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有束甘橙花》琳琅糯山

1、甘橙花的前调

　　玉城已经连着下了几日的雨水了，屋子里明显可以闻到潮湿的水汽味，这是一个现代化产物机具发达的城市，傍晚华贵林立的琉璃大厦，被雨水浇洗得更加透亮。

　　天气预报说这几日有北下的寒潮，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室内温度计显示6℃，屋外有明显的风声，这样的天气，打伞是无济于事的，城市街道上少有的静谧，稀疏的几个人也是在加班后匆匆赶回家，精致的打扮在这个时候便也顾及不到。

　　风月知起身拢了条杏色的毛毯，羊毛柔软的质地贴在白净的脖颈处，从高挑的身上落下来，他将室内的温度调到26℃，又坐下来窝在软椅里，单手挑了一下除湿器的按钮，室内外明显的温差，已经让店里的玻璃窗上蒙了一层白色雾气。风月知刚才稍微睡了一会，凉意让他这会清醒许多，他拨了拨浅棕色的头发，镜片旁边的金色链子一直垂到了锁骨的地方，继续看着他的那本地理志。

　　屋里的潮气让咖啡豆的味道也浓了一些，风月知的店开在大学城旁边，店里有他亲自挑选的咖啡豆做成的提花咖啡，一些他读过的书籍和一周几束水培的玫瑰。从周五晚上开始，一直到周一，风月知都习惯性得将店开到晚上12点，这期间有他煮好的热牛奶和一些简单的淡口甜点，价格是白天的对折。十一点多了，以往这种天气，已经少有来店里坐坐的人了，风月知的书已经翻到了西部天空之镜的解说这一页，藏夏路87号今晚静得只有雨声和翻书声了。

　　墙上的钟已经快到十一点半了，越入夜温度就越低了，外面的雨也没小一点，店里的门突然响了两下，像是敲门声，风月知不确定得望了望门口，白色雾气后有一个笔直高大的身影，他连忙起身擦了擦雾气，隔着被雨水冲刷的窗户，看到了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身上的黑色风衣全部被打湿了，少年随意得把一头银发撩了起来。

　　风月知打开了咖啡店的门，在暖的环境中待久了，顿时就闻到了少年身上清新的雨水味，左手拎了一个滑板，少年看到店主后愣了一下才开始说话。
　　“你好，我看到店外写着今天会营业到十二点，就试着敲门了”，少年将滴水的滑板放在角落处，“没有...打扰到先生吧？”
　　风月知冲着他笑了一下，“欢迎光临，现在是营业时间。”

　　风月知一直都是温柔到骨子里的先生，但是有一点是他自己意识不到的，就是他只要笑起来，就非常像清晨的粉色月季花，甜酒一样得让过路人忍不住多看两眼，所以，刚才这位少年也不能例外。

　　“谢谢，我这身上淋了不少雨，就在这门口坐会吧，别弄脏了你的店”，少年快速环顾了一下风月知的店，身上因为暖气的原因，倒也没有那么冰凉了，紧绷的情绪也慢慢冷静了一点。

　　“没事的，倒是，如果我这里可以帮到你暖和一点，这店也算没有白开”，风月知笑着看了一眼少年，将暖气又调高了一度，拉开屋中软一点的一把椅子，示意少年可以坐在这里。

　　“我是这附近大学的学生，”少年银发稍微落下来了几缕，自然得垂在了额前，脱掉了风衣，单穿着内里素净的黑色毛衣，浅蓝色牛仔裤在修长好看的腿上显得非常合宜，脚上踩的高帮皮靴也湿了一大半。
　　风月知去柜子里拿了一双前几天买给自己的毛毛拖鞋，想着在店里休息的时候可以穿，这会貌似这位少年更需要，“来，换个鞋吧，是一双新的拖鞋，脚要是凉了，身上也很难暖和的。”

　　“你是这附近的学生，理工大学的？”风月知倒了一杯刚才就开始煮的牛奶，还往里加了点糖，“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大学生？”

　　“我叫漓墨主，理工大学大三的，你呢？”漓墨主喝了一口热牛奶，不太习惯甜口。

　　“我叫风月知，我二十七了，比你大几岁呢，以前呢也在理工大学上过课，”他看了眼漓墨主的表情，“不习惯喝牛奶？”

　　“有点，因为平时没太喝过，但是你的这杯喝了很暖和，谢谢，”漓墨主接着就又喝了两口下去，仰头喝的时候，左边的耳钉被光照的闪了一下，眼角明显有些泛红，他放下杯子用手冰了一下眼睛。

　　风月知早就看出了小少年的难过，这也是他当时一定要这三天营业到十二点的理由，世界上最要被原谅的就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少有的不坚强和委屈。

　　“我已经知道牛奶太好喝了哦”风月知把自己的羊毛毯子披在了小少年的身上，绕过来笑着坐在了他的对面，说话声放得很轻，“其实呢，不用害怕显露出委屈，二十出头的年龄，少年是不管不顾的，他们最应该看到的就是喝了一瓶从来没喝过的酒，有勇气说我以后一定要怎么样，那瓶酒调出来的就是自由和一切。”

　　漓墨主安静得盯着风月知，听他跟自己轻声细语得说着这些话，风月知知道，人在真正不开心的时候，往往更喜欢安静得听，而不是疯狂得表达自己的苦楚。

　　风月知拿过来刚才看的地理志，打开翻到放好书签的那一页，西部的湖水和天空在摄影师的照片中合为一体，蓝的让人发颤，“去这个地方的人，不会分时间区分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湖水，”风月知将书本竖起来，面对着漓墨主，“原因很简单，他们被这些美折服了，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交给自然，沉浸于这一片湖蓝色。”

　　漓墨主用手抚摸了一下书上的天空之镜，又拿了面前的玻璃杯，“学长，那个机器里面是煮好的牛奶吗，我再去装一杯吧。”

　　“嗯，是的，左边的小盒子里有糖，付款是白天的半价哦。”

　　“学长，我付的款是这两杯牛奶和糖的钱，还是刚才你愿意跟我聊天的钱呢？”漓墨主用小勺往里加了两勺糖。

　　“是牛奶的钱，我愿意和你聊天，你付的款是认真聆听的眼神，有人愿意静下来听我自言自语一会，这本身就是一件需要被感谢的事情，牛奶要付钱呢，是因为这才是正常的人生道路，你得到了一件物，你需要用相等的，自身拥有的东西去交换，对不对啊，你的政治经济选择题，一定没有做错。”风月知用手碰了碰牛奶的外壁，看看有没有凉。

　　“嗯，我考了97分，还有三分，是因为没有听过学长的课。”漓墨主的情绪没有刚才进来那样紧绷了，但是还是没有见过他笑。

　　“其实，我这里存着一瓶酒，我觉得你或许想喝一些，”风月知看到漓墨主犹豫了一下的眼神，

　　“别怕，小漓，这瓶酒我不收钱，”风月知轻生笑了一下“前提是，也分我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