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变夜魅》隽雪

38、第一次的承诺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汝德馨。”
　　摇头晃脑地诵完刘禹锡的《陋室铭》开篇，再擅自修改了一字，我咯咯笑着向正抱住我的师傅嚷嚷：“师傅，你的竹屋好漂亮！”
　　“哦？”美人师傅挑了挑眉，魅惑地靠近我的耳畔，湿暖的气息喷到我的耳廓上，问：“这所竹屋哪里好了？世上不是有很多人说那金瓦琉璃墙住来才是最为舒适的吗？”
　　我嘟起红滟滟的小嘴，不屑道：“那些人懂什么！金瓦琉璃墙，可惜全是藏污纳垢之处！那种地方我才不要住呢，脏都脏死了！”
　　美人师傅有些惊讶地望着我，黑眸中不知在酝酿着什么。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咚’地给我一记毛栗，道：“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这竹屋好呢？”
　　真要说？我眼泪汪汪地捂着脑袋望他，他懒洋洋地靠在竹制的长椅上玩一个水晶镯，根本不理会我讨饶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清清嗓子，开始来到古代后的第一个演讲。
　　“竹，素有君子之称。柔软易屈而不易折，正契合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且竹质清润，最宜居家。故而用以造屋是上上之选。”
　　美人师傅噙着笑花听我在那里瞎掰，说完了，饶有兴趣地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又把我抱到怀里香了一口，道：“没想到我的香儿小丫头还挺有一套，好，看你这么聪明，师傅一定好好教你！”
　　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我的香儿小丫头？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了？刚向抗议，但转念一想，我寄人篱下拿人手短，而且年纪轻轻不堪风雨，只好将就着把他那个‘我的香儿小丫头’吞了下去。看我缩在小竹床里一幅蓬头垢面的样子，美人师傅倒也神奇，从墙角的竹板橱里拿出了几件干净的小衣服和一块疑似肥皂的石头，吩咐道：“香儿小丫头，这幅脏兮兮的模样赶快去洗个澡，否则师傅我可不要你了哦。”
　　我抑制住抽搐的嘴角接过衣服，循着美人师傅指出的一条小径走去。到了那里，我才不得不感叹起美人师傅善于享受生活的本事，用劈成一半的竹子做了一条简易的人工水道，将山中喷泉的水流引到这个大澡桶内，洗澡如此方便，也难怪美人师傅的身上完全没有那些古代人的臭味，估计他每天至少洗一次。
　　澡桶真的很大，我一个小小的人儿在里面也只不过占了百分之一的空间。开心地四处游戈着，渴了就直接凑到竹水道上喝水。嘴里含着干冽清甜的泉水，我玩得不亦乐乎。洗一个澡，竟费了三炷香光景。
　　洗完澡出了浴盆，我哼着小曲穿上美人师傅给的衣服。衣服出奇的合身，就好像是为我订做的一样，穿在身上没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我没有细想，喜滋滋地跑回去重新扑到美人师傅怀里。他笑眯眯地把我举到天上，嘴里不住地念叨着：“看香儿小丫头这幅粉嘟嘟嫩乎乎的样子，长大了嫁给师傅好不好？”
　　我眨眨眼，当他说的话是空气。他自讨没趣，笑了笑，说：“好了，不逗你玩了，以后你就住在我这里学本事了，你想学什么就到那里的架子上找一本书，一个月后我就会考你，你懂了吗？”说着，伸手指了指竹板橱旁那个两人高的架子，上面满沓沓全是书本。
　　师傅如此放任自流，我倒也不恼，只管自己去取了一本书下来津津有味地看。很旧的书了，书名叫《药经》，我敢肯定写这书名的人和书页下签那‘稳婆婆’二字的绝对不是同一人，笔锋差了不知十万八千里，一阳刚一阴柔。总之，大有不同。
　　我一边看着这本药经一边在山里到处采药比划，不知不觉时间流逝得飞快。我看书入了迷，连晚饭都是美人师傅一口一口喂给我吃的。晚上上床休息时美人师傅抢了我的书往角落一扔，在我身上严严实实地裹了条小被子就吹烛火会周公去了。我缠在被子里恨得牙痒痒，可惜他连小床都好像未卜先知地帮我备好了，否则今天晚上睡在他身边我一定施展我的佛山无影脚踢死他踢死他踢死他！怀着对这个人面兽心的美人师傅的诅咒，我不甘心地进入了梦乡。
　　以后的几天都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这一天的情况。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起来，而这些都是那个师傅带来的。在他身边，我好像逐渐忘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只有每天早上要在山里用十分钟找那本不知道被扔在哪里的药经让我很郁闷。本来第一天晚上过后我学乖了，天色一暗就准时熄灯上床，可有一次被美人师傅发现我居然躲在被子里借月光看书后，美人师傅就养成了在我临睡前把书啪的扔出窗外的习惯……让我至今后悔不迭。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这天，美人师傅风姿清雅地站在竹屋外，神态较之以往多了一分严肃。
　　“香儿，你看这是什么？”白皙如玉的手掌上放着一株清新淡雅的小花，花瓣是我最喜欢的淡紫色，每片花瓣的末梢呈淡淡的银色。早对药经倒背如流的我立刻脱口而出：“这是鲛人泪！”
　　美人师傅收起手上的鲛人泪，满意地点头道：“不错！这就是鲛人泪。香儿，你今日的考查内容就是在这个山谷里找到鲛人泪的解药！”
　　“简单！”我心里暗道。鲛人泪的解药就是红莲草，多长在瀑布之类的地方，我过去在攀岩时看到过，山中的瀑布下一块生满苔藓的石头上就有这种草！向师傅恭敬地鞠了一躬，我急匆匆地向瀑布的方向跑去。
　　瀑布的最高处，一块圆形的石头上，我胆战心惊地慢慢移动着步子。这里的石块常年被清水冲刷，打磨得滑不溜手。一不小心坠下去，我的小命就没了……可一定要仔细点……我一点点地弯下腰，手长长地伸向卡在不远处石缝里的红色小草……
　　“啊！！！！！！！！！！！！！”坏的预感总是成真，握着刚到手的小草我脚一滑就摔了下去。坠下的瞬间我只看到满目清水的白色，轰隆轰隆的流泉拍打声隔绝了天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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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嘀嗒，嘀嗒……水珠滴落的声音……
　　为什么一点也不痛？为什么我还没有死？为什么……
　　我睁开眼，却撞到了一张惊为天人的美人脸……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上泥泞斑斑，唇角面颊甚至有擦伤的痕迹……美人师傅对我疲倦地一笑：“终于醒了？”
　　我惊得张口结舌：“师……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
　　“叫我婴。”他不回答，更紧地搂住我。我的眼睛睁得老大。
　　“师傅……？”
　　他轻轻笑起来，伸手一弹我的脑壳，戏虐到：“小笨蛋，和我待了这么久都忘了问我的名字吧？我叫卓婴，我不喜欢你叫我师傅，都把我叫老了。叫我婴。”
　　原来是怕被我叫老啊……我松了一口气，却隐隐地觉得有点失落。张开嘴，像是梦境般，我叫道：“婴。”
　　“嗯。”他笑得更灿烂，声音中却带着丝丝疲倦，“真是……乖小孩啊。”
　　“你是不是受伤了？”我也不顾什么古代戒律中的男女授受不亲了，一把扯开了他的衣服察看。还算好，全都只是小小的擦伤而已。我随身带的那些草药就够用了。
　　撕下白色裙子上的布料，我麻利地为他包扎起来。他今天也穿着白色的衣服，但效果和我穿看起来完全不同，就如谪仙那般，遥远，魅惑，清冷而高贵……我不适合白衣，我的那张脸更加适合配黑衣。一层一层地将晒干的药草给他的伤口敷上去，我么二人一阵静默……过了很久，我突然唤道：
　　“婴……？”
　　他看着我，浅笑吟吟的温柔：“怎么了？”
　　“你以后……不要再给我穿白衣了，好吗？”
　　“为什么呢？”他好奇地问。
　　“我喜欢黑衣……以后，给我穿黑衣吧，衣襟上绣一朵白色的莲花……”我低着头轻声道，“白衣……还是你穿……比较……”
　　他沉寂了一会儿，不久，又笑起来，眉眼弯弯：“好啊。以后我一直帮你准备黑衣。”
　　第一次……我们二人，在这个好像是山洞的地方第一次立下一个约定。我没有想到，这个我自以为会信守一辈子的承诺到最后也……可是，也许，真的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