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变夜魅》隽雪

36、楔子 阎王的赌注

　　我应该……是死了吧？
　　还记得最后那一眼，母亲惊惶地伸着手，想要抓住在碧涛海波中沉浮不定的我。我静静地微笑着，一点一点，沉入那冰凉的海底。我看到了许多闪闪发光的银鱼在我海草般的长发内自在游戈。它们停在我的耳边，喃喃地说着：“你好，你好。”
　　我笑起来，张开嘴想要回应，却只看到了几个大大的水泡泡。
　　是了，我的生命，早已被那场海啸打作了四散的泡沫。
　　有了这层认知，黑暗无声无息地降临到我面前。
　　再次睁开眼时，面前两个一黑一白的人正扯着我颈项上的长链缓缓地走着。漆黑的甬道上阴风阵阵，我沾湿的长发拖曳在地，嘀嗒嘀嗒的水渍在身后留下了一道没有尽头的痕迹。
　　已不知道走了多久，在这里我看不到太阳和月亮，分辨不清日和夜。我只是走着，顺从地跟在那世人所说的黑白无常身后，我想他们是要带我走过那有着孟婆汤的奈何桥，然后由阎王审判我一生的功过，最终，我将进入新的轮回台。

　　可我完全猜错了。他们直接将我带到了阎王面前。坐在檀木椅子内的阎王，面容沉在一片亘古的黑暗里，看不清，也摸不着。他一拍惊堂木，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竟是出奇的好听。他问：“宓菱，你可知道你此生最大的罪过是什么？”
　　我抬起头，嘴角牵起一个无奈的微笑，道：“我想，你说的是脸吧。”
　　这张绝色倾城的脸，害得我家破人亡。
　　第一个是父亲，因为他拒绝了垂涎于我的老上司的求婚，失去了工作，并且在业界内备受排挤。
　　第二个是姐姐，天生丑陋的她无法忍受整天面对与她形成巨大反差的我，离家出走。
　　第三个是妹妹，她的男朋友对我一见钟情抛弃了她，而那个时候妹妹正怀着他的孩子。绝望的她为了追赶提出分手的男友从12层楼梯上滚落，送入医院后难产而死。
　　“自古红颜多祸水……姐姐，你为什么要长这样一张脸？你知道吗……我好恨啊……我好恨嘉鸣不爱我，我也好恨不被他所爱的我，可是我最恨的，还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他抛弃；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失去我的孩子；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躺在这里奄奄一息！姐姐，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你死了该有多好……”
　　临死的妹妹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她的眼神是那么凶狠，那么绝望……难道我真的是祸水吗？不！我不是，我只不过是长了这样一张脸罢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将罪责推到我身上！失去工作的父亲也是，愤然离开的姐姐也是，就连我最疼爱的妹妹也……只有母亲，只有母亲一个是真正了解的我的，她从来不拿有色眼镜看我……在她的眼里，我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个单纯脆弱的小女孩而已……可是这么温柔的母亲，怎么会陷到海啸里去呢？这世上唯一爱我的母亲啊……她绝不能死，我死好了……所以，在海浪袭来的那一刹那我推开了母亲的手，张开双臂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即使成为了落入地狱的幽魂，我仍然坚持着我的信念。我不相信什么红颜祸水的言论。容貌又如何，他人的目光又如何？我就是我，不会影响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影响！
　　我死死盯着阎王的眼。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若星辰。我一字一句地咬牙吐出：“我从不认为我的姿色会给他人带来什么灾祸！”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反驳。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早已料定，慢慢地问道：“那么，你能不能和我打个赌呢？”
　　“什么赌？”我问。我已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赌红颜不能倾国，不会害人。”阎王压着嗓音说道，“你敢不敢赌？赢的话我可以免去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惩罚，让你进入轮回。你可知道，你背负的罪孽足够你永世不能超生。”
　　“我赌！”我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坚定地回答道。我要去证明，我要去力争！我不是祸水，从来都不是，即便要付出血的代价！
　　“好，既然这样，你可以进入那个世界了。”阎王的身形一动，‘唰’地拉开他背后的一道布幕帘子。久违的阳光刺花了我的眼睛，我死死地咬着牙关，感到黑白无常正扶着我向那片光明走去。前路漫漫，不知所踪。为了一个赌约，也为了公平，我进入了那个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