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桑野行舟

58、第 58 章

　　姨娘本来打算带沈煜去冰钓，一来就看到她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飘雪，时不时地笑起来。

　　一脸傻乎乎的样。

　　赶紧拉过一边的小青，悄声问道：“煜儿这是怎么了？”

　　小青也纳闷：“几日前，小姐说要跟易公子去堆雪人，回来之后就这样了。”

　　她问过沈煜，是不是雪人堆得太丑了，但是沈煜摇头否认，拉着她一起坐在窗户边，嘿嘿笑着。

　　姨娘悄然走过去，坐在沈煜身旁，上下打量。如果换成是平常，沈煜应该很快就会注意她来，但是今日，她只顾着笑。

　　看了好一会儿，姨娘算是看明白了。

　　“煜儿！”她叫了声，“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沈煜被这么一叫，吓了一跳，忙拍着胸口：“姨娘，您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

　　“半柱香之前，别打岔，快回答姨娘的问题。”姨娘戳了戳她的脸，“之前还说要追求易少寒，这是追上了？”

　　沈煜老脸一红，一时捂脸，露出两只眼睛：“这么明显吗？”

　　“小青看不出来，姨娘我可是过来人，这么多年，可算是有结果了。”姨娘也替她高兴，“今天可得好好庆祝一番，我去让厨房准备准备。”

　　“姨娘您先等等，等等，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着急。”沈煜赶忙拦住了她，“姨娘，您说，如果对一个人不在意不喜欢，会一直帮她吗？”

　　“不在意不喜欢还不计回报的帮忙，又不是观音大士普度众生。”姨娘拍着她的手，“不用明说，姨娘懂，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嫁给你爹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喜欢，但眼神不会骗人。”

　　沈煜想着她爹那个样子，想象一下他含情脉脉地跟别人说着喜欢，咦惹，不行，想象不了。

　　“这丫头想什么呢，龇牙咧嘴的。”姨娘站起身，“走，跟我冰钓去，今晚给你煲你喜欢喝的鱼头汤。”

　　天越来越冷，池塘的水结了厚厚一层冰，家仆在池面上凿了两个冰洞，沈煜跟姨娘坐在岸边，在冰洞里钓鱼。

　　没一会儿，就钓上来一条大鲫鱼，沈煜手忙脚乱地拉上来，跟姨娘一起拆着钩子。

　　“姨娘，今晚的鱼汤靠您了。”沈煜把鱼递给身后的家仆。

　　柳氏大手一挥：“没问题。”

　　鱼钓上来了，姨娘要去厨房做准备，沈煜想带小青去外面逛逛，小厮进来通报：“小姐，齐老爷回来了，在前堂等您。”

　　“快去，你大舅平日可忙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姨娘叮嘱她。

　　“好的，姨娘，我现在就去。”沈煜洗干净手，“小青，走吧。”

　　沈煜刚到前堂，就见着她那胖胖的有些可爱的大舅正背对着大门，正欣赏着屋里挂着的两幅画。

　　“大舅。”

　　“哎哟，我的煜儿。”齐老爷听到声音，连忙转身，拉着她的手上下瞧着，“快来给大舅瞧瞧，这都半年没见了，长肉了些，甚好，甚好，身体可好？有想起什么事吗？”

　　“暂时还没有，大舅，您刚回来吗？”沈煜拉着齐老爷往椅子上坐，给他倒了杯茶，“大舅喝点热茶，暖和暖和。”

　　“昨日刚回来，煜儿，不着急的，想不起来也没事。”大舅接过茶，突然鼻子一酸，“煜儿，这是你第一次给大舅倒茶，大舅太感动了。”

　　不会吧，她记得第一天来这大舅可是对她掏心掏肺的好，感觉比她爹都上心，还又送钱送礼物的，一送还好几箱。

　　“大舅，对不起啊，之前，是我不懂事。这一趟在外面，辛苦您了，这次回来，还走吗？”沈煜走到她大舅身后，给他捶着肩膀，“这都快过年了，就不走了吧。”

　　“不走了，过完上元节再走。”齐老爷见沈煜给他捶肩膀，又是一脸受宠若惊。

　　沈煜感觉这个大舅人挺好的，跟他聊天也好玩。

　　沈巍还没到前堂，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笑声，进去一看，沈煜跟齐老爷两人在那哈哈笑着。

　　“爹，您回来啦。”沈煜走过去，接下她爹的披风，“大舅正跟我说他在西境那边遇到的事，可好玩了。”

　　沈巍点头，在齐老爷身旁坐下：“您这次去了许久，可顺利？”

　　“还行，赚了一点钱，妹夫，这煜儿可比以前乖巧多了，煜儿，过来过来。”齐老爷朝沈煜招手，“大舅差点忘了，给你带了点礼物，已经让人送到你那去了，时候不早了，大舅也该回去了。”

　　上次送了那么多，这次估计也不会少，大舅的性子，如果她拒绝的话估计会很伤心，沈煜笑说：“谢谢大舅，大舅，咱们那么久没见，今晚留下吃饭好不好？爹，您劝劝大舅。”

　　沈巍摆了下手：“不用劝，你都开口了，你大舅不会拒绝的。”

　　齐老爷嘿嘿笑着，点头应下，拉着沈煜又开始聊起来。

　　沈煜发现，虽然她爹官至尚书，不过对她大舅倒是客气有礼，而大舅，看到她爹也不会特意起身行礼，道一句沈大人。

　　看来，两人关系还不错。

　　吃饭时，沈煜瞧见姨娘和大舅两人，虽然表面客客气气的，估计之前也没同桌吃过饭，不过这关系说起，确实也是有些微妙，二人之间透露着不熟和尴尬。

　　看到姨娘给自己盛鱼汤，大舅更是惊愣住了。

　　齐老爷一脸不敢相信相信，之前水火不容的两人，不仅能同桌吃饭，还能有说有笑，柳氏居然还会叮嘱沈煜多喝点，沈煜还会乖巧道谢。

　　这，这短短半年，是发生啥事了？

　　“大舅，姨娘煲的鱼头汤特别好喝，”沈煜瞧着，姨娘不好给大舅盛鱼汤，估计大舅也不会让姨娘帮忙，而桌上最适合做这事的，也就是自己了，“我第一次喝就喜欢上了，姨娘知道我喜欢喝，有空就会煲。来，您也喝点。真的，很好喝。”

　　“好，煜儿，那大舅试试。”齐老爷不好拒绝，他是不怎么喜欢柳氏，但如今看到沈煜不计前嫌和柳氏相处和谐融洽，其乐融融，自然是不会表现出来。

　　不过这味道。

　　沈煜瞧见大舅喝下鱼汤时，眼睛一亮，看大舅这个身材，就知道他对食物肯定颇有讲究。

　　“大舅，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沈煜问他。

　　“好喝，确实不错。”齐老爷点头赞许，汤味浓郁，保留了鱼的鲜味，又不会觉得腥，一口下去，鲜甜无比。

　　“是吧，大舅。姨娘，我就说大舅肯定会喜欢的。”沈煜跟姨娘说着，又给她夹菜，“为了感谢姨娘给咱们煲这么好喝的汤，我呢，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姨娘，这肉您多吃点。”

　　“大舅，您从西境回来，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多补补，这是给您的。”

　　“爹，您……您就多吃点，嘿嘿，这个，给您。”

　　“我呢，既不需要工作，也不用赚钱，无功不受禄，本不该多吃，但今天这么多菜，我就受受累，勉强帮帮你们吧，唉，谁叫我能吃呢。”

　　还不忘给自己碗里夹多点。

　　“就你话多。”沈巍笑起来，“这么多菜，也堵不上你的嘴。”

　　“爹。”沈煜把嘴里的菜咽下了，才道，“嘴能堵上，肚子堵不上，饿着呢，还会咕咕叫，不够。”

　　这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这顿饭一开始，气氛还有些凝重，在沈煜坚持不懈从头到尾的各种抛话题找话题，插科打诨，又是逗这个，又是说那个，还把自己从街上听来的笑话说给大家听，硬是将尴尬转成了欢乐，除了她爹笑得比较含蓄外，姨娘和大舅最后还互相恭维起来。

　　大舅离开时，除了沈煜和她爹，姨娘也出来，跟他道别。

　　“大舅，您有空再来。”姨娘跟他招手。

　　“行，我要喝鱼头汤。”大舅也不客气，拉着沈煜的手往自己马车上走，又看了下沈巍两个，“妹夫，你们先回去，我跟煜儿说几话。”

　　“好，那我就不送了。”沈巍应下，和柳氏先进去。

　　齐老爷望着沈煜，叹气，今晚他算是看出来了，柳氏对沈煜不错，就连沈巍那般不苟言笑，都被她逗得笑了好几次，看她如今和家里人相处如此愉快和谐，他即欣慰，又有些说不出的心酸。

　　“这样也挺好的。”齐老爷摸了下她的头，吸气，“你娘，你娘若是看到，也会有所安慰的，她临终前，就希望你这辈子，开开心心的。”

　　还以为大舅会说什么，结果拉着她就哭了起来，吓得沈煜赶紧抱住她大舅，安抚：“大舅，对不起啊，让您担心了，您放心，我会一直开开心心的，我保证。”

　　“那就好，大舅就喜欢看你笑。”大舅擦掉眼泪，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回去吧，外面冷，有空就去大舅那玩。”

　　“嗯，大舅您慢走。”

　　送走大舅，沈煜回房间一看，三大箱子，吃的穿的用的都有，还有钱，她严重怀疑大舅说的只赚了一点，其实是亿点。

　　沈煜从箱子里挑出来一些适合她爹和姨娘吃的，送过去，再挑出来一些干果之类的，放到一个木盒里。

　　忙完了，沈煜拿着瓜子，跟小青一块坐在窗户边，喝酒磕瓜子，欣赏外面的飘雪。

　　次日一早，易少寒从家里出来，一眼便见到沈煜坐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抱着东西，打着瞌睡。

　　听到后面开了门，沈煜侧身回头，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对着易少寒就嘿嘿笑着。

　　“等多久了？怎么不进去？”易少寒在她面前蹲下，捏了下她的脸。

　　沈煜吸了吸鼻子，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他：“没等多久，本来想晚上找你的，可你要很晚才回，每天那么忙，得多休息。不多说了，你要忙去了。给你这个，这是我大舅在西境带回的一些干果什么的，你带去跟你那些朋友，一起吃。”

　　沈煜站起身，假装伸着懒腰，其实是悄悄往后面看，没有人，周边也没有人，于是她往上踩了两个台阶，一口亲在易少寒脸上：“今天也要记得开心，我走了。”

　　亲完后沈煜立马小跑着溜了。

　　易少寒笑了笑，见沈煜在拐角处还回了个身，跟他招手。

　　“公子，我可以出来了吗？”躲在柱子后面的随从问道。刚出门就撞上沈煜亲易少寒那一幕，吓得他立马闪到柱子后面躲起来。

　　“嗯。”易少寒见沈煜离开了，转身上马，“把刀给我吧。”

　　沈煜还有些困，打了个哈欠，背着手往家里走，没想在路上碰到了周明允身边的阿福，见他匆匆忙忙的赶路，还挺慌张。

　　“阿福，怎么啦？”沈煜问他。

　　“沈小姐，夫人她突然晕倒了，公子一大早就去了宫里，老妇人让我出来请大夫。”阿福急忙道。

　　“那你快去。”沈煜皱眉，茜茜不会有事吧，阿福跟他行完礼急忙往医馆跑去，她也转过身，往周明允家走去。

　　沈煜进去的时候，周夫人正守在陈茜茜床边。

　　“周伯母，您安好，茜茜怎么样了？”沈煜见茜茜闭着眼，一时担心，压着声音问道。

　　周夫人摇了摇头，叹气。

　　“小煜，你来了。”陈茜茜只觉得头很晕，勉强睁开眼睛。

　　“茜茜，我碰到阿福去请大夫，听说你不舒服，怎么样？”沈煜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握着她的手，“伯母，有派人去宫里通知明允了吗？”

　　“已经让人去了，临近岁末，宫里要祭祖，允儿最近也是忙。”周夫人走上前，担忧问道，“茜茜，可感觉好些？”

　　“娘，我没事，就是头晕，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会不会是低血糖？沈煜问了句，早饭吃了，那就不是低血糖了。

　　“夫人，大夫来了。”侍女带着大夫进来。

　　沈煜对这个大夫有印象，当时就是他给自己瞧的病。只见他看了下茜茜的脸，给她搭着脉，好一会儿紧蹙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大夫起身，拱手：“恭喜少夫人，贺喜老夫人，少夫人，您这是有喜了，许是天气寒冷，您身子虚，才会晕倒。老朽给少夫人开几副安胎药，少夫人食后，多休息便可。”

　　听到是陈茜茜怀了，大家都松了口气，脸上带上了欢喜。

　　“多谢大夫，这可是大喜事。”周夫人心里石头落了地，忙跟大夫道谢，又亲自把他送了出去。

　　沈煜心想距离他俩成亲，满打满算，十一月初到现在，也还不到两个月吧，这么快？不过，怀孕到底是喜事，沈煜跟她道喜：“茜茜，恭喜恭喜。”

　　陈茜茜也没预料到会这么快，居然会是害喜，一时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意外。

　　周明允冲进来时，看到陈茜茜坐在床边，正跟沈煜说着话，抹了把脸上的汗，松了口气。

　　“周明允，你小子够厉害啊。”沈煜看他回来，忍不住调侃。

　　“啥意思？茜茜，你怎么了？”周明允赶忙坐到床上问她，“怎么喝起药来了？大夫怎么说？”

　　陈茜茜害羞，不知道如何开口，看向沈煜：“小煜，要不你告诉明允吧。”

　　“这，这不太好吧，这事，还是茜茜自己你说比较好。”沈煜摆手拒绝，这事怎么能让她来说呢。

　　陈茜茜也知这事确实该自己来说，低头笑了笑，跟身侧一脸着急的人说：“你要当爹了。”

　　“啊？什么？”周明允没反应过来，“那我当爹，你喝什么药啊，茜茜，这什么回事啊？”

　　我的天啊，沈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陈茜茜懵了，瞧着周明允平时也挺机灵的，这时候怎么就脑子短路了呢。

　　忍不住一巴掌抽在周明允背上，后者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沈煜一字一顿：“茜茜有孩子了，你要当爹了，哎哟我的天啊，还没意识过来呢，茜茜，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遗传周明允这脑子。”

　　周明允听完沈煜的话后，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伸手一把抱住陈茜茜，甚是激动：“这是真的吗？茜茜，咱们有孩子了，我，对不起，我太开心了。”

　　沈煜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留下他们两个在屋里，看了下天，已经大亮了。

　　今天天气还不错。

　　眼下也不需要她陪着茜茜了，跟周夫人道别后，沈煜便准备回家去，被周明允叫住。

　　“沈煜，谢谢你陪着茜茜。”周明允跟她道谢。

　　“客气，我可是孩子干娘，周明允，你可不能反悔啊。”沈煜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了。

　　周明允：“那必须得是。”

　　沈煜走回家，路上多了许多人，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她伸了个懒腰，想着今天该怎么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