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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破旧祠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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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知飞步走上前,身形堵在门边,双唇一抿道:“你跑什么?”
“你杀气腾腾,我害怕不行吗!”姜霏不再往外,边说着边往屋内走,提起茶壶倒一碗水凑到嘴边,没真想喝,假意挡住半张脸。
“害怕你个脑袋。”面对理智气壮的模样,陆行知气极反笑,以至额间小青筋快乐跳起。
“你多记仇啊,万一事后和我算账咋办。”姜霏放下碗,十分镇定地反驳,“我这行为和扰人清梦完全没区别,被抓到是会被灭口的。”
陆行知:……
第一次领会什么叫作越描越黑。
这唯恐天下不乱且看热闹的性子,姜霏打小没变过,陆行知无奈极了。
幼时落脚西南处几人一齐生活就这样,平日里小打小闹早习惯,他知阿霏姐并非是那种搬弄是非、调三窝四的人,只是今日事关不言清誉,事关他会不会被追杀,必须得解释清楚。
“行了,阿霏姐别乱说。”陆行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冷静下来,“想什么呢,不言与杀手领头者交手,那人所用的暗器是口舌箭,我在陈家所受伤你还记得吧,就是那玩意弄的。”
姜霏当然记得,上回王家时刚给不言说的是受了些伤,语气轻松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伤一点都不轻,行知的半条命差点断送,只不过整日赶路又遇上各种事情,人的情绪终归是吊着的,单纯想借机调戏两人玩而已。
故此,她并没有立马回应,故意偏头朝蔺不言眨了眨眼,行为意有所指:真的吗?
“姜姐姐,真不是……你误会了。”此刻,蔺不言拿起那枚暗器,取出信件,快走到跟前放下,解释道,“我和他聊到袭击村子的杀手所用暗器,正是此枚。”
姜霏接过信件,戳了戳她的额头,“哎呀,我逗你的。”
“没误会便好。”蔺不言趁机岔开话题,“刚刚姜姐姐想说的新发现是什么?”
言归正传,姜霏收敛好情绪,不再与两人打趣,正色道:“我处理几个村民伤势时,闲聊了几句,得到个消息。这村子后山有一座荒废祠堂,据说大部分人是在那周围失踪。”
真是心想事成,信中所述的祠堂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时姜霏刚好扫完了信,从中同样提取到关键字眼,晃了晃手中信笺道:“估计是这信里提的地方,你们有什么打算?”
蔺不言斟酌片刻,作出决定道:“天亮后我们得去探一探这座旧祠堂,只是这村子不能待了,以防陈家会派人来查。”
“这么多人怕是有些难。”陆行知语重心长地点出问题关键,走近,用手指轻沾茶水,在桌面上写画示意,“村子中人口虽不算多,但也有几十号人,一天的时间去往邻近的巴山县是最好选择,可有一问题——目前无法确定当地官员是否与陈家勾结,大规模进入视线内可能会打草惊蛇。”
担忧不无道理,巴山县用闹鬼死人的怪事掩盖真相,瞒朝廷如此久,当地官员必定存在问题,即便不与陈家有勾连,也必定收了好处,这一去必定是羊入虎口。
蔺不言用食指划掉,接着道:“大规模迁徙太惹眼,绝对不能去巴山县,那么……”
她在心中盘算好几种可能性,棕色桌面一个接一个水点落下,又逐一被否定。
此行非大张旗鼓,声响太大会暴露他们一行人踪迹,引来幕后者怀疑,提前看破那颗鲛珠真假,极大缩短前往不空山的时间。
这一刻,屋内陷入的死局。
脑海乌云翻滚,天空有千万只飞鹤盘旋打转,不知该去往何方,可雷雨就快要来了,正当此时一只白色鹤鸟蓦地从天上坠落。
啪嗒——
话未出口,吱呀声落在耳边,房门再一次打开闭合,这回走进来的人刚好为蔺不言心中所想者——蔺不迟。
他没多言,直接切入正题道:“我有办法。交给我来办。”
姜霏双眉一挑,率先发问:“蔺公子知道我们谈论的是哪桩事?”
此话里怀疑的意味十分明显。
王朔家院子算比较宽阔,此间卧房处最里间,再加上屋内三人谈论都极力压低声音,外面人员混杂,即便能传过去也仅剩细微的话音,同深夜虫鸣无二,无法听清具体内容。
尽管蔺不迟为不言的兄长,可身份立场偏向是什么,至今未有定论,姜霏可以信蔺不言,无法全然相信此人。
蔺不迟听懂弦外之音,不恼怒,平静解释道:“猜的。屠村后肯定会送回消息,我们无论下一步该打算如何,村民的安置问题都避免不了,我从姜姑娘进屋的时间推算,估摸正好商谈到解决计策,门边时又听到不言的那句话。”
姜霏偏头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蔺公子有谋略,推算得分毫不差,佩服。”
蔺不迟回:“过奖。”
“好了,别客气来客气去。”陆行知打断二人对话,“蔺兄有何高见,请明说。”
蔺不迟继续道来:“有一队我的心腹在此地附近,可让乡民暂避,方才我已传信联系,让他们在三里外接应。其余涉及朝中事务,现在不便言说……”
话音一顿,目光划落在前方姜霏身上。
“我与你们要寻的为同一真相,不在对立面,可以信任我。”
这屋子里另外三人,倘若说最信任蔺不迟,唯有自家妹妹蔺不言。
她是记恨先前瞒着一事,可眼前处境阿兄不会说谎,
结伴同行最重要便为信任,一旦瓦解,事情就不可能有所进展,蔺不言深谙其中道理,眼前并非拉扯这些事的时机,主动揽下周旋的角色,出声应下:“天亮后兵分两路,我与陆行知前往旧祠堂先行探查,兄长与姜姐姐送到后直接来汇合,再行商议后续之事,如何?”
“没问题。”
这回,三人确是异口同声地应下。
距离天亮剩个把时辰,时间紧急,大约休息一个时辰左右,姜霏与蔺不迟分头行动去寻里正,共同与此处村民们交流,天亮前夕撤离了此处,剩下一座空荡村子,蔺不言和陆行知做了些处理,看着村子像刚被烧杀抢掠过,避免惹人怀疑。
此后,地平线扬起一丝微光,紧跟传来林间鸟儿苏醒的叽喳声,淡淡晨光逐渐笼罩整个大地。
日升月落,黎明终于来临。
所有一切展露在光亮之下,因此位于林间的祠堂并不难找,分别前蔺不言再次询问祠堂的具体位置,顺着王朔给出的指向,二人沿着山路走上一炷香工夫,一座破旧建筑现身。
这座荒废已久的祠堂,破破烂烂地歪斜在林间,四周丛生杂草快有半人高,瓦檐层积的灰甚至覆盖原本颜色。
她仔细扫去,从杂草中找到连门框都不见的大门入口。
撇开草丛,一前一后走入祠堂,其内部结构简单,只有一间正厅,穿过层层的柱廊,最里面内厅上悬一块匾,写着是‘东氏宗祠’四个大字。
陆行知琢磨道:“东?这个姓氏很少见啊。”
“…是陈。”蔺不言偏头,“你认真的还是故意的?”
陆行知道:“真没看出来。”
无人打扫的缘故致使牌匾周围挂满蜘蛛网,半边字几乎褪色到被灰尘覆盖,独留一个“东”格外显眼,不过仔细看还是能发现是个“陈”字。
只是陆行知懒得眯起双眼再探,张开腿向内厅走去,踏上两节台阶后转身道:“人总会犯错,不是有你帮我纠正。”
“那你再欠我一次。”送到面前的机会哪能不要,蔺不言试图“趁火打劫”。
陆行知无奈摇摇头道:“你还真会见缝插针。”
这话既没反驳也未答应,蔺不言没继续说下去,先一步走进内厅,神案桌无牌位,中央供奉一尊小小的佛像,前方留有两个早早破烂的蒲团。
陈家祠堂不大,主要部分在正厅,为了节约时间,她决定分头进行搜索,只不过无功而返,没有其他的发现,最后兜兜转转回到正中央的神案前。
刚一站在神案前,陆行知嘴里不断地念叨:“祠堂内部徒留这座残破佛像干什么。”
“而且他们为什么特地留这座祠堂来汇合?”蔺不言心中想法与他无二,“祠堂留着不是相当于隐患吗?”
“的确,陈家连祠堂牌位都搬走了,想必没有落叶归根的想法。”
说着,陆行知半蹲,伸手用两指道顺着神案周围地上石板逐一敲去。
暗室密道的修建必然会留痕迹,尤其是建在地底下面,实心砖发出声音会与暗室部分存在细微的差别,他想试着验证这个猜想。
蔺不言旋即明白,弯身蹲下去,伸手摸了摸神案底部与石板地交接的边缘,抬头对陆行知说:“你试试这边。”
目前未发现什么异状,听这么说,他顺着蔺不言手指所去的方向,这处交接缝隙是由两块石板组成,靠近内部只有露出半块石板。
陆行知伸手轻轻敲击,发出声音与刚刚都不同,得出结论:“神案下方肯定另藏有空间。”
那么开启的机关在何处?
想起与这处格格不入的残破佛像,蔺不言的伸出手试图转动,向左时并没有反应,向右竟然也毫无反应。
她心想:话本子里故事看多了,果然没这么简单。
举动没有逃过陆行知眼底,他刚好起身,轻拍肩膀出声道:“别担心,肯定与这佛像有关,开启方法还得再看看,我去两侧再查看一下。”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叹了口气,轻“嗯”一声回应。
这时,顶空太阳慢悠悠地摇晃到指定地点,祠堂屋檐有几处瓦片早不知飞到何处,如今光线偷偷溜进正厅,形成几道光柱投射道层层神案之上,光暗交替,布满的尘埃被赋予灿金色。
蔺不言蹲的地方正巧被一束光柱圈住,快接近午时的太阳略刺眼,照的她眼睛不适,打算往旁边挪一挪,起身后左脚刚踏出,发现神案倒数第三层有什么东西忽闪一下。
此时,一片云层飘来遮住整个太阳,光柱消失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残破佛像,单手提起,放在闪光的那一层,没反应。
蔺不言心道:难道想错了?
正想着,她转动佛像,换了好几个位置,可惜皆无反应,这来来回回摆动的时间,头顶云层都飘走了,午阳再次露脸,奇怪白光又出现,再次一闪而过。
蔺不言盯着倒数第三层,左右来回地走,忽然喊道:“陆行知。”
下一刻,陆行知从左边跑出来,问道:“发现了什么?”
“神案有蹊跷。”蔺不言抬手指向祠堂的屋檐,“你去试试调动上面瓦片,尽量让太阳光透进来。”
陆行知照做,跑到外面的天井处,三两步上到房顶。
少顷,细碎的摩擦声响起,祠堂里的光束明灭,白光忽隐忽现,蔺不言紧盯着面前这张破旧的神案桌,不断地调整她所处的位置,再告知房顶的陆行知该怎么做。
两人配合,就这么过去一刻钟,直到两道光束相交错,而交错点正是佛像所处位置,几道“咔哒”微响声落入耳里
她朝屋檐喊道:“别动,往左再移开两块。”
屋顶陆行知的动作很快,立即执行,这回“咔哒”变成“嘎吱”,像脚踩在陈旧的木板发出,随后声音又没了。
蔺不言心想:哪里出错了?
默然片刻,她走上前,提起佛像转了个面,正面对自己。
这时,交叠光束重合在那张残破半笑着的佛脸,神案桌整个抖了起来,陈年旧尘纷纷逃跑,紧接着神案桌以佛像为分界线向两边移动,犹如一扇隐藏的大门缓缓打开。
居然被蒙对了,蔺不言低头自语两句道:“运气还算不错。”
听见动静的陆行知从屋顶回来,正见这一幕,回道:“何必全归气运。”
经过多次相处,他发现不言对气运二字有股格外的偏执,过度得执着往往意味过去某件事在心河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无论是否是与江之贻葬身火海有关联,陆行知都不大想她陷入这种境地。。
然而蔺不言十分默契挑开话,说道:“去看看。”
神案桌完全分开,中间地面缺了四五块方形的石砖块,其口径约能够一人通过,这大概是要找的暗室入口。
二人来到入口旁蹲着,探头往下看,内部一片漆黑,没什么光亮,不知何种情况,唯独凑近时空气里传来一阵淡淡的刺鼻气味。
直觉告知,绝对不能用火折子照明。
陆行知率先开口道:“我下去,你在上面放风。”
“好。”蔺不言没反驳,右手拽住陆行知的手腕,扯下戴在颈间的玉雕,塞进掌心,“此物借你一用。”
陆行知接过,红绳绕着指间缠绕几圈,将鸢尾玉雕握在手心里,温温热热的,尚还留有佩戴者的余温。
他笑了一下,说道:“放心,我不会弄丢。”
蔺不言心道:话真多。
她撇过头,催促道:“赶紧去,别浪费时间。”
“定不负所望。”
话音落下,陆行知沿阶梯向内走,往里的过程中这块玉雕逐渐明亮,他低头瞧着,手里握紧几分。
没走多久便到底,凭借玉雕微弱的光,他快速地扫过整间地下暗室,是个较为狭长的空间,并没有太大,又在内部走动一会儿,玉雕像完全适应黑暗,光亮越发明显,全貌看得更加清晰,而随着内部东西的逐渐看清,他脸上笑意也慢慢消失。
面对七七八八的东西,陆行知心道:老虎肚里取心肝啊,莫非想当下一个梁氏?
他说这话儿多是讽刺调侃之意,料定陈家
大约过半炷香工夫,陆行知终于原路返回。
刚一踏出入口,蔺不言立即问道:“下面是什么?”
“兵器,珠宝,银两,还有……”陆行知就地坐在旁,吐出两个字,“火药。”
单单这几个因素放在一起,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造反的行为,更何况最后那个东西。
蔺不言双眉微蹙道:“陈家这是想的白日飞升啊。”
陆行知点点头道:“看起来没错,可想真正飞升的是陈家吗?”
这话把蔺不言给问住,顿了顿,她想起过往的线索,说道:“你怀疑圣人南巡是知道的?”
陆行知说道:“无数前朝旧史向后人述说当权者最忌惮是掌兵权、功高震主者,这些最为得民心民望,若圣人发现苗头不处理,暂且可认为是忌惮威胁,需从长计议谋划,可这陈氏一介文臣,生异心至此,为何放任不处理?恐怕陈氏只是想得道的鸡犬。”
临安那些年,姨母与舅母最爱读史书,蔺不言没少被二人“迫害”,如今这些话,一点即通。
当年兵权三分,其一为李氏所有,而后因李家走水惨死,这部分落到临安江氏头上,倘若江家暗地做这些事囤积金银财宝武器之类东西,莫说囤个暗室内三分之一,刚行动就会被圣人察觉,而陈家想聚集这么多的东西,必定谋划许久,当权者会丝毫没察觉吗?
她认为绝无可能。
虽未与当今这位圣人接触过,但当年能斩杀梁氏,得到如此多忠义之士相助,必然非心思单纯者。
现在回想,年初圣人的南巡明是冲着这儿来,可回京后毫无动静,要么是那条鱼没游进池子里,要么是圣人别有所图,而这个所图必定和当年李家走水案相关。
蔺不言盯着漆黑的地下暗室,半只脚踩进沼泽地,越陷越深,摸不到底。
半晌,她抬头,撞入陆行知的目光,说道:“我想有一个人肯定知道答案,等会儿便有机会一探究竟。”
陆行知笑道:“看来我们想的是同一个人啊。”
二人不言而喻的没说出名字,却又深知对方的答案,大概真是一路生出的默契。
这时,陆行知又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明晚这些人要到这儿接头,这事儿对我们查鲛珠、李家走水真相影响不算大,你想管还是走?”
这是能由她决定的吗!
蔺不言无奈,她倒真想扭头就跑,可惜戳破秘密后哪有这么轻松脱身,何况陈家与蔺家结亲,看样子是想拖下水啊,这会儿她还姓蔺,怎么跑都跑不掉。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明明也不缺德,地下的鬼没遇到,人间的鬼接二连三找上门来。
百思不得其解,蔺不言直接席地而坐,顺着叹了口气,轻啧一声。
陆行知立即察觉此举,问道:“怎么?是哪里不适?背上的伤口裂开,还是昨夜有伤未发现?”
蔺不言低着头,没说话。
此模样,陆行知脸色情一变,噌的站起身,抓过蔺不言手腕把脉,正要询问情况,只见她侧过头,一脸难受神情配着平平的语调道:“本来我运气挺差,和你结盟后感觉更差了。”
陆行知:“……”
行,这个他认了。
顾不得面前人被呛地说不出话,蔺不言接着道:“算了,反正半点不由人,既然都这样,我有一个想法,等姜姐姐、阿兄回来了试试。”
陆行知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不知道又有什么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