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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跨医院专家会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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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熬了整晚的沈眠掐点走进内分泌科病房,左手早饭右手咖啡,迎面遇上了笑眯眯的秦主任,第一反应就是跑但好歹控制住了双腿。
“秦主任,早。”沈眠笑得很客套。
秦主任看沈眠的眼神特别慈祥:“金主任同意你跟我去开会,走。”
???
沈眠心力憔悴地看向同样慈祥的金主任悔得肠子都青了,就不该通过秦主任申请进修机会,一天天的各种事情还没法躲。
金主任招呼着:“小沈,去吧。”
沈眠把内分泌科医护们的诧异反应都看在眼里,实在懒得费口舌:“是,金主任。”跟在秦主任身后走了。
内分泌科的医护们以不同角度远远地吃瓜,中医科传奇人物平安老帅哥安主任退休以后,秦主任接管中医科,他比安主任严厉得多,绷着一张老帅哥的脸日常严肃。
医院医护的八卦里总也少不了秦主任,据说此人和安主任一样传奇,但传奇的方向不同。
平安老帅哥有奇特的保平安能力,而秦主任专攻疑难杂症,行走的人形病因探测器,是院长花了很大代价挖来的。
这样的秦主任,一大早来蹲沈眠一起开会?
内分泌科的医护们望着他俩离开的背影,都有一瞬间的恍惚,按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残酷现实,沈眠会不会和秦主任一样厉害?
这个不约而同的想法瞬间爆击每一个人,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么年轻貌美就厉害得不像话,让他们情何以堪?
但想归想,猜归猜,打工人忙碌的一天还是正常开始了。
沈眠不喜欢坐电梯,哪怕二十二层的外科病房楼都自己爬,跟着秦主任当然也不例外,边走边吃早饭,一点客套都没有。
已经这么累了,美味的早饭当然要好好吃。
“别喝咖啡,路上时间足够睡一觉的,”秦主任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直到沈眠吃完把包装袋都扔进分类垃圾箱,特别失望,“翡翠烧卖都不分我一个,吃独食胖三斤!”
“你三高!”沈眠没好气地回答,但也没舍得把咖啡扔掉,还提在手里,早睡早起惯了,缺觉厉害,耐心值下降为零,“去哪儿开会?”
秦主任连续叹气:“跨院专家会诊,和开会差不多。”
沈眠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就知道一大早被蹲肯定没好事。
跨院专家会诊,专车接送上门,意味着病人家境和社会人脉都很不错,药费诊费不用愁,同时也意味着病情很复杂,因为生病的折磨,病人的态度会很差。
听秦主任连续叹气,沈眠怀疑病人可能是不治之症。
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车喇叭声,一个戴细黑框眼镜的中年男性,从豪华新能源车窗里热情地招呼:“秦主任,您好,你们好,请上车。”非常斯文有礼貌。
两人上车系了安全带。
中年男性既紧张又安心的矛盾情绪都在脸上:“秦主任,我家真的……实在没办法了,真的……只有拜托您了。”
就像秦主任说的,路程挺长,中年男性开车又快又稳,一路驶离市区上了高架,之后又上了高速……沈眠摆了个不易被察觉的补眠姿势,睡得很香。
愉快的“冲锋觉”结束,沈眠睁开眼,发现秦主任正在用平板看PPT,凑过去立刻受到了亿点点冲击。
病人是个男孩,病史三年四个月十五天,“久病成医”并没发生在他身上,倒是攒了国内外的各种化验检查单、病历记录等等,多到做了一个将近两百页的PPT。
病人姓邵名鹤轩,小名轩轩,今年九岁,邵家独子,聪明机灵的优质小帅哥,就读于国外私学校,性格开朗,学习好运动好,很有语言天赋,生病前是妥妥的“顶配版别人家孩子”,父母是科技型人才,家境优渥。
症状也非常简单,腿疼,疼到恨不得锯掉的那种疼。
过完七岁生日一星期,轩轩晚上睡觉腿疼得厉害,父母以为是生长痛,预约了社区医生,医生也这么认为,开了钙片和维生素。
吃完以后好了一个半月又开始深夜腿疼,父母心疼孩子,直接带去了私立医院,检查做了全套,钱花了不少,却查不出病因,药也吃了好几种,却没什么效果。
每天晚上对孩子来说都像是渡劫,本该是吃好睡好的年纪,一来二去,孩子的精神变得很差,爱孩子的父母更是揪心。
有一天,业内有名的儿科医生再三保证孩子的身体是健康的,建议家长带孩子去心理门诊看看。
两三次心理门诊看下来,本来阳光开朗的邵鹤轩像变了一个人,易怒,拒绝就医,对父母的态度也变得特别差,把家里闹得没法安宁。
邵鹤轩的祖上行医,爷爷是位老中医但过世得早,奶奶听说宝贝孙子病成这样,心疼得直接打电话给儿子:“带轩轩回国看病,你们不送回来,我去接!”
轩轩回国以后也看了不少医院,检查结果也是一样,疼痛也没缓解,奶奶那个急啊,一家人都着急上火,而轩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死都不去任何医院。
奶奶年龄大了,对轩轩虽然疼爱有加,到底力不从心,所以,轩轩妈妈先辞职回国,今年轩爸也辞职回国就业,把国外的房子挂给房屋中介。
开车的中年男性就是轩轩爸,庞大的就医记录PPT是轩轩妈做的,按时间线放置,就诊记录、检查结果、配的药物都有清晰的彩色照片。
等车停稳以后,轩轩爸爸一连说了好几个抱歉、不好意思:“秦主任,轩轩现在完全不讲道理,打人骂人,也不愿意看病,每晚疼得拿头撞床栏……”
“没事。”秦主任很淡定。
事实上,尽管秦主任和沈眠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走进临湖别墅豪华大门后,还是暗暗吃惊。
不愧是跨院专家会诊,秦主任看到附近市级三甲医院的儿科专家、骨科专家和有名的中医……六人都坐在客厅的真皮环形沙发上。
轩轩妈妈不停地抱歉:
“对不起,刚才实在不好意思。”
“对不起……”
清楚地听到男孩愤怒地嚎叫:“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不开门!我也不要看病!痛死我算了……”
白发苍苍的轩轩奶奶红着眼睛,给专家门端茶倒水,脸上也全是歉意。
毕竟都是专家,即使见不到面,也可以初步判断病人的情况,中气这么足、还有力气摔东西……怎么说呢?比不声不响的病人好太多了。
毕竟医学上公认的,嗞哇乱叫的病人一般问题不大,安静的病人反而更需要注意。
房间里的怒骂声和摔砸声持续了半小时,还没有停止的趋势。
病人拒绝就医,结合大家看到的各项检查完全正常的PPT,专家们自然不会因为病人态度计较,互相讨论后,第一反应也是青少年心理问题。
不论什么场合,只要超过三个人,沈眠就习惯性隐藏自己,不说话也不参与讨论,只是静静观察。
看穹顶客厅中央悬挂的豪华水晶灯,舒适的沙发组合,大型古式帆船摆件,养着泰狮的水鸦鱼缸……木质旋转楼梯上挂着桃木剑,进门玄关处与装修风格完全不符的八卦镜……
嗯,毕竟是有家底的人家,各种避邪物件货真价实、质量上乘,就算有邪魅路过都要绕道走。
看得出来,轩轩家人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医学玄学一起上。
可是,再高明的医生碰到不听话的病人,医术也会打折;遇到这种连面都见不着的病人,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跨院专家大会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专家们平时不是为疑难杂症伤脑筋,就是与阎王抢人,每个人的时间都非常宝贵,不能这么浪费。
轩轩的爸妈快急死了,站在门外好言相劝,渐渐的耐心尽失,最后恶言相向。
很快,屋子里的叫骂声停息了,更像无声的抗议。
轩轩奶奶哭得好大声,专家们只能耐心安慰,与此同时,还要接各方来电。
不管以谁的角度来看,专家们在这儿都是纯纯浪费时间。
沈眠看向手足无措的轩轩妈妈,轻声问:“我可以到处看看吗?”
轩轩妈妈急忙点头:“可以,可以。”
沈眠已经走出别墅,走进带小花园的草地,踩着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站在一片开满蓝色鸢尾花的池塘边,池塘里有一群红色小金鱼游来游去,不经意抬头,看到对面圆拱形大窗户上一张默默哭泣的男孩的脸,泪痕让黑眼圈更加明显。
这肯定就是邵鹤轩。
四目相对,轩轩瞬间消失。
面诊是中医的诊断方法之一,沈眠凭着刚才的瞬间记忆,以及这么多年来的看人经验,无庸置疑的,他没装病。
毕竟要九岁男孩装一张愤怒、委屈的脸很容易,装这种长久失眠的憔悴阴郁脸却有不小的难度,更何况他扒窗台的手指上有青红瘀痕,十指连心疼,除非有严重的自虐心理,不然伤成这样还拒医也很难。
别墅内,专家们为了不浪费时间都自己敲门劝开门,来都来了,至少能看出点什么来,不能坏了自家名声是不是?
事实上,不劝还好,一劝更糟。
沈眠第一次听到把国骂糟粕发挥得如此流畅、比呼吸还自然的咒骂,和刚才那张委屈痛苦的脸完全不符,侧面印证了这孩子思路清晰、非常聪明。
可惜,再这么聪明下去,离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