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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之三 碧痕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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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蜥记之三碧痕断
光阴相欠。宿梦游离。
盛夏蝉鸣。
黑衣的女孩默默走过雪白明亮的长廊,一路来到病房门前,无声地推开门走进。
病床上的俊俏男孩安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清澄执拗,仿佛很久之前就停留在那里。他微笑着唤她,“青犀。”
她不语,只是走去开窗,熏风柔暖,缓缓扑上她苍白如玉的面颊。她怔怔地停在窗边,良久。他的眼神始终在她身后无声地坚持地停驻。
她终于转过头,轻声地问,“好些了吗?”
他微微一笑,“也许。”
段青犀的神色,冷淡不见半点涟漪。
“这里很无聊,青犀。”甘默思轻轻地抱怨。“而你又尽是不理睬我。”
段青犀不语,沉默是这个黑衣女孩惯有的姿态,冷淡,冷漠,有些时候会教人感觉冷酷。这样一个容颜清俊却意含冰霜的女孩。
莲渊十二秘使之中的青蜥使。
甘默思看着她,不露声色地悄悄叹息。
“坐下来好吗,青犀?就在这里。陪我坐一下。”
她的眼神没有半点变化,却径自移了张椅子,远远地坐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忽然抬起右手结了个手印,顺势一弹,一道苍白的火花跃起,哔啵有声,而她耳叶上戴着的一只青色耳钴突然泛出瑟瑟低鸣,微微颤动。
段青犀的身影倏然到了病床前,速度之快几乎眼不可见。她伸手一挥掸落他指尖火花。
“你做什么?”她低叱,音调微微惊惶。“伤还未愈,就用虚光术……”她忽然停口,看见他唇边佻皮而欣慰的笑意难掩。她猛然背过身去。
“青犀。”他轻轻地叫她,看着她的背影。她清瘦的肩头微微颤抖。
“我要走了。”她说。
“青犀!”他微带仓皇地叫她,手一滑碰落床边水杯,连带一叠杂志落地。
段青犀的背影似乎动也不动,脚步却在刹那间滑到床前,苍白的手五指纤长,轻盈地接住了落地的东西,玻璃杯中的水半点不曾溅出。
她忽然望住杂志封面上那个神容寂寥的娇艳女子,骤然有些出神。
甘默思扶住她肩头,她惊觉地起身,慢慢看向他。
“你当然看出来了。”他笑。
出他意料,段青犀只是微微叹息。
“怎么?”
“我想起一件事,往事。”
他鼓励地看着她,半晌,她终于垂下头,细密的睫毛微风般低合,她慢慢地重新坐下。
“二十年前,在泰国。”
午夜时分的嘈杂夜总会。声光魅影,艳丽人妖狂舞。黑衣的年少女孩,苍白容颜,神色冷淡清冽,却是眉目如画,灼灼夺人。她径自走进去,门前的男子想要阻隔,一对上她那双明亮如月华的眼眸,顿时怔愣,中了邪一般眼睁睁见这十六七岁的女孩走了进去。
那样一双幽凉而诡秘的眸子。她为谁而来?
舞台上忽然寂静,一小束幽蓝的光线投下,一个青衣的瘦削男子坐在一张椅子上,怀里抱着样式古怪的多弦琴。长发如丝缎般垂下遮住面孔,他细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曼声而歌。是听不懂的语言,可是有一种力量刺入心头,刹那间便是痛。
黑衣的女孩默默倚在阴暗角落,注视台上的男子。忽然之间他惊觉地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他手指骤然颤抖,却仍然坚持着把歌唱完。
女孩的目光投向观众席中,一个年轻女子,和她身边的新婚丈夫。她入神地倾听那歌声,仿佛失魂。
女孩微微地叹了口气。
青衣男子走进后台时,有人暧昧地告诉他,有女孩等他良久。
他脸色惨白,深深吸气,终于仍是走出去面对她。
那个黑衣少女。她的笑意苍白淡漠。
“我知道你是谁。”他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她轻轻摇头。“你知道我是谁。可是你不会知道我为何而来。”她注视着他,“名字?”
他低下头。“碧痕。”
“再怎样幻变,也是脱不开骨子里的底气。”她笑容平静。“响尾蛇的动静,总是那么动人心魄。那就是你的歌,不是吗?”
他望着她时的眼神脆弱得近乎无助。
“与我何干?”她微笑。
“那么你来……”
她仰头望天,霓虹掩映下星光浅淡。“我要我想要的东西。”她看着他,眼神了然。“而你,要小心。你终究不是人身,那样迷惑,又有什么用。”
他低低地垂下头,一言不发。
日光明丽,一众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好奇游客跟从着那个娇媚的导游少女走在著名的鳄鱼潭边。潭水中,数十条巨大的鳄鱼枯木般懒懒地浮在水面晒太阳,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据说鳄鱼的名字最初来自埃及,意为‘呼,又逃过一劫’”女子声音柔脆,“所以这个水潭的名字在我们的语言里是‘沉溺的劫难’的意思。”
碧痕默默地站在人群中,神情安静而牵挂。他穿着普普通通的棉布T恤和破旧牛仔裤,长发梳成凌乱马尾,柔和的面孔上有一种群青色的淡然忧郁,看上去就像纽约格林威治村里那些怀才不遇的年轻艺术家,落魄而执念,带有慑人锐气。
他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年轻女子,她穿着白色长裙,剪着清秀童花头,笑容纯美。她的手臂挽在一个男人臂弯中。
“我早就告诉过你,小心。”
清凉了无人气的声音缓缓刺来。碧痕猛然回头。身后是那个女孩,戴黑色棒球帽,纯黑无袖T恤,肤色苍白胜雪,一张清俊的脸孔冷漠毫无神情。
“……青蜥使。”他声音低弱。“我只是……只是……”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是大忌。”她转眼看向那女子,微微动容。“你眷恋的是她?”
看到他神色,她冷冷低笑,“我要的也是她。她的魂。”
碧痕脸色如纸。
她转身而去。
“……为什么?”他终于鼓起勇气在她身后质问。
她不回头,只微微一笑。“命里注定。”
她的身影突然自他视野中消失,只在霎眼之间,诡异如烟。
碧痕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突然痛苦地弯下身,抱住自己的头。导游小姐一眼看到,忙走来问询,“这位先生……?”
他看见她俏丽的容颜,耳边忽然绽开一个冷冽带笑的声音。
“是的。因她成劫。”那是段青犀的声音。
“……好大的岩石啊。就这样悬在鳄鱼潭上,真是危险。”是白裙女子欢快惊诧的感叹。碧痕望向她,和她身边的新婚丈夫。突然发觉那男人的眼神零零落落尽投向身边这名艳丽导游女子。
命里成劫。
只是一遭蜜月旅行啊。
“……没有人会跑到那上面去的。”有人说笑。“那可真的是找死了。”
碧痕的心纠结,几乎要呕吐出来。
莲渊的秘使们,自来便有窥破宿命点滴的力量。
他推开导游小姐,径自走向白裙少女,坚定而坦然地问,“能否知道你的名字?”丝毫不顾她身边丈夫变色。
她神情愕然,但倏尔便微笑,“你是那个在夜总会唱歌的人,我记得你。”她的微笑温柔如花,“我是台湾人,我叫茱莉。这是我的先生。”
碧痕看也不看那男人,转身而去。
够了,知道她的名字,已经足够。
午夜时分,他沉重而低回地吟唱属于自己的歌谣。那是修炼多年的心事依然无法摆脱的,细碎牵挂的倾诉,宛如他尚未化作人身时,曾经用尾端空节随风奏出的诡异音符,绮丽而诱人。
她不在台下。
他静静地行走在酒店漫长的走廊,停在一扇门前,缓缓地俯下身,贴在门上。
喘息,呻吟,还有暧昧的低语。他的手指握紧。
突然传来脚步声,碧痕全身一震,骤然没进阴影深处。远远地他已听出她的脚步。他的脸色阴暗,肌肉不由自主抽搐。
要不要?到底要不要阻止?拦住她,带她走,莫要让她看到那一切,那龌龊肮脏的一幕,必将摧毁她于刹那之间。
可是又能瞒骗她多久。一时?还是一世?
他深深犹豫。段青犀的声音仿佛耳语回荡,“碧痕,这是命,命里成劫。”
他没有动作,眼看着茱莉走到门前,她的表情忽然惊呆,然后手指颤抖地找出钥匙,疯狂地冲进门。
碧痕紧紧合上双眼。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突然绽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
碧痕咬紧嘴唇,埋下头。他的手指深深挖进墙壁,漾出血痕,他已经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蛇,歌唱的蛇,而不是人。
段青犀的神色,平静如水。她好奇地看着碧痕,“你求我?求我什么?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选的,与我什么相干。”
“我爱她,她能听懂我的歌,我舍不得她。”碧痕绝望地看着她,“青蜥使,求求你,看在我们同是异端的份上,放过她。”
“我什么都不会干预。”段青犀清清楚楚地说,“是这些自以为是的凡人,他们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她看向漫无边际,斑斓绚丽的晨空,站在天台之上,仰望初晴,黎明即将来临。一切即将开始,或终结。
“今天,没有云。我很喜欢。”她慢慢地说。
来自台湾的游客中传播着这样一个流言。一对新婚夫妇旅行度蜜月,却因为一名泰国女导游而反目,做丈夫的已经提出离婚。
“你真的要和我分开吗?”茱莉娇嫩的容颜憔悴平静,“我们走出教堂才有多久?圣母像面前的花儿还没有枯萎尽呢。你就要告诉我,你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他不语。
“你就如此不给我余地?”她绝望的表情分外明艳。“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人心真的如此善变?你同我说过的话发过的誓,那些又算什么?”
他仍然不语,也许只是无言以对。
忽然见那名窈窕艳丽的女子走来,他骤然震怒,“你约我在这里,为什么把她也叫来?”
“你当真爱她,就当了我面带了她走!”茱莉脸色惨白,她终于歇斯底里。
他暴躁地斥骂她,“疯子!”
导游女子妖娆地走近,见了这种情势,驾轻就熟地缩进男人怀抱,笑吟吟看着茱莉。
日光明丽,潭水不起涟漪。
这是初见的潭边吧。就在这里,我头一次鼓起勇气正视你。我头一次知道你的名字,茱莉。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挽回。原来人心毒辣更胜我的利齿毒舌,我只是公平猎食,用我的歌,用我的毒牙。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你们,你们甚至没有半点名正言顺的理由,就可以面对诱惑如飞蛾扑火,舍弃誓言于弹指之间。
未曾深爱已无情。
人与蛇,谁才有资格珍惜天长地久,直到爱恋的终点?
“你真的不再爱我?”
他回过身不理睬她。
她绝望地注视着自己的丈夫,也许已即将成为别人的男人。最后的一眼,那种注视,仿佛刻印,饱含深重的不甘和愁怨。熏风骤暖,涉过那道沉重的黑岩,女子的白裙如飞,一双穿着银色系带高跟凉鞋的脚纤细雪白,柔弱而坚定地踏在岩上。
那竟是最后的图画。
碧痕凄厉的呼喊。
“不可以——”
柔花散落,婆娑忏碎。
她纵身投进溺劫潭。一段段枯木刹那复活,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扑上,白森森钢牙映出日光,分外惨白刺眼。黑黝黝潭水顷刻间漾出朵朵红莲花,朱砂染过般浓郁刻骨,耀花人眼。旁观者的惊呼尚未停歇,水已静了,水已静了。
淡淡的云屑浮在凄厉波光上,悠然摇曳,是白裙最后的几块碎片。
一只纤巧的银色高跟凉鞋慢慢地浮到漆黑的岩边,随波轻轻敲打岩石,一下两下。
碧痕颓然跪倒,他的眼睛已经被水光模糊,隐约中,身边是黑衣女孩低低的叹息。
人群喧乱。
她静静地从袖中取出缠丝玛瑙小匣,低声念,“花开不同喜,花落不同悲。”
溅入匣中的水滴是云白色的,柔弱而娇艳,一抹未老先绝望的魂魄。
“这就是人心,碧痕。”段青犀声韵清亮。“看到了没有,这就是诺言的代价。”
他直直地盯着水潭,“我爱她。”
“人事太易变,碧痕。昨是今非。”
“我爱她。”他只是这一句。
段青犀轻轻一叹,“我告诉过你,像我们,只能独善其身。”
“可是我总是爱她的。”碧痕站起身,神色木然,他笔直地走开。
段青犀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
碧痕,碧痕,为什么做蛇总不如做人苦恼,为什么还要自讨苦吃,为什么,这个世界总要安排悲剧。
为什么你要爱上凡人。
午夜时分,歌声入梦。凄厉而哀婉。
男人推醒身边的女子,满头大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她困倦地低语,“……什么?”
“……是茱莉,是她。”
“……活见鬼。”女子骂他,“你还舍不得你那个死鬼老婆?”她突然住口,眼睛睁大,耳边,歌声艳丽凄恻,清晰无比。
琴音琤璁,愈来愈近。
她恐怖地缩进他怀中,他的手指已经吓得冰凉。
夜风中滑过清凉的足音,凉鞋的高跟轻轻扣响空寂走廊,裙袂沙沙地摩挲,声响细碎,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停在门前。
冷汗湿透男人和女人的睡衣。
门,轻轻地被扣响了。
是男子的声音,“客房服务。”
男人瞬间瘫软下来,女人却忽然来了力气,一把跳下床,拉开门大骂,“什么乱七八糟的,想吓死人啊……”
她的声音永远停在了那里,一根细长琴弦环过她脖颈,结成活套用力一收,顺势勾住门上的衣架挂钩,将她紧紧地吊在了那里。
女人的嘶哑喘息和踢蹬声掩去他细碎的脚步,卧室床上,一脸不耐烦的男人正提着一杯酒啜饮,头也不抬地问,“怎么回事?”
琴弦轻细,擦过他手中的酒杯,玻璃杯自中间切断,铜色酒汁四溅。弦细冷如冰,在他脖颈上一滑而过。
男人端着半截酒杯,愣愣地看着面前修长瘦削的青衣男子,对方的长发披散,眼眸苍白闪烁,有一种光焰,忽明忽灭。
那不是人的眼神。
血喷出来,像泉。男人的脖子齐中而断,一颗头滚落到碧痕手中,被他装进黑色皮袋。他转身走向窗口,拉开及地窗帘,面对星斗满天的明亮夜空,北斗星的位置依然。他的泪徐徐流下。
“茱莉。”他低语,“这世间究竟有什么可以不变?难道只有星子的位置?
无论如何,因为你要,所以我送他来陪你。”
次日的晚报上,离奇谋杀案的新闻占据偌大篇幅。谣言四起,诡异绝伦。都说是鬼魂不甘,前来复仇。
男人的头颅始终没有被找到。
午夜的歌声依旧,碧痕的琴声依旧。
黑衣的少女依旧等待着他。
“那位先生的头呢?”她浅笑吟吟,饶有兴味。
他看着她,“难道你没有去过溺劫潭?”
“别硌坏了人家的牙。”她笑得残忍,一张脸却心无城府般纯白天真。
碧痕怔怔地看着她,“你不收我的魂?”
“干我甚事?”段青犀微笑。“我只想提醒你,下一次,不要再犯这种徒劳的错误,白教自己伤……”她突然变色。面前的碧痕突然神情扭曲,骤然跌倒在地。
他的眉心慢慢地涌出一点殷红,潮湿地湮盖柔和面容。
是血。
就在刹瞬之间。而段青犀的话甚至还未来得及讲完。
“……心。”她猛然转身,身后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男子,短发,面容平淡,眼神却深邃危险如沉眠火山。
“……青络?”
“青蜥使,好久不见。”他说。
段青犀注视着碧痕瘫软的身体,神色冰冷。
“受幽使,你为什么杀他?”
何青络的笑容,悠然轻柔。
“你明明知道,他干预人间事,已是触犯天劫。”
段青犀手指握紧,“天劫……又怎么样?事有不平,谁不可以插手?难道不是人身,就不可以眷恋一个人?”
何青络保持微笑,“你明明知道,事有规矩,谁也不能坏了规矩。否则,就算紫笑纵容着你,我也不能原谅。
你最好自己小心,青犀。”
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如烟似雾。
段青犀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碧痕的尸体,她无言地取出玛瑙匣,默念符咒。
群青色的水滴幽幽地落进匣中,依偎着那滴云白,出奇的平静安详。
地上的尸身已经是一条华丽的响尾蛇,一动不动地蜷曲在那里。
段青犀仰起头,注视着夜空中不变的星斗,良久,良久。
为什么要注视那么久?
——难道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我们心中,有什么正义,只有自以为是的真理。
“那并不是我第一次无法接受其他莲渊秘使的做法,却是我第一次同青络争执。我有些心寒。突然有种感觉,怀疑在他们眼中,是否我也是同碧痕一样的生灵。无论看上去再怎么像凡人,终究没有那个资格。人,和妖魅,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天生便有界限。再怎样努力,也无法随遇而安。”
甘默思轻轻抓住她的手,握紧,他深深地看着她。
“二十年了。真的已经二十年了。”她注视杂志封面上那个似曾相识的少女。“无论是他或者她,应该都已经转世为人。”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封面,“茱莉,你还在等待吗?
请耐心。”
“……你把那条蛇的魂魄送进了人间道?”
她不语,只是微微一笑,神情如此不群。
“为什么要这样?”
“我喜欢。”她说,抢在他斥责之前她继续,“我愿意,就算折损灵力我也愿意。我心甘情愿。”她挑衅一般望着他。
甘默思无言,只是低低地问,“几时,你还能够如此心甘情愿地为人?”
段青犀看着他,含义不明地摇了摇头。
“也许再也不会。”
他们默默无声地对视,光阴的凝滞,也不过只在刹瞬之间。
窗外,繁花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