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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分班的日子,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比想象中更简单朴素。

      嘈杂的楼梯间,搬书的人群来来往往,十分忙碌。张予牧力气小,课外书又多,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才搬完所有的书。

      最后一趟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待了将近一年的教室。

      除了同桌李珠妍抬起头来冲她招手再见,其他留在原班的人都十分平静地写着周末的作业。

      定睛看向顾妄的位置,那里也是空空如也。他虽然最终听了她的劝告,选择了理科,但也同样没能留在原班级。

      今年学校的决策有些特殊,在分出文科班的同时,又根据成绩分出了两个理科重点班,顾妄自然是头一个。

      原来,无论他们选什么,结局都早就已注定好了。

      张予牧冲她好不容易相处熟悉的同桌笑了笑,就这样,搬上了五楼,一切又像刚来归州中学时那样,重新开始。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进了文科班,她又因为中性的名字,分到一个男生同桌。

      对方在整理物品的时候,抬头看到张予牧坐到他旁边,也是微微一愣。

      “呆木头?”他的讶异中带着些许欣喜。

      张予牧也是一脸懵,抬眸仔细看了看对方,过去的记忆渐渐涌现。

      她眼眸一亮:“沈煜伦?”

      是那个初中时天天“兴风作浪”,不是挑衅后排的学生混混,就是和在走廊打架斗狠的转学生。

      呆木头是他给她取的绰号,当时全班就他喜欢“招惹”张予牧,在被孤立针对的日子里,只有他偏生反骨,喜欢逗她玩,当然,也热衷于惹她生气。

      自从他转学离开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

      许久不见,他长高了很多,人也变得更加英气疏朗,穿上校服、干干净净的模样,不再像初中那样,留长发,甚至染各种“时兴”的颜色。

      “就你那破成绩,居然也考得上归中?”

      不过,嘴巴还是那么贫。

      张予牧听到他这话,也没生气,只是回笑道:“连你都能上,我有什么不可以。”

      沈煜伦轻轻一笑:“也是,咋俩半斤八两。”说着,他默默起身收拾东西,坐到了她后排的空座。

      张予牧对此感到疑惑,他解释道:“别误会,我就是想一个人坐。那点边边角角,又挤又不舒服。”

      她看了看位置,那里是靠窗的位置,对他的身形来说,确实有点局促。

      “你不会还想像以前那样扯我头发吧?”

      “被你发现了。”沈煜伦顺势开玩笑道。

      而后,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窗外忽而刮起一阵微风,吹散她放在桌上的试卷。

      张予牧连忙低头去捡,沈煜伦顺便也低头捡了他桌下的几张,在看到物理科试卷上奇怪的铅笔字时,不明就里地蹙了蹙眉头。

      “这是你自己写的吗?”他问道。

      张予牧接回来一看,是最近一次物理作业的试卷,顾妄不知什么时候又留了一行铅笔字:

      【相信到了文科班,你会更加发光发热,考上理想的大学。加油!ps:别忘了,下午见。】

      张予牧脸一热,默默叠好试卷,尴尬地点了点头:“偶尔,也需要自我鼓励一下嘛。”

      然后,她就转过身,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吃完晚饭后,并行漫步在江边的晚风里,张予牧为了劝他好好考虑分科,答应了他一件事。

      他说自己作文写不好,希望她以后每周的半天假,都能匀出来帮他补习作文。

      张予牧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假的不会,但那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推动力驱使她点了点头。

      就这样,她和顾妄以一种默许的默契,开始固定见面。

      刚开始是在粉店里,后来因为那里离学校太近,遇到过几次同校的学生,张予牧又自作主张地将地点换到了远离学校的城北市区。

      在全县唯一一家“肯麦基”的炸鸡店里,张予牧每周都会煞有介事地给他“补习”。

      刚开始她还会认真地准备范文,研究写作方法,后来她看了几次顾妄的语文卷子,就放弃了“教”他的想法。

      他的作文虽然有些许公式痕迹,但说理文、议论文言简意赅、结构清晰,实在无可指摘,反而是她该向他学习,加强行文的逻辑性。

      后来,随着学习任务的加剧,她在学习和写稿之间忙得晕头转向,经常到了周末还在赶上周的作业和进度。

      渐渐地,便攻守易势,作文课变成了顾妄给她上数学课,会考临近前那个月假,顾妄还花了两天时间给她重新恶补了理综。

      偶尔,在她改那些被退回来的稿子没有头绪时,顾妄也会以读者的角度给她提供修改建议。

      每周固定见面,逐渐成了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只是在学校里,他们依旧非常默契地“形同陌路”。

      不过,渐渐地,张予牧感觉自己的时间有些不够用,她必须利用周末,将在学校写的手写稿打成电子稿,才能发给编辑。

      于是在爽约顾妄几次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她硬着头皮,带他走进了自己常去的那家黑网吧,“轻车熟路”地和老板打好招呼后,走到她常开的机子前。

      新世纪初的网吧里,到处都是二手烟和泡面混杂的气味,也有许多不良少年勾肩搭背地大呼小叫。

      即便张予牧已经选择了最靠近前台的敞亮区域,但落座几分钟后,顾妄还是忍无可忍地将她带离了网吧。

      “你一个女生,怎么敢自己来这种地方?”顾妄虽然知道她内心并不像外表那么乖静,但没想到她居然胆子这么大。

      毕竟,网吧里面九成以上都是男性,还有不少无业人员长期在网吧包夜生活,无异于一个乌龙混杂的小社会。她这种懵懂的女中学生,是这种地方的最底层。

      网吧门口的廊下,张予牧低声道:“没办法,正规点的网吧都要身份证,未成年不给进。”

      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进网吧有什么问题。

      顾妄思虑了片刻,提议道:“要不你用我家的电脑吧。”

      话音刚落,张予牧愣了将近一分钟,旋即,面色艰难地摇了摇头,转身往网吧的方向返回。

      “总好过你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吸二手烟吧?”顾妄上前堵住她的去路。

      “我一个女孩子去你家,这不合适。”张予牧无奈。心里腹诽着:网吧里面别说是二手烟,就算是毒气,也不会比去你家那么“窒息”。

      “我家里没人,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合适的话,我可以出去,等你用完我再回去。”

      “你家里人都不在吗?”张予牧诧异。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家里除了我,只有一个煮饭的阿姨。她一般就过来做做饭。”顾妄无奈地笑了笑,“我爸妈他们都在省城工作,没时间照顾我。”

      “那你怎么不在省城读书?”

      “反正在那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们几次,外婆一个人住县城,也很寂寞,我就干脆回这边读书了。”

      说着,网吧里有人掀开门帘,边打电话边走出来,重咳几声,直接往边上吐了一大口痰。

      他连忙将张予牧拉到了另一侧,直接扣着她的手腕快速地离开。

      张予牧那半边身体顿时僵住,走出几米后,才慢慢匀住呼吸,回道:“既然你外婆在家,我还是不去打扰的好。”

      说到此处,顾妄的手劲一松,眼睫微微低着,说道:“不在,去年她去世了。”

      “这样……抱歉。”张予牧低头,渐渐沉默了,也不敢再问下去。

      “没事,以外婆的年纪,也算喜丧吧。总之,家里没人,你就放心用吧。”顾妄眼里的落寞似乎稍纵即逝,扯了扯嘴角,便没再提了。

      从公交车上下来,又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顾妄带她停在了一家门可罗雀的书店门口。

      从书店进去,张予牧只看到几个学生窝在角落里看书,略往前走了走,她瞧见顾妄的山地车靠在书店后头的院子里。

      “申叔。”顾妄熟络地和老板打了声招呼,便从他的身边走过,打开门帘往楼上走。

      收银区上的男子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张予牧也跟着顾妄的脚步往楼上走,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从手中的《知音》里探出头来,扶着眼镜,来来回回扫了她好几眼。

      “电脑在书房,你自己进去吧。我在楼下看会儿书,有什么问题,就下楼问我。”顾妄从兜里掏出房门的钥匙,递给张予牧。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没关系的。”张予牧出于礼貌,还是表达了不介意共处一室。

      但下一秒,顾妄已经果断地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旋了旋,将她推了进去,然后自己走下了楼。

      站在玄关处,张予牧感觉十分的无措,抬头看着陌生又空荡的房间,更是觉得现实有些魔幻。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朋友家做客,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客厅里,脚下踩着柔软干净的大地毯,大彩电里播放着点播频道里的猫和老鼠,茶几上放满了各种她见都没见过的零食和水果。

      尽管朋友和她的家人温柔热情,但当时的她依旧拘谨得连脚该放哪里都不知道。

      此刻,她看着这里的装潢,那种陌生的感觉居然又重新涌了上来。

      他只是一个人住在县城里,居然住着这么大的房子。张予牧默默数了数房门,大概是四室两厅的格局。

      她小心翼翼地换掉鞋子,从鞋柜里翻出一双粉色的拖鞋,看款式应该是煮饭阿姨穿的。

      经过客厅,她扫了一圈室内,见几处房门都是紧闭着,只有一扇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室外的光亮。

      张予牧便轻轻推开了门,抬眼看到一间素净整洁的卧室,右侧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胡桃木床,浅色的床品显得房间异常地洁净透亮。

      左侧面向窗的位置,摆放着转角书桌,一边放着笔记本电脑,另一边的书写区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堆书。

      看着墙上的篮球明星海报,椅子上随手搭的外套,和桌上摆放的各种手办,她猜测这里应该是顾妄的卧室。

      犹豫了几分钟,张予牧做了许久心里建设,今天实在是没有法子,她必须得上线和编辑联系。

      基于她在杂志发表过不少作品,所用的笔名小有名气,所以编辑想给她做个线上专访,以后要把她作为专栏作者重点像读者推荐,她真的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这样想着,张予牧最终还是默默打开了电脑,登录了□□。

      只是在电脑屏保出现的那一刻,她疑惑地偏了偏头。屏保是只可爱的布偶猫,趴在窗台上,昏昏欲睡。

      他怎么这么喜欢布偶猫?

      但她现在没有心情探究他的喜好,只是抓紧时间和编辑取得联系。

      时间,在编辑密集的询问和愉快的聊天中,快速地流逝。在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中,窗外的天空渐渐变成粉橘色。

      聊天框那头的编辑准备得很充分,源源不断地抛出许多问题,从她的笔名、写作习惯,聊到她的家庭、友谊,以及喜欢的类型,事无巨细。

      虽然是头一次被“采访”,但张予牧每次回答都还算轻松,直到聊天框那边的编辑打了一行字:

      在你的小说里塑造了形形色色的男主角,你本人在现实生活中有喜欢的对象吗?如果有,又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发生?

      她的思维瞬间卡壳,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很多画面。或者说,满脑子都是顾妄的影子。

      甚至具体到初春的某个和煦的早读课,窗外清新的空气丝丝袭来,一向勤勉的顾妄,那天格外地困。

      他把语文课本支起来挡住身体,便侧着半边脸,趴在桌子上睡了半小时。

      侧过去的脸,正好对着她的方向。

      那时候,他们已经不是同桌,只是座位同属一排。张予牧背诵的时候,习惯扣反课本,伏在桌上,静静地默背。

      就这样,隔着两个小组,穿过一排层层叠叠的侧脸,她看到他趴在桌上静静睡着的样子。

      窗外的几捋凄白日光斜着打进来,落在他的鼻梁上,显得他的侧脸格外清冷干净。

      睫毛浓黑纤长,紧紧覆住眼皮。

      这个角度对她来说十分隐秘安全,她渐渐忘记了自己要背诵的内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莫名想要记忆下他面容的轮廓。

      就这样过了许久,阳光从他的眉骨缓慢地漫到唇峰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毫无意外,直接撞见她的注视。

      他微微蹙眉,似乎刚从一场深层梦境中抽离,棕色的瞳孔如同融掉的琥珀般,默默地回望她的注视。

      张予牧连忙侧过脸去,看着窗外的屋檐和黑色电线,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她很想将这个场面表述出来,但付诸语言,又发现表达终究苍白。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她只是简短地发了三个字:还没有。

      咚、咚、咚——

      室内响起沉闷的几声敲门声,将她从聊天框中抽离,她恍然抬起头,看到顾妄站在门口。

      啪———他又打开了灯,世界顿时清明一片,她才意识到,自己习惯了室内的光线,没察觉到昏暗。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上晚自习了,你好了吗?要不先吃饭吧,我去徐记打包了点烤鸭回来。”顾妄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没往前再挪一步。

      张予牧看了看聊天进度,抱歉道:“我这边可能还要用一会儿,打扰了。”

      “哦,那你继续。”顾妄靠着门,说完话,又在门口踟蹰了许久,才摸了摸后脑勺,清咳了几声,道,“那个……我得进去取个衣服,洗个澡。”

      张予牧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后,连忙站起来道:“那需要我出去吗?”

      “不用,你继续。”顾妄示意她坐好,指了指边上的衣柜,“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我要进来了。”

      “哦。”张予牧抿嘴,感觉气氛有些古怪,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未完的采访。

      随后,他才走进来,默默取了衣服,又慢慢掩上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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