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才不吃回头草啦》没有爱的傻白菜

2、低头

　　成夏的出道是在她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时候，那会儿她很缺钱，恰好星探在她雇主家门外。

　　于是她收到了一张来自星探的名片，在这一个月之后成为了天瑞的艺人。

　　她的第一部戏就是女二，又恰好这部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爆，连她这个女二都吃到了红利，第二部戏就开始演小成本古偶剧的女一。

　　这样的起步在圈里已经算很高了，成夏还记得那会儿网上很多人说她是资源咖，背后有大佬的。

　　甚至还有许多观众因为这选择成为她的粉丝，因为有大佬，就能有资源，也不会被虐，粉丝就能开心硬气的和别家粉打架。

　　成夏现在想起来这些，都觉得好笑。

　　没想到古偶剧的女一一演就是四年。

　　别人当龙套的时候，她是古偶剧的女一。

　　别人拿奖的时候，她还是古偶剧的女一。

　　四年前有多壮志踌躇，四年后就有多丧气垂头。

　　现在已经没人说她是资源咖了，有哪个资源咖会在小成本古偶剧里兜兜转转整整四年。

　　她在圈里既算不上外形格外出挑的那一批，更没有背后的资本，即便演技广受好评，那些真正好的剧本也压根不会选择递到她手里。

　　娱乐圈僧多粥少，热饭都是紧着最顶上的那一批人吃的。

　　男频剧的镶边女一，已经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好的资源。

　　她是真没有大佬。。。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

　　成夏勾了勾嘴角，她是有大佬的，只是没用。

　　想到这，成夏就想再剥一颗糖吃。

　　她往后靠进沙发靠背，闭上眼，长长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那两个纠缠了她许久的词汇从大脑中吐出去。

　　再渴望、再用尽全力又怎样，无可奈何罢了。

　　茶几上还堆着几本剧本，都是之前递过来的，但她一直在考虑《陵山之海》，以致到现在都没有认真看过它们。

　　她把手里的《陵山之海》弃置一边，一手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草莓味的。

　　她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吃草莓，怎么会有草莓味的？

　　皱着眉一边剥糖纸，一边开了灯，伸手从茶几上的那一堆里抽了一本，打眼一看，果然是古偶。

　　翻到一半，合上，换一本。

　　一连三本，不出意料都是言情古偶剧本。

　　成夏挑了第二本，这一本的剧情勉强通顺，人设也还不错，讲的是一个作恶多端的魔女被小和尚感化，弃恶从善的故事，演好的话前后反差应该能吸一波粉。

　　她左手两指敲着额角，回忆了下，这本子好像是两个月前递过来的，听说前一阵子兰卿和这个剧组签了意向约，下个月就要进组。

　　成夏歪了歪嘴角，又是兰卿。

　　现在她有了更好的，且刚好档期相撞，或许这个她会推掉也不一定。

　　正要打电话给丹姐，让她去跟兰卿的经纪人苏明交涉，抬眼瞥到茶几上的其他剧本，忽然反应过来，丹姐未必会同意她接这部剧。

　　这部剧给的片酬不太高，递到手上的那些剧本里，有好几本都比它报酬丰厚，从公司利益的角度出发，反正都是演古偶，为什么不演钱更多的呢？

　　成夏吮着嘴里的草莓味棒棒糖，有些苦恼的敲额头。

　　糖不好吃，不顺心的麻烦还一大堆。

　　在窗外雨声更淅沥的时候，成夏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去向抢劫她的盗匪低头乞求，是为了留住一口气，不被彻底踩进泥里。

　　兰卿和她的咖位差不多，因而各自经纪人的办公室在同一层，还隔得不远。

　　其实现在成夏甚至还要隐隐压兰卿一头。

　　自兰卿在国外发展失败归国后，到现在的大半年时间里一直都没有进组拍戏，即便在出国之前她是顶流一线，但掉下来就是掉下来了，再想起来可不容易。

　　当初抛弃国内市场，转投国外时，在观众之间的名声可不太好。

　　就比方现在递到手上的剧本，递到兰卿手里的最好选择，就是成夏现在手里握着的这本魔女皈依，而成夏手里除了这本，还会另外多几本片酬更高的。

　　像这样的本子，会优先递到成夏手里，而不是落地后风光不再的前一线。

　　这就是这个圈子的铁律，等级森严，难以逾越。

　　但现在成夏和兰卿之间，这条铁律不存在了。

　　成夏站在苏明的办公室门前，用力吮了两口糖。

　　中午没有吃饭，好像有点头晕。

　　灯光从底下门缝里漏出来，说明苏明还没有下班，但也没有听到动静。

　　成夏“嘎嘎”两口咬掉糖，攥着糖棍，不疾不徐的敲了三下门。

　　门里传来男声，离门口很近，是苏明：“请进。”

　　成夏推门进去，看到苏明翘着腿坐在靠近门口的单人沙发上，正侧过身看她。

　　他右手边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是兰卿。

　　“原来是小夏。”兰卿微抬着头，向成夏笑得温雅，圆圆的杏仁眼弯成漂亮的半弯，优雅美丽如一枝漾水的芙蓉。

　　她拍拍身边的皮质沙发招呼她，“你应该是有事要找苏明吧，先坐。”

　　成夏没料到会这么快遇到她，茫茫然顺着她的动作在她身边坐下，习惯性的微笑，思考究竟该怎么开口。

　　苏明放下翘着的腿，皮鞋跟磕在地板上的时候发出“哒”的一声轻响：“小夏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成夏沉默了一瞬，没有立即回答苏明。

　　她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再无法更改，坦然接受向兰卿道一声恭喜，或许会更体面。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求于她。

　　可，可心脏里的、大脑里的、理智里的浓烈不甘，在面对这个抢夺了她许久渴望的人的时候，像是经历了延迟后，乍然在体内苏醒了。

　　冷却的岩浆重新开始灼烧，迟钝的爆发，空气被蒸发。

　　而她置身于这片真空中，呼吸困难，耳腔嗡鸣。

　　眼眶开始无法自控的发热。

　　这是一个信号，泪失禁的信号。

　　成夏立时醒过神来。

　　如果在兰卿面前哭出来，那真是颜面扫地了。

　　泪失禁是她从遗传带来的病症，除此之外，还有糖原累积病导致的低血糖，所以她才会随身带糖，随时补充糖分。

　　而针对泪失禁，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她已经找到了克服的方法。

　　就像现在，剥离情感，抽离理智，将之高悬上空，像一个无声的旁观者一样，冷漠的俯视并操纵她那伪装着微笑的肉身，妥善而体面的应对接下来的所有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