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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长梦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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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骑着电动车的沈眠生无可恋,戴着小黄鸭新头盔的轩轩兴高采烈,看什么都好奇。
新家并不大,除了客厅、卫生间和两张床,其他地方基本都堆了纸箱。
轩轩坐轮椅、坐电动车都很乖,一进门看到毛绒绒蓝绿眼的招财就扑过去,在纸箱堆之间玩起了“躲猫猫”。
回家以后,就变成沈眠和招财生无可恋,轩轩兴奋得鸡猫子鬼叫。
可怜和沈眠同岁的招财,年纪一大把,还要装傻卖萌夹子音哄孩子,气得它每隔半小时就把所有猫抓板都狠狠地杠一遍。
沈眠拿了手机先给轩轩点了外卖,然后抓紧时间归置物品。上个小院好歹住了一年半,这个小屋也不知道能住多久?
两小时后,屋子终于收拾地勉强能进人了,沈眠瘫坐在懒人沙发上,看招财给轩轩表演“就地十八滚”大法。
轩轩激动得把脸埋进了招财的毛肚肚里:“招财,我好喜欢你啊……”
招财张大嘴巴打了个呵欠,同时剜了沈眠一眼。
沈眠撑着腰拿出手机,清空购物车以后,到招财眼前晃了一下:“买!都买了!”
轩轩大大的眼睛里有更大的困惑:“沈眠,招财看得懂手机?”
沈眠没有回答,转身把一起带回来的草药拿到厨房泡水,再打开病程记录本,嘱咐:“轩轩,给我看看你的腿,痒不痒?有没有红点蚊子包之类的东西?”
勉强睡了三天安稳觉的轩轩精神好了很多,卷起裤腿,站得笔直:“你看。”
沈眠仔细检查后才做了记录,回头一看:轩轩吃完外卖,分类收好,又抱着招财满屋子溜哒。
药草切碎泡好,冷水热水和针灸包一应俱全,沈眠又削了两个苹果,递了一个给轩轩,另一个拿手上准备用投幕找个片子看。
苹果第一口还没咬下去,就听到门铃响,沈眠立刻原地弹起,但从猫眼里什么都看不到,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就追来了!
门铃总共响了三次,每一次都看不到。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沈眠这几千年里,有多少人想方设法让她活下去,就有多少人想掠夺她的美貌、医术和秘方,最近是被谁盯上了?
不太可能啊,以前自己肤白,在人群中醒目;可是现代,随着全球人种大融合、国内的外国人越来越多、防晒护肤品等等因素,貌美的多,肤白的也多,自己可以完美隐在人群里。
按理说,以自己平时的小心谨慎,不应该这么快就被盯上。
轩轩抱着招财走过来,眨了眨黑眼睛,小心地问:“沈眠,你怎么了?”
就在沈眠纠结说实话还是撒谎的时候,轩轩继续:“妈妈有心事的时候,和你现在很像,不说话,好像在盘算什么。”
沈眠果断拿出手机:“趁病房还没熄灯,先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免得她担心你。”
轩轩的小眼神有些复杂,犹豫片刻才接过手机,走到阳台拨号码,接通后像快乐的小鸟一样喳喳喳地介绍这里和大漂亮招财。
沈眠看了一眼时间,离轩轩腿疼发作还有两小时,又向招财使了个眼色。
招财警惕地注视着轩轩周围。
报警?不报警?
沈眠很纠结,片刻以后把门铃拆了,不由皱紧眉头,小院门铃用水,穿了一个城以后,这边的门铃还是注水?
这群人是生怕自己发现不了吗?
沈眠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角度的监控装好,顺便把门铃摁哑了,半夜三更再这么响,不管换成谁都别想睡。
离轩轩腿疼发作还有半小时,而轩轩也越来越紧张,把招财搂在怀里,摸它粉红的肉垫。
沈眠一心多用的同时,还在考虑是不是要继续搬家?
但很明显的,一周不到的时间又被盯上,要搬多快搬多远才能躲得开?
沈眠只是活得久,行医时间长,经过这么多朝代更迭和房产税收变化,根本攒不出属于自己的房子。
除了小院是自己的,再没有其他房产,搬哪儿去?
最终,沈眠选择面对,找出在背包里放了好几天的古老笔记残页,努力回忆前后内容,偏偏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片空白不是连续的,而是断开的……就像考生在试卷上涂的修正带,精准得恰到好处。
沈眠后背一阵发凉,自己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到底忘了些什么?和这些笔记又有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沈眠才平静下来,思来想去,最近进修、出诊等等,什么都没忘,也什么都记得,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要不,先搁一边?
“沈眠!”轩轩痛苦地蹲在地上,“腿又开始疼了!”
沈眠把轩轩推到厨房,滤去药材碎,将药液倒在湿敷巾上,包裹他的双腿,然后计时。
轩轩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眼巴巴地望着沈眠:“去那家大医院检查,我的病就能治好吗?”
沈眠替他擦掉汗水:“要看检查出来的结果。”
轩轩清亮的童音带着哭腔:“沈眠,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啊,这里和国外的差别好大,万一外公外婆不认识医院怎么办?”
时间到,沈眠撤掉湿敷巾,迅速擦干轩轩的双腿,将他移到沙发上,取出针灸消毒、按照秦主任要求的穴位,逐一下针。
先敷后针的方法再次发挥作用,轩轩的额头没再冒出更多的汗水,紧握的小拳头也慢慢松开:“沈眠,不那么疼了。”
“行,现在抓紧时间睡觉,每天多睡五分钟都是好的,”沈眠安慰着,“放心,秦主任会告诉你外公外婆怎么去那家医院。”
轩轩乖乖地躺在小床上,闭上眼睛后,睫毛颤了又颤,指向刚溜到门边的招财:“招财能陪我一起睡吗?”
沈眠看着脚毛很长的招财原地打滑,下巴磕到了门边,清了清嗓子:“那要看招财的心情。”
轩轩眼巴巴地看着佯装无事舔毛的招财:“哦。”
终于,轩轩睡了。
吃了两根猫条、三块烤鸡胸肉、一块烤鱼片和猫粮的招财,心满意足地舔完毛,向沈眠伸出一爪:“这是另外的价钱!”
沈眠哭笑不得,赶紧挥了挥手,把房门带上。
里外都是事,沈眠又坐在沙发上,把老破的笔记逐一摊开,秉持着“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是秃头小宝贝”的死磕原则,不想出来不睡觉。
十分钟后,沈眠保持着和笔记死磕的姿势,就这么睡过去了。
凌晨一点半,沈眠被轩轩的哭声吵醒,开始二次敷药和施针,在秦主任的针刺穴位上做了小小的改动,又做了记录。
天刚蒙蒙亮,轩轩沉沉睡去,沈眠毫无睡意,因为摆在沙发上的笔记不见了!
赶紧调出家用监控,反复观看,沈眠什么都没发现……这不科学!不对,自己和招财在这里,就很不科学。
忽然沈眠意识到一件事,事出反常必有妖,连她和招财都发现不了的小偷,就不可能是寻常人类,咝,这个麻烦可大了!
招财跳上沙发:“三本笔记丢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沈眠微微一笑:“自从有扫描仪以后,这么多年,我那些笔记都扫得差不多了。没了原版,有电子版的。”
凡事留后手,是沈眠的行事准则之一。
偏偏在这时,招财忽然炸毛:“沈眠,沙发后面有东西!”
沈眠随手拿起一本板砖书要砸过去,顺着招财的视线向沙发后面看,意外发现了一张宣纸,上面的笔迹潦草像符文,勉强看得清:
“销棉,当归。”
销棉是什么棉?当归,当归是一味中药材,这俩有什么关系?
不对,自己沦落人间以前姓销名棉,是白人国的大巫之后;后来才改名为沈眠。
当归是一味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润肠通便的中药,沈眠把宣纸翻来覆去地看,有没有可能,当归不是药,而是动词?
也许是“销棉,该回去了。”
???
沈眠足足楞住三秒,随手团了宣纸,不偏不倚地扔进垃圾桶,脱口而出:“谁爱回谁回,反正我不回!”
!!!
这话好熟悉,沈眠总觉得以前或者很久以前说过,而且说过无数次,可感觉非常陌生,一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过?
等到天光大亮,沈眠进了小房间又走出来,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决定不再为难自己,靠着大抱枕闭上眼睛,赶紧补觉。
上午十点,沈眠被手机铃声吵醒,里面传来秦主任的声音:“沈眠,轩轩外公外婆在楼下,你赶紧把他送下来。”
沈眠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快?”
秦主任呵呵:“144小时免签政策,买张机票就能走,当然快。”
沈眠叫醒轩轩,在他独自洗漱的时候,从冰箱里拿出两颗五香卤蛋和速冻包子,加热后放进食品袋,让他带在路上吃。
轩轩背着自己的小背包,拖着小行李箱,拿着早餐袋,一步三回头看招财:“沈眠,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沈眠笑了:“我是医生,谁会希望和医生常见面?走吧,早检查早诊断……”
“哦,”轩轩的小脑袋转得飞快,“沈眠,我身体好了,想看招财就能见到你呀。”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沈眠带着轩轩到楼下,把孩子和药材交到秦主任手里,挥了挥手就回家了。
“沈眠!”轩轩被外公抱在怀里,哭得特别大声,“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沈眠爬到二楼,向他们挥手,相见不如怀念。
……
回到家,沈眠把小房间重新收拾了一下,洗漱吃早饭,躺在卧室补觉,招财理所当然地跳上床,要求同睡。
沈眠几乎闭上眼就睡过去了,原以为睡得快睡得熟,却不知怎么做起梦来,梦境里充斥着各种杂乱的片段——
高大的飞檐建筑,雕梁画栋,镶宝嵌玉,有个衣饰繁复的小女孩在里面奔跑,用力敲所有的门:“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没跑几步就没了力气,坐在椅子上喘气。
明明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却没人回答自己,小女孩愤怒又憋屈。
沈眠望着孤单的小背影,心里一阵阵地酸,想伸手去抱她,她却长大长高了。
长大长高的女孩儿不再叫人放她出去,而是看书习字,写写画画,对着一个人嘀咕:“为什么困字里面是木,囚字里面又为什么是人?”
“树木高大,枝繁叶茂,却被困在围墙之内,没关系,等它再长高长大,总能将枝叶伸展到墙外,困境只是一时。”
“囚字呢?”
“四面是墙,人在墙内,没有门窗,人就再无逃出之日……”
女孩儿美丽非常,把囚和困写满了整张纸,搁了笔,神情淡漠:“困只是一时,而囚若无人开释就是一生。”
“你们准备把我囚在这墙里多久?是不是要就此一生?”
“你这孩子怎么能如此不知感恩,不让你出去是为了保护你……”
女孩的声音很快被其他人的声音淹没,说话的人非常多,声音繁杂得仿佛女孩没有说过话。
沈眠捂着胸口,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女孩非常可怜,忍不住伸手想给她安慰,可万万没想到,女孩离自己忽近忽远,好不容易追上时,她突然回头。
沈眠惊讶地望着女孩格外白晳的脸庞,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每天早起洗漱时照镜子。
这女孩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会?
沈眠惊讶极了,急着要问许多事,偏偏在梦里连声音都发不出,眼看着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清她的额头甚至根根睫毛……
不,不要!不可以!
沈眠浑身上下都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子与自己额头相抵、鼻尖相碰,就这样走进自己的身体里,留下了衣服和钗珠散落满地,仿佛是场二人合一的惊悚百戏。
奇怪的疼痛,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传遍全身,疼!好疼!
感觉到疼就不是梦里了!
沈眠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