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走心》拾荒献月

1、Chapter.1 哪位？

　　傍晚的阳光没有正午那般浓烈，沿着玻璃窗倾洒在他的脸上。

　　又是他。方诚言在心里思酌，眼睛直直地盯着伫坐在窗边的那人。

　　从周一起始，今天，是这个男人到店的第七天。

　　即时入目的，是他挺直的鼻梁。眉如柳叶修长，色如墨汁黝黑。

　　五官恰到好处地排布着，谈不上秀气，却意外让人觉着舒服。

　　透明框眼镜停挂在脸上，遮不住眼中的澄净。比一般的小麦肤要再白上一些，却也看着健康，在光照中泛着微亮。

　　能感受到的，是他淋漓通身的气质，如山水画般浩然。

　　有种成熟者的魅力，很帅。方诚言初见他就这么觉得。

　　他总是一个人，在午后客流很少的时段，推开“诚意甜品站”的门，选择窗边固定的座位，点上一份方诚言店里的姜饼屋。

　　为什么取店名是“诚意”？方诚言觉得，以自己名字来，有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这个男人似乎一直在忙，手中攥着电容笔和iPad，不停地写写画画。

　　姜饼屋依旧原封不动地摆在他面前，从未见他品尝。是不好吃吗？

　　“回神！快回神！次次都见你望着他发呆！有那么好看吗！”施宇在制作坊间的声音传来，他小声哀怨：“别忘了，师兄你是店主呢！带头摸鱼？”

　　“知道的。”方诚言淡淡应着，忽地想起什么，转头对着施宇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觉得他确实挺帅的，很耐看啊……”复又望着窗边的他。

　　真没救了，施宇悄悄白了方诚言一眼。

　　他和方诚言同出师门。年龄上，方诚言是他的师兄，个子却不是。一个172cm，一个175cm。

　　但方诚言的烘焙实力比施宇出色，甚至更多。他便心服口服地追着师兄混了。

　　方诚言自立门店，本想着一人经营。拗不过施宇千求万求，便同意他来帮忙了。

　　施宇俯身继续忙着芒果慕斯的淋面层制作。

　　没过多久，方诚言觉得后面不会再有顾客到店，就从前台来帮忙了。

　　“方哥 ！”见方诚言来了坊间，施宇喊着。他停下了手中的配料倾倒，八卦似地问到：“你不会是看对眼了吧？”

　　方诚言是gay，施宇知道。当然，施宇自己也是。但他们成一对，同为下位型号，绝无可能。

　　同0相依，再加上一层师兄弟，亲上加亲，关系甚铁~

　　“噗哈。”方诚言笑了，但很快恢复到了严肃模样。

　　只见他摇摇头，似求教地反问施宇：“什么是看对眼？”

　　方诚言默默挖坑等着施宇跳，施宇果然中招了。

　　“意思就是喜欢，想要一定终身的那种对眼。”施宇奇怪道：“你不知道吗？一见钟情？”

　　“噗哈哈哈哈……”方诚言这次笑得没停，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样的前仰后合，让施宇觉得惊讶。

　　方诚言这假正经平日可注意形象管理了。笑不露齿，微微浅笑，非说要做“淑男”。都是成年人，看对眼，怎么会不明白。

　　“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施宇觉得莫名其妙，有些恼了，顺手抄起了面团，作势要砸方诚言：“说话啊，就知道到在那傻笑！”

　　“不能浪费材料！”方诚言眼疾手快，迅速前倾，营救捏在施宇手中的面团，好让它安全着陆在案板上。

　　果不其然，施宇帅不过三秒，争夺战便败下阵来。

　　“看对眼，得是双方两个人才成立啊。”方诚言边解释着，边走向盥洗台，拧开水龙头细细冲洗着刚才指缝中残余的面团粉。

　　他抽出方巾揩去余渍，慢条斯理道：“而且，为什么说我是喜欢他啊？只凭我一直关注？”

　　方诚言想了想，复又补充说：“虽然他帅，是我会上心的类型。但谈及喜欢，没这么跳跃吧？”

　　施宇面上似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其实心里：口是心非的方诚鸭！对！嘴硬鸭子的鸭！

　　施宇没想再深入探讨，继续捣鼓着手下的慕斯，已经进行到最后的水果点缀了。

　　见施宇不再说什么，方诚言便也低头忙着他的可颂。

　　方诚言边揉面团，边思考着。

　　姜饼屋一直不见那个眼镜男吃，许是真的不对他胃口吧。

　　毕竟连方诚言这样嗜甜的，对于甜中混着辛辣的姜饼都不是很能招架。常人会如何呢？

　　但若真是如此，为什么他次次只点姜饼屋？店内明明还有班戟，木糠杯等等，都是招牌。

　　“眼镜男真奇怪。”方诚言一不小心把疑惑说出了声。

　　施宇听见了，在旁边贼笑。调侃着：“哇，那男的这是撞我们方总心上了，做甜点还不忘惦记他呢~”

　　方诚言侧身，对着施宇微微展颜，吓得他不敢吱声了。方哥，微笑怪物。

　　施宇支支吾吾：“呃，方哥……？”他似乎灵光乍现，小心翼翼地问询到：“你还没要到人家的联系方式吧？”

　　这语气，仿佛是真的在关心他的师兄。但很遗憾，他喜欢讨打。

　　“是没有，那又如何？”方诚言波澜不惊，“怎么？你看对眼了，要联系方式？”

　　好家伙，把话题递给我了。施宇腹诽，只觉得千不该万不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怎么忍不住怼师兄呢？

　　施宇彻底噤声，手上制作的速度加得更快了。

　　方诚言见状，乐了。似是对着施宇解释说：“赏心悦目的事物，谁不喜欢呢？”然后用力拍了拍施宇的背，“所以我懂你，为爱情而勇敢的少年，飞吧！”

　　施宇如临大敌，卡机了。瞳仁上下震颤，手上速度只增不减，后背已然爬上冷汗。

　　这这这，方哥催促我上垒？

　　似是看穿了施宇在想什么，方诚言不再逗他，笑着说：“下班吧，剩下的点缀我来。”

　　施宇这才松了口气，摸了摸鼻子，带点欢喜地应着：“收到！那我先撤了！”

　　他解开了穿戴着的纯白工作服，转身去拿包。

　　临出坊间的时候，施宇回身探头，望见低头用薄荷装饰慕斯的师兄，征询着：“方哥，今晚的pub继续去啊？”

　　方诚言手上动作未停，嘴上应到：“是啊，捧捧场，无偿给你增添业绩。”

　　施宇见方诚言认真做事的模样，不愿再多打扰。他的师兄，做什么都很执着热忱。尔等摸鱼，速速退开！

　　施宇蹦跶着走了，出了店门还不忘冲里面叫喊：“师兄，一定要来！定好的每周日，不能失约啊！”完事了撒腿就跑。

　　方诚言在心里笑骂着，臭小子，故意的吧？一点不怕引人注目。

　　虽然店内只有眼镜男一个顾客，但或许已经走了……一如往常。方诚言想着。

　　他做事效率高，不一会就完成了施宇留下的半成品。装进密封盒放置冰箱储存，防止异味与干燥。

　　方诚言又整理了工作台，使器件归位，物品摆放有序。末了，他脱去白色工作服，去盥洗处清洁。

　　一切完毕后，方诚言揉着胳膊走出坊间，却讶异发现，眼镜男还在窗边坐着。居然没走？

　　他的姿势一直没变，脊背挺直，端正着写写画画。面前的姜饼屋一口未动，变得有些干瘪。

　　斜阳早已落下，店外的街头路灯排排亮起。行人稀稀落落，大多已经归家休息，或是群聚某处嗨唱夜聊了吧。

　　他的工作有点忙呢，挺辛苦……

　　方诚言也不是很闲，但因为是自己经营，开与闭店随意。不用担心职位变动或是同事相争。况且，甜点，是他的心头好，做着也开心。

　　“很抱歉，打扰一下您。”方诚言缓步走向窗边座位，用指节轻敲了两下台面，对着眼镜男温言：“马上就要闭店了，请问先生还需要待多久呢？”

　　眼镜男一语未言。

　　如此询问感觉不够礼貌，方诚言急忙提到：“不是赶您走的意思，如果您需要，我会等到结束。”

　　眼镜男终于放下了电容笔，抬头注视着方诚言。

　　“我是许今明。”眼镜男说到，“你做的姜饼屋很好看，设计别出心裁。”他的音色低沉，虽冷冽却混带磁性。

　　没有前调的自我介绍和出乎意料的夸赞让方诚言摸不着头脑。
　　只见许今明从座位起身，伸出了右手，似是要和方诚言对握。

　　居高临下，目光如炬。许今明如此外溢的翘首期盼，像极了方诚言等着烤箱的模样。

　　这身高……方诚言呆愣：我努力一下，应该才到他的脖颈？

　　等等？这是要握手吗……？

　　奇怪的眼镜男。

　　哦不，奇怪的许今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