再是普通的比试,有了欲望,就会有人不折手段!

      宣仁帝收回看向湖面的目光,不经意道:“好啊,这提议深得朕心,就这么办!今日拔得头筹者,可直接去御前当值。”

      简夜垂眸遮去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可思议,刘空这提议摆明了是想看监生内斗,陛下竟然准了?

      欣喜大过担忧,这对没有权势的监生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他们本就不比权贵后代,有父母兄族铺路。他们能否踏上仕途,除了实力,还要看运气。

      可今日宣仁帝这一说,便是人人平等,全凭实力!

      冰面上设了多个旌门,上悬一球,每次由两人一起比试,每个球被射中的第一次视为射中,最后谁射中的球多,便是赢者。

      最后所有赢者再进行比试,直至比出第一名。

      考验的不只是箭术,还有耐力。

      简夜伸着懒腰,眸光一直不曾离开冰湖。比试过半,接下来上场的便是丘海桐和另一名,他没见过的监生。

      刚开场之时两人一左一右滑进,隔得尚远。等球被射到所剩不多时,两人都靠近了中心,距离越来越近……忽然另一人脚下一松,人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极快地往一边飞出去。

      旌门下端绑在一根极粗的木桩子上,那人手抱着头,眼看就要撞上,风驰电挚之间被人抓住了腿,那人用力一拽,硬生生拐了个方向,丘海桐同那人在冰面上滑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停下。

      众人赶紧聚过去,扶起两人,简夜瞥了眼那人足底的铁底鞋,并无异常。

      那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拱拱手道:“多谢海桐兄救命之恩。”

      “我才不是想救你,你若是伤了,我岂不是胜之不武。”丘海桐拍拍袍子,语气不屑,“乡野人就是没用,这都能摔!”

      人既然无事,比试继续。

      晚些时候落起了细雨,比试进入尾声,第一名是一位平时并不显眼之人。宣仁帝赏了人,便带着宋北倾一道回了宫

      ——

      岐次看着三三两两的灯笼烛光越来越远,掀了帘子从马车上下来。
      他提着灯笼撑着伞,朝湖边那处泛着微光的凉亭走去,墨色的衣衫在寒风里冷厉作响,可他走得稳。

      打远他就看见了棚下一抹白色,如冷峻松柏,苍茫雪山上的唯一生机,自土里钻出,在血液浇盖的心脏上扎根,缠绕……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他的心早就随着那人跳动。

      那人大概是看见了他,转过身来,脸上笑得肆意,举高手臂挥了挥。

      寻常人家都道生在皇家,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可对他而言,那不过个铜打铁筑的笼子,盖了层锦衣华服。外面的人蝇营狗苟想要进去,里头的人失了心窍自相残杀。

      他在笼子里熬着,却并不觉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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