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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疑点重重 ...

  •   “柳七与方无,你们二人在外把风。”老妇又留了这句话,领蔺不言二人进屋内。

      刚踏进,蔺不言一眼扫去,陈设与普通人家无二,但平常人家居住,或多或少总会有些陈设或者说是日常痕迹,这屋子除必要的几张桌椅外,再无其他多余矮几圆墩一类陈设,显得很是空旷,给人一种无人居住、荒废已久之感,这种怪异感受不免让蔺不言四处多瞧几眼。

      老妇从她的眼神中看出疑惑,边提茶水倒边解释道:“屋内简陋,姑娘莫要见怪。”

      “婆婆误会了。”蔺不言可不是嫌弃老屋破旧,连忙摇头说道,“我是觉得这屋少了点烟火气,有些好奇。”

      “姑娘说的原是这个。”老妇笑了笑,“老婆子就这几年活了,何况还守着东西,一个人独居在此不知哪天会走,添那些身外之物,属实是麻烦,索性让屋子这样摆着,还省事了。”

      这一番话,蔺不言不由地想起姨母,上京江府不同其他府邸,除花草与常规陈设外,也是无一任何多余之物,姨母常说生死有命,许多身外之物都无必要,若真死了,活着人易睹物思情,多生忧思,伤身伤神,而姨母唯一愿景是死前能见她一面足矣。

      想到这儿,蔺不言难免担忧起姨母的病,离京已多日,巧月的消息该到了,她得找个机会引银山雀。

      “婆婆瞧着年轻得很,怎说这丧气话。”见她神色忧虑,陆行知先一步坐下,未拿起桌上那杯茶,反手夺过蔺不言手里的茶一饮而尽,末了偏头笑着问她,“我说的可对?”

      “不愧是李星教出来的。”接上话反而是落座一旁的老妇。

      二人这段话,蔺不言已然回过神。

      傻子都能看出来,陆行知这一动作是怕茶里有毒,特地先以身试毒。
      其实就算没这一插曲,蔺不言没想喝,虽说这老妇有鲛人珠,可目前敌友不明,线索未见,是否有诈等疑虑在心中都未消解。她现在没说话,只是有些讶异陆行知以身试毒的行为,神色复杂地偏头瞄了一眼。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切入正题道:“婆婆,这鲛人珠是真的吗?”

      “婆婆的这颗鲛人珠从外形瞧有九分真。”陆行知这话明面看是反驳,半句话到嘴边又一转,“可那一分假便是裂缝稍长,望婆婆告知,引我二人进屋意欲何为。”

      她与陆行知未完全相信此颗鲛珠为真,拿出白玉壁随人进屋,一是因这老妇手中其物有八九分真,二是即便这东西是个幌子,老妇隐居磐安多年,等持白玉壁的人出现,定知晓其中一些隐情。
      无论是哪一个,于二人而言都不应错过。

      此时,老妇人二话不说地在此从木杖里拿出那颗鲛人珠,扔进自己面前那杯茶里,“姑娘为临安江氏的后代,可带了梅子引?”

      梅子引,起初蔺不言是不准备随身携带,后来考虑到此次出行的不确定性,便带了少量。她从锦囊里取出一青色小瓷瓶,放在桌前,问道:“婆婆用此物作何?”

      老妇指向桌上那杯茶,说道:“往里撒一些。”

      语罢,蔺不言取下盖子,向杯中先后抖落青色与桃红色的粉末,最后几粒梅子引融入时,碧绿清茶逐渐退成透明,随后只见杯壁上浮现一个“王”字。

      陆行知疑惑道:“王?可是指的王家?”

      “没错,是王家。”老妇说道,“其物真假如何,如今你们心中自有定夺。”

      话音落下时,杯底鲛人珠竟溶于水消失了,杯壁映出的“王”字也渐渐模糊,即将不见,前后一眨眼工夫,这杯清茶变回了普通的解暑茶,唯一能证明方才发生的事真实存在过,只有这杯无色的茶水。
      这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线索。

      陆行知转而问不言:“今日探王家可有发现?”

      “并无其他。”蔺不言说话留三分余地,事关藏叶与王家命案,面前老妇虽是好人,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瞒住了,模棱两可给出答案。

      一听这话,陆行知心领神会,先前他们谈过王家一事,“其他”二字意指只发现他的暗器藏叶,他听明白言外之意,猜透她的用意,与人一道打哑谜道:“那这线索还真是奇怪。”

      可惜这番谈话间,老妇只是笑了笑,并未拆穿,而蔺不言则低头一直盯着桌上剩下的两杯茶饮,一绿一白,眼神像在看奇珍异宝,舍不得移开视线,听到陆行知的话后,她轻应一声,想要拿出锦帕包裹的藏叶,从桌底塞给他。

      刚摸到锦帕,她突然出声道:“不对!”

      这声语气快且急,陆行知站起靠近,问道:“发现什么?”

      “水…水……为什么是水?”
      蔺不言没有回应,双手撑在桌前,微微俯下身,嘴里念念有词。

      碧空夏阳随时间推移西偏,日光正好沿厅堂漏窗流进,流在青灰色石板地上,洒在屋中老旧陈设,同时一两片金色悠然地笼罩住半张桌面,灿金入水。

      蔺不言脑中的一根弦突然被拨动,她倏地抬起头,眼底露出一丝喜悦道:“王字入水!此物想告诉我们线索在水里。”

      老妇一愕然,低声念了句“怪不得”,瞬间明白当年交付此物时的嘱咐。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陆行知恍然大悟,“建园时水为最活的血液,线索与王家院内池景相关。”

      “王家最大水景在中部。”说完,蔺不言望了眼窗外天色,再有一个时辰便入夜,此去王家寻线索放信号怕引来暗中人,可回客栈寻人会来不及,仅二人前去的话,思及陆行知那夜异状,她心中居然有些摇摆不定,迟疑道,“我需要再去一趟王家,你……”

      “今日便去。”陆行知笃定地回应,“我定是要去的。”

      蔺不言偏过头正巧与他的目光相汇,其眼神像在说“别想着一个人,绝无可能”,她当作没看明白含义,坚持道:“我们分头行头,你回客栈通知他们。”

      “不行。”
      这一声,陆行知与老妇同时发出。

      那位老妇人附和道:“你们已至磐安,身后豺狼的动作不会慢。若还有朋友,让方无带个话过去就好。”

      事情又有解决之计,她拗不过陆行知,争辩多是浪费时间,便应道:“多谢婆婆。”

      临行前,陆行知又问道:“婆婆,我还有一事相问。”

      老妇直接点破道:“你想问是什么人给老婆子这颗鲛人珠吧?”
      陆行知顺水推舟就这番话点头,静候下文。

      原以为答案会与方无所说相同,均为李星所给,可老妇人给的是“我不知”三个字。

      造九分真的假鲛人珠,以假乱真,他人拿到迟早会发现此物为假冒,随即会扔掉,不会猜到里面暗藏天地,即便是怀疑,尚且需临安江氏的梅子引,这么一来,拿到此颗鲛人珠并解密成功者,定然是临安江氏的人或与之相关。
      整个计划除非临安江氏变心,否则线索绝无落入他人之手的可能。

      蔺不言神色一变,难免心生怀疑:引他们来磐安县的人这么信任江氏,可从未听家里提过。
      没等她的思绪转上一转,老妇人再次道破心中所想:“姑娘的警惕之心果然很好,。”

      被看破心里所想,她无不适感,也无羞愧之意,只因越来越接近鲛人珠线索与当年真相,一路上想杀他们的人只多不少。蔺不言略带歉意笑道:“婆婆勿见怪。”

      “无妨,任何时候都不要失去戒心。”老妇摆摆手,反而对此赞赏有加,与巷中方无所说相同,接着她又说道,“我本隐居在磐安县郊外山林间,多年前李星曾求我帮忙办一事,只说让我在此等一人会持他信物前来。翌年,一位年轻的小姑娘带着李星的信物,交给我珠子,她说取物者必须携带白玉壁,我便守着它等候取物者出现,至今。”

      小姑娘?
      初见,陆行知所给的线索里有一条——王家从途径的商旅寻得鲛人珠,而京郊死尸来自皇城,更是引他们去鬼市的线索,这一切经历仿佛串起来。
      思及此处,蔺不言反问:“那姑娘当年是随一队途径的商旅来磐安县?”

      “没错。”老妇人回道,“那队商旅常年行走各地,去大漠、西南之地、永州等,前阵子又路过磐安。”

      “那她之后……”
      蔺不言正打算询问这位姑娘今在何处,只听陆行知幽幽地打断道:“怕是隔天成了一具尸体。”

      “公子猜对了。”老妇人顺着话继续解释,“第二日,这姑娘就投河自尽了。”

      “好狠的决心。”
      “好决绝。”

      重叠的话音响起,蔺不言话语一顿,看向与她同时出声的陆行知,他耸耸肩道:“活人心易变,死人更安全,这举动是彻底断绝被泄露的可能性,布局者心思可谓十分缜密。”
      她轻“嗯”一声,苦笑道:“为一件事前仆后继的死去。”

      陆行知却道:“有人宁愿短暂地活半生,哪怕飞蛾扑火,不得好死。”

      蔺不言垂眼,没再说什么,心里想着:有如此决心者,大都希望这一遭都不白走,身后事能如愿实现,今日或许也能安息了。
      随后,她思绪跟着这些事飘远了。

      而二人交谈期间,老妇忆起什么,没听进他们的谈话,低头沉思了会儿,少顷,她抬起头说道:“年纪大了,刚刚才想起李星还留了一封信。”

      说着,她起身走近左边纸窗,提起手中鸠杖,对着地面的石板沿四角轻轻敲打三次后,这块石板居然缓缓立起,底部一个狭小的四方空间展现,中央正躺着一份沾着尘土的信。

      这是李星之物,蔺不言未动,等陆行知接过,拆开,内部只有一张薄薄信笺,仅写着一句话:

      李家后人隐于京。

      屋内三人各有所思,陷入沉默,反而是老妇人先感叹地打破道:“命不该绝。”
      这话刚说,蔺不言偏头看着陆行知,神情没什么变化,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信笺,眼底的哀色仿佛只因这封信出自多年未见的师父之手,她心底有些不解,原先猜测陆行知与李家有牵连,眼前面这人的反应,莫非真是猜测出错了?

      蔺不言正想着,只见陆行知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烧掉信件,熄灭后抬手在她眼前摆了摆,询问道:“无其他事,我们快些出发吧。”

      天色不等人,此后还有更多机会论证,不急一时,她先收起疑惑。
      老妇起身送人出院,刚踏进院落,看见站在树荫底下的方无与柳七姑娘,陆行知一瞧便知方无所谓何意,故意快步走上前道:“方兄,可是为了令夫人的毒?”

      方无也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麻烦陆兄了。”

      陆行知默不作声底走到院门边,靠着门栏,唇角带笑意朝身后的蔺不言扬头,“喏,找你的。”

      “原来解药在姑娘手上,劳烦了。”方无十分客气,身旁这位柳七姑娘也打着手势,抱拳为礼。

      见这对夫妇即使被她危险还如此有礼相待,蔺不言倒怪不好意思,眼神飘向地面的落叶,微微低着头道:“咳…我没解药。”

      方无着急追问:“姑娘莫再打趣我,七七身子弱,毒在体内待太久怕生变。”

      看他的模样很是焦急,蔺不言走到跟前,郑重其事地说:“我压根没给她喂毒药。”

      这一句话,反倒给方无弄得茫然:“这是……何意?”

      “她骗你们的。”陆行知忍不住笑出声,搭话帮忙解释了一句,“哪有毒药,不过是普通的糖丸。”

      先前她扔“药丸”进柳七姑娘的嘴里,动作迅速,根本没怎么过舌尖就吞下去,更别说尝出什么味儿,纯粹是打了个幌子骗方无,但凡方无当时深究几步,计较会儿,蔺不言还需张嘴多多骗才能掩盖过去,可他没有,一是此人心不坏,二是把她与陆行知的身份摸得很是清楚,才会选择信任。
      如今想通,蔺不言欠身道:“多有得罪。”

      柳七姑娘先回过神,明白一切,面朝蔺不言打着手势,这次她看懂是在道谢。

      经此一番,蔺不言没什么可遮掩,嘱咐老妇这行人尽快离开磐安县,她刚出上京城遭遇杀手,想必幕后者不会坐以待毙,而方无以声东击西之计引他们来此处,那些人迟早会摸来此处。

      辞行后二人直奔王家,日头西斜时抵达中部院子,整座残败的园林染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
      王家院整个大院唯有中部营造范围最大的山水之景,其他几个区域多为石景或花草树木,即使有水,其面积也不大,决定先来此探查。

      院中山水无人打理早丧失原有景色,眼下呈现衰败之景生出另一番风味,陆行知带着兴致欣赏一圈,找到一处临水岸边,半蹲着伸手拨开水面藻荇,预估水深,他问道:“不言会水吗?”

      “会,我水性不差。”蔺不言扯出挂在颈间的玉雕,上次收下此物后她寻了一根红绸绳串起,佩戴在颈间,“今日下水正好用上。”

      陆行知嘱咐道:“虽为夏日,但水中温度低,我们速战速决。”

      “入水后我去左边,你往右边。”蔺不言提前分好工,避免水下出差错,并将她那颗月明珠给陆行知,“天色渐晚,水底光线暗淡,找到后以此为信号传递。”

      “好,不言小心些。”

      话音落,两人即刻入水,先拨开漂浮身边的藻荇,再沉入水中。
      站在岸边时夏夜热气惹的人烦闷,入水后被湖水完全包裹,冰冷感陡然袭来,相差甚大的一冷一热,着实让蔺不言颤抖了一下。她咬了咬牙,心想:还行,比起以前浇醒的凉水,好多了。

      这池水略深,蔺不言凭借颈间的玉雕发出的光亮朝着左边游去,池底剩着一些鱼儿,时常游过身边,她往相嵌的石块、落入水底的杂物等四处搜寻,均无所发现,正想往左边这块区域的后方游去,忽然发现有三四条鱼儿从底部游上来,她转念一想,调转方向,朝着前方继续下潜,快到底部时一个约半人大的洞口突现。

      蔺不言毫不犹豫地进入,洞穴的通道较窄,仅允一人通过。
      幸好是她个十五六岁小姑娘,骨骼又生得纤细,即使这样,手掌必须紧贴身体,否则会碰到洞壁,那壁不知生了何物,凸出石块看起来极为锋利,她尽量让自己处于中间,慢慢地向洞中深处游,随着不断深入,洞中光线愈发暗淡,颈间玉雕更明亮,给洞内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幽暗。

      大约过一两刻,蔺不言终于游到了尽头,这里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她心道:难道想错了?莫非这里就是个普通的湖底洞?

      这处周围内壁石头较钝,蔺不言心里疑惑,直接用手贴着底部一寸寸摸去,来回试探三次,她察觉靠近右处的洞壁有些不同,用力按压下突起石块,下一刻石块立即凹陷进去,映入眼帘是一个约首饰盒大小的四方空间,内部摆放一只半张开的河蚌,里面正放着一颗明亮的珠玉,与老妇所给那颗很相似。

      又一颗“鲛人珠”出现了。

      真假暂且不论,取下再说。
      蔺不言收好东西,慢慢转身向外游去。

      即将游洞穴时,不知从何处的洞壁冒一根绳索缠住她的脚踝,蔺不言被向后拽,整个人撞在凹凸不平的洞壁石块上,这可比撞树干疼多了。
      尚未从背部传来的阵阵刺痛回过神,来回水流刮过,又让她再次撞在洞壁,蔺不言闻到一丝血腥味,掌心被尖锐石壁刮伤口,但她不敢停下,若出现一个暗器,必定还会有第二波暗器,而水下常以内力闭气,存在一个极限时段,如今她入水已有段时间,万一被困在此怕是大麻烦。

      眼下,她抓住绳子,反手绞了两圈,想借内壁突起的石头割断绳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绳子没太大变化,这个法子实在太慢,蔺不言改变策略,左手向旁边内壁一砸,落下几块碎石,同时指关节划出几道血痕,她视而不见地从中挑出两三块锋利石块,向脚腕绳子割去,反复几次后绳索终于断了。

      这处离洞口不远,游两步就能出去,但蔺不言隐隐有股不安感,此湖底洞不简单,绝不能再作逗留,她迅速往外游去。

      洞内深处又传来几声窸窣声,蔺不言心道:糟了,第二波暗器!

      窸窣声已至身后,她往右一闪,两枚锋利钉形暗器直插入左边洞壁,倘若未避开,怕会穿透她的皮肉。
      蔺不言心有余悸,立即以洞壁借力向外,犹如一条鱼儿从漆黑凶险的洞穴冲出,下一刻,她落入一个怀抱,抬起头,陆行知那张熟悉脸的填满视线。

      陆行知对水流变化反应极快,半揽住腰,抱着她向旁闪开,躲过洞穴飞出的暗器,随后带着蔺不言快速向上游去。

      两人上岸,浑身湿透,极其狼狈,尚未喘过气,听到空中传来一阵阵呼呼声。
      蔺不言只感背部火辣辣烧着,强撑抬头,得知声源来自何处。

      天彻底暗下,院中这一片顶空仍然为浓烈的橙红色,四周浓烟逐渐升起,漆黑夜空之下秀丽灵巧的江南院落幻化为一只可怖的火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闯入者生吞。
      与此同时,周围每个房檐全站着七八名黑衣人,拿着弓箭,以防院中人逃脱。

      无论这颗鲛人珠的真假,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疑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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