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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与虎谋皮 ...

  •   “鲛人珠是当年开国将军的李家所持之物,蔺姑娘已经知道了。”陆行知认为最好的诚意是信息交换,接着说下去,“这个东西不止我们在寻,还有皇城内的人。”

      蔺不言立即追问:“皇城的人?”

      “没错,而且近日我探查到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陆行知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桌面,随着轻声响起的韵律,再度开口,“之前提到的商旅,他们所遇的死人也是从皇城内出来。”

      “也是?”蔺不言蹙紧眉头,神情严肃,“证明鲛人珠此前一直在皇城内某个人手中。”

      “目前怀疑的确是。”陆行知的话没有说满。

      蔺不言心中担忧却成真了。

      根据此前获得的线索,她隐约猜测过鲛人珠或许暗藏李家灭门的秘密。如果真是如此,皇城的人明明在寻鲛人珠的踪迹,圣人为何还要派父亲查李家灭门一事?
      若陆行知未说谎,那仅有一种可能——皇城内远不止一股势力参与其中,情况也变得愈加复杂。

      事情虽有进展,蔺不言反而有些担心,选择与陆行知结盟不知是福是祸。
      只是姨母的病不能再等了,这个险她必须冒。

      既然踏上这条路,也决计不再回头。

      正当两人打算继续往下探讨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看样子是出事了。

      陆行知戴上面罩,正打算推开门,一探究竟。
      一张纸条从门缝塞处飘了进来,陆行知接过后递给了蔺不言,上面写着:提刑司宣平侯带人到此处,镜月馆已被围,速走。

      蔺不言心中一惊,立刻转头对陆行知说:“不好,你快走。”

      沈瀛为何能寻到此处?
      他顶多会发现人不见了,绝不可能知道她身处何地。自己身上有问题?
      今日出门,她只带了自己的防身武器和白玉壁,这俩都不可能出问题,难道是……

      蔺不言忽地想起些什么,向左手腕一摸,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猜测。然而当下一切都没有时间去细究,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沈瀛发现自己与陆行知在这里。
      她环视周遭,意图从中找到出镜月馆的办法。

      这间厢房貌似位于镜月馆内较偏位置,正门出去定会遇上沈瀛,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入暗道。
      可还不等蔺不言开口,只听陆行知说:“现在不能从暗道走,人离开后里面的机关会被开启,须得等两个时辰以后。”

      “我想走,这点人是拦不住的。只不过……”陆行知抬头,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蔺家五姑娘出现在此,名声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蔺不言:“……”
      不好听你个王八羔子!

      这贼人怎么还有心思调侃她,到底是谁带路来这里的?
      什么人啊。
      要不....同归于尽也是一个可取选择。

      腹诽归腹诽,蔺不言当然不会“意气用事”。
      于她而言,今夜已经达到此行目的,更是获取到想要的消息。

      此事后续会有些麻烦,也不是不能解决的大麻烦,大不了待会儿给手上划些伤口,编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回去顶多再挨祖母一顿训斥,只要抓不到她与陆行知在此会面,事情就并不严重。

      蔺不言忍住与此人斗嘴的心情,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本姑娘与宣平侯自小定亲,无须你担心。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白衣子鼠还不快走。”

      话音没落,陆行知突然反手将她擒住,不知从何处来的暗器抵住脖子。

      “大名鼎鼎的盗圣竟偷袭。”蔺不言微微侧头,心中大惊,面上尽力维持一副冷淡的神情。

      陆行知曲着眼睛,目光带有一丝玩味地说:“我可是贼,偷袭岂不是很正常。”

      “你不想要白玉壁了吗?”
      “蔺姑娘又怎知我一定解不开梅子引,我何妨不赌一把试试。”

      一来一回的话,蔺不言沉默了。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的道理,她当然懂,明明是衡量二三以后才做的决定,谁能想到跟头栽得这么快。
      可陆行知当真想要她的性命吗?

      她倒要看看,这人敢不敢。

      蔺不言猛地向前倾去,咽喉与他手里的暗器近在咫尺,只见陆行知即刻调转手中暗器方向,往掌心收去,反手抵在脖颈前。

      蔺不言心道:果然猜对了。
      她扬起头,看着陆行知的眼睛,“怎么不敢动手,白衣子鼠不是很想要我的命吗?”

      “蔺姑娘是我见过最胆大的赌徒。”陆行知不想取她性命,早有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不过想趁机逗一逗小姑娘。

      “谬赞。”蔺不言懒得跟这人客气。

      嘴里回着不咸不淡的话,她心里骂道:此人多半有病。
      进退两难处境 ,他竟还有心情做些不着边际之事。

      这时,只听陆行知附耳说:“不逗你了,你的小将军马上要找来这间。”
      他又接着道:“暗器无毒,只要我的手在,绝不会伤你分毫。接下来请蔺姑娘配合演一场戏,让你我二人全身而退,不惹人怀疑,更能保下名誉。”

      蔺不言反问:“你怎知我一定会配合?”

      陆行知语气笃定道:“蔺姑娘是个聪明人。”

      在他说出这番话后,蔺不言便猜出了他接下来的计划——以挟持为名来破局。
      不过,假意被挟持相当于将命交到这贼人手上,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正当她犹豫时,屋外一众人破门而入,领头者正是沈瀛。
      沈瀛一眼扫去,与陆行知的视线相撞,四目相对,他惊奇地发现,陆行知的眼里充满不可一世的挑衅,令他心中一凛。
      镜月馆已被提刑司的人重重包围,此人仍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仅仅是因为挟持了人质。沈瀛不太相信,反倒谨慎了起来。

      只听陆行知说道:“又见面了,宣平侯。”

      听着这话,蔺不言察觉两人不是第一次对上,那么陆行知此人潜入京中的时间比她预估更早一些。

      她心中一块石头落下。

      刚刚一番对峙,表面是蔺不言掌控了局面,可心中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她非拿到鲛人珠不可,但不确定陆行知是否会半路反水。
      这人冒巨大风险长时间的潜伏京中,如今看来怕是不会轻易放弃。
      蔺不言心想:暂且可以信任他。

      此时,身后人再次出声。

      “宣平侯,可不要轻举妄动,”陆行知带着挑衅语气,“不然——”
      他特地露出抵在脖颈上锋利的暗器,生怕沈瀛瞧不着。

      “放开她,”沈瀛将手中的剑紧握,“镜月馆里外都是提刑司的人,你以为能逃出去?”

      “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暗器快。”陆行知将暗器又向脖颈抵近一分,“不过,有宣平侯的未婚妻为我赔命,倒也不亏。”

      沈瀛面带怒色,但还是不肯松口,“放了她,我可以让你离开。”

      “让你的人退后三里,一刻钟后我自会放人。”陆行知要信了沈瀛的话,这么多年他就真白混了。

      “贼人说的话,我会信?”沈瀛仍旧不松口。

      陆行知双眉一挑,侧头看了一眼怀中人,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压着声音开口:“你的小将军怎么和你说的话也一样。”

      蔺不言:“……”
      她在心中白了他一眼。

      此人怎么还有心思调侃她,猜不到沈瀛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吗?
      沈瀛带人搜查到此,可谓事发突然,真要等上京各路人手到齐,即使陆行知手持人质,武功再高,想逃出去难度怕也不小。
      到时可就不是她一人的麻烦了。

      随即,又见陆行知朝沈瀛轻飘飘地扔下一句:“你也可以选择其他。”

      双方不愿退步之下,局面僵持了下来。

      然而陆行知没有耐心和这人兜圈子。蔺不言突然感到抵在脖颈上的手轻轻扫动,意识到要开始配合行动。
      她脸上露出一脸痛苦模样:“……阿瀛。”

      话音没落,陆行知手上的暗器倏然向内侧划去,几缕血线顺着脖颈婉转滑落。

      “真不好意思,手有点累了。”陆行知嘴里满是歉意,脸上神情没有任何改变。

      沈瀛喊道:“放人!”

      随着沈瀛命令响起,人马逐渐向四周退去,纷纷给陆行知让出一条道。
      陆行知挟持着蔺不言,一路退至镜月馆厢房外,他低头轻声道:“小心,准备好了。”

      话音落,只见陆行知反手向后甩出数枚暗器,一手揽住蔺不言纵身而起,遂消失在月色里。

      上京西市,大叶榕树底下。
      西市道路横交错,可陆行知带着人穿梭来回毫不犹豫,来到城中这棵大叶榕树下。

      刚从屋顶落地,蔺不言立刻推开这人,宛如洪水猛兽。

      “我走了,下次见。”陆行知倒也不恼。

      他正准备起身离去,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蔺不言叫住了他。

      陆行知停下脚步,转身倚靠在大榕树上,静待下文。
      此地距镜月馆乃为两个方向,沈瀛等人仅需一盏茶工夫左右,便会寻到这里,他们可不会老实地遵守约定。
      时间虽不多,但凭他的轻功也足矣,不急这一时半刻,而且陆行知也想听听蔺不言要说些什么。

      蔺不言从左手脱下一只双扣银镯,举起问道:“它有问题?”

      陆行知见此,脸上摆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轻扬的唇角,分明隐藏一抹令人难以觉察的戏谑之意。

      蔺不言再细看细想琢磨其中涵义时,他又瞬间已收敛无踪。
      陆行知是故意的。
      这个反应也足够了,蔺不言心里有了答案,不需要他给出确定的答案。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谢谢。”

      这句话,反让陆行知沉默。
      他垂落身侧的左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大拇指轻微摩擦伤口处,干涸血迹让本平滑的皮肤变得粗糙斑驳。
      蔺不言是在谢他以割伤自己的手,假装脖颈血迹之事。

      “再不走,刚刚的戏白演了。”蔺不言将银镯收好,抬头见人还在,便好心“嘱咐”一句。

      起初没离开,陆行知是因为好奇。
      一位女子发现未婚夫婿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并且时刻跟踪自己,会表现如此平静吗?
      而此时不走,大概是因为……

      陆行知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朝蔺不言,“我确实没有读到失页的内容。”

      这贼人是在给她解释吗?
      蔺不言有些奇怪,权当是他作为盟友的诚意之举吧。

      说服她自己后,蔺不言决定表达应有的诚意,说道:“既已结成同盟,自是不会怀疑你。利益是盟友的纽带,而信任是基石。”

      两人之间的顾虑,应是消解了一层。

      陆行知意外没说什么,沉默着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物件直直地朝她扔去。

      哪知这玩意儿正好砸在她头上,落在脚边。

      “……”
      蔺不言实在乏了,不想和陆行知过多计较,膝盖一弯,半蹲着身子拾起脚边之物。
      拿到手中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浅色荷包,上面绣着盛开的海棠,花蕾红艳,栩栩如生,仿佛要从手中长出来般,而荷包侧面还绣着一行小字,蔺不言手指细细掠过。

      太过细小,她分辨不出。

      一阵夜风吹过,头顶瞬间落下大小不一、黄绿夹杂的榕树叶片,多是新生幼叶与掉落老叶。

      这个季节确是新旧交替时日。

      蔺不言抬手拍掉落叶,拆开荷包,倒了出来,掌中心躺着一根短竹笛,还有一张纸,打开:
      日落之前,吹响竹笛,自会来见。

      再待她抬起头,环顾四周,人已不见踪影。

      如此轻功,倒是不负盗圣一名。

      还未等回过神来,一阵马蹄声响起,放在寂静的夜间格外响亮。

      沈瀛到了。

      上京城整体布局形如棋盘,以一条中轴贯穿,道路横平竖直,街道宽阔平整,而西区远不同于东区的是两旁生出各种交织小路,十分错综复杂。
      镜月馆在东市,如果正常走官道,至少需三刻钟,沈瀛却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在这纵横交错的西区找到了她。

      真厉害啊,蔺不言心想。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蔺不言快一步将发带半解开,垂髻倾泻散落胸前,正巧遮盖了侧脖颈,伴着月光,残留的干涸血迹若隐若现。
      江湖人称白衣子鼠的风流盗圣,好像和传说中不太一样。

      这一局,应算她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与虎谋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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