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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来世-立夏-舍我其谁 ...

  •   “喻医生,不去食堂?”跟喻慆濛一起走向会议室门口的万医生客气地问道。

      “嗯,我爱人送饭来。”喻慆濛温和应道。

      会议室门口的一众医生纷纷回头:“喻医生结婚了?!”

      “还没,不过快了吧。”,喻慆濛低头又看一遍朝浥的聊天框,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好几天没见了,明天我给你送饭去?
      好。
      行,明天见,我做什么你就得吃什么!
      当然了。”

      喻慆濛一把拉开会议室的门,就看见穿着咖色T恤的朝浥站在门口,靠在墙上,一手拿着饭盒,一手玩着手机,神情专注。

      喻慆濛愣在原地,第一次觉得普通T恤这么好看。

      “他们说你在这里开会,我就直接来找你了。”,听到开门声的朝浥抬头,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到一群虎视眈眈的八卦医生,不由得用手遮住脑门,假装自己不存在。

      医生们:“弟弟……是爱人?”

      喻慆濛轻勾朝浥的短袖,应道:“嗯,我们先走了,下午见。”

      朝浥跟在喻慆濛旁边小声嘟囔:“讲真,以现代人的接受水平,真没必要到处讲……讲那些话的。”

      “哪些话,我说的都是实话。”,喻慆濛打开办公室的门,慵懒地伸个懒腰。

      朝浥眼看喻慆濛形容消瘦,眼下乌青,十分疲惫,他深呼吸一口气,收了阻拦的心思。

      天气渐渐炎热,喻啸的葬礼结束后,喻慆濛便搬回了父母家里,一边忙医院工作,一边忙着喻啸相关财产清算,成日两头跑,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

      虽然这套房子也在银行拍卖榜单上,但周彤坚持要住到最后一刻,喻慆濛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无非是每天多四十分钟通勤罢了,除非通宵值夜班,不管多晚喻慆濛都会开车回家陪伴周彤。

      就像朝浥说的,喻啸和周彤是第一对见过朝浥的父母。

      朝浥留在喻慆濛的公寓里——折磨白萧。

      白露在隅言山看守慆濛□□,方思已经不在,以朝浥现在灵力和水平捏不出一个人偶,看来看去,能用的只有白萧,又因方思在春末就已虚弱到无法担起话本之责,朝浥手头也堆积许多事情,埋在青磁纸里抬不起头。

      白萧不愿朝浥在茶楼外强硬催动法力,只能可怜自己白天运营庄春茶楼,晚上缩地千里从柏辉市到华安市,夜里把朝浥神使写好的话本送进地府,可谓三点一线,根本怠惰不了,蹭到的饭都是朝浥给喻慆濛做剩下的。

      喻慆濛今天早上六点半才回公寓,喝了朝浥泡的安神茶,还是头晕得厉害,精神亢奋地想睡又睡不着。

      一个ICU病人的病情突然恶化,急救六个小时没能救回来,病人丈夫跪下求拜天地,祈求医生,从紧张害怕到绝望麻木,再到指着医生鼻子痛骂,最后像竹篮打水一场空。

      病人家属的字字泣哭在耳边萦绕不断,喻慆濛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才渐渐有了睡意。朝浥不轻不重地按揉着他的太阳穴,为他遮住透过窗帘照进来的太阳微光,直到喻慆濛的呼吸声平稳妥帖。
      朝浥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关上卧室的门,出门买菜,顺便去取托白萧寄的西洋参。

      刚一开大门,就看见一个灰扑扑的男人坐在台阶上,头发凌乱,双目充血。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朝浥提防问道。

      “那个那个,喻慆濛在这吗?”,男人一边说,一边够着头往屋里看。

      “不在。”,朝浥关上公寓的门,冷冷答道。

      可没等朝浥关上门,男人已经从打开的门缝里看到了去厨房找水喝的喻慆濛,他推开朝浥,大叫道:“喻医生!喻医生!你再回去看看我老婆吧,还能救的!”

      朝浥被推得猝不及防,火气一下蹿高,扯过男人的胳膊怒道:“你这是擅闯民宅,出去!”

      喻慆濛闻声快步走向门口,眼瞅男人从身后掏出水果刀刺向朝浥。慆濛一把拽过朝浥,男人刀尖立刻转向,直直刺进慆濛的腹部。

      “为什么我老婆死了?!就是你,你这种无良医生不医治!她病情一直稳定,都是你用错药!”

      男人的嘶吼与在医院的哄闹如出一辙,五六个医生的劝说都没能消除男人对喻慆濛这个主治医生的一丝怀疑。

      慆濛脚步踉跄,用手去夺男人的刀,朝浥脑袋嗡得一声,不管不顾地踹了男人一脚,男人后撤几步,慆濛应声而倒。

      伤害朝浥是假,引慆濛出门才是真。

      朝浥跪在地上,用身体护着慆濛,都不敢看涌涌冒血的伤口,立即拨打120,铃声刚响了两声,爬起来的男人又举着刀过来向下刺。

      朝浥屏气凝力伸出左手把男人推出好远,右手不小心碰到了挂机键,淡淡的铁锈味从喉咙往上溢。苍穹的禁制在朝浥身上,他本不该催动一丝一毫内力的。

      楼上楼下的邻居闻声出门,但周三上午在家的都是老人女人小孩,少有与发疯的男人抗衡的人。
      “麻烦!打120!110!”,朝浥见有人出来,冲着年轻女人大声喊道。

      “我没,没事…别伤人。”,慆濛脸色苍白,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几个字表意,更感受不到朝浥刚刚催了内力。

      朝浥胸口闷痛,心中怨恨,他非常讨厌慆濛在他面前受到任何伤害,从祁云山就讨厌这点。

      他轻轻把慆濛放在地上,确认他的状态能支撑后,大步走向走廊的拐角处,手心生出阴咒,借着夺刀的姿势,一把把阴咒印入在地上来回打滚、不断叫喊的男人体内,男人尖叫得更厉害,众人只当他发疯。

      世道因果轮回,伤人和害己都是对应着的,这刻在天道里,向来不归朝浥这些旁支神使管,但朝浥从不介意给伤害慆濛的人的魂魄里多加一道阴冷恶意。

      “120怎么打不通啊,要不你再打下看看?”

      “我这也不通!”

      “得把那人的伤口按着。”

      “夭寿了,110吗?这儿有人行凶啦!”

      “喂120嘛?天,终于通了!这边……”

      女邻居们七嘴八舌地向外求助,虽然离那男人远,但都紧紧地盯着那男人再疯,虽然没有人敢靠近慆濛,但拿出了纱布供暂时止血。

      慆濛在救护车的铃声中晕厥,身下血渍浓郁。

      朝浥作为家属坐上了救护车,心脏钝痛,因为天谴,因为没有乖乖待在茶楼牢笼之中,因为催动法力。熟悉的感觉越过几百年的光景缠绕于身,就像那年剖心后第一次走出茶楼。

      朝浥守在慆濛的床前,脑袋里不断回闪着慆濛被刺的样子,心一阵阵抽痛。他突然明白慆濛为什么是柳慆濛的时候就逃跑了,他没法忍受看着慆濛受难受灾而不去报复,慆濛同样没办法看着他一次次陷入怨恨的深渊。

      满天乌云黑沉沉压下来,入夏的第一场的雨倾盆而下,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床上的人手指微微一颤,睁开双眼。

      “醒了!感觉怎么样?”,朝浥一个激灵站起来,按下呼叫铃,“5床醒了,麻烦来看看。”

      “我没事,你没怎么样吧?”,慆濛眨眼适应灰暗房间,声音嘶哑,半句都是气音,疼痛随着麻醉药效的减少而逐渐加重。

      “没事。”,朝浥拿着湿润的棉签描着慆濛的嘴唇,以免慆濛嘴唇干裂。

      “脸色这么白。”,慆濛抬起酸涩肿痛的眼睛,一眼看见朝浥穿着两天前皱巴巴的白T恤,打着点滴的手无措地挥动,去够朝浥的手。

      “真没事,就是被你吓到了。”,朝浥一把握住慆濛的手,干燥的手心相互取暖,他被离开茶楼牢笼和催动内力的透支折磨得疲惫不已,硬撑着等慆濛醒来。

      慆濛失血过多,睡的时间比麻药消失的时间长,准确地说,他是疼醒的。

      万医生来得很快:“内部问题不大,刺得不是特别深,就是失血太多,过几天能吃东西得好好补补。”

      “麻烦你了。”,慆濛说。

      “咳,麻烦什么。主任气着呢,揪着院里救护车打不通的问题跟院长吵架,据说打了四通才打通,不然你也不会失血过多。”

      慆濛回忆了一下,那天似乎是听见有女声在说120打不通。

      “那人被警方拘留了吧。唉,你别管了,安心养着,实在疼就打止疼针。”,万医生例行做好检查,“噢,对了,叫你弟弟赶紧休息,脸白得跟什么似的,犟得狠。”

      万医生想起这两天一夜查房,都能看见朝浥坐在床前,几乎寸步不离,就觉得这亲……爱情感人至深。

      被点名的朝浥闷闷地站在一旁,直到万医生走也没有休息的觉悟。

      “听见没,我没事了,回去睡会吧。”,慆濛看着目光呆滞又时不时紧皱眉头的朝浥,无奈催促道,朝浥的脸色太不对劲。

      “嗯,白萧给你找了几个保镖,我等他们过来就走,你要是难受就说,万医生说了可以打止痛药。”,朝浥失了魂似的说,白色衣服衬得他更显苍白。

      正说着,周彤推开了病房门,着急忙慌地跑到床边,不复精致的手抚在慆濛的头上,喜极而泣:“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朝浥想多留一会,但疲于应对周彤的眼泪和感谢,打了声招呼便走了。白萧的车停在离住院楼最近的地方,接到朝浥后驱车停在停车场角落里。

      “我看见周彤进去了,就在门口等你了。”,白萧的声音破天荒的冷沉。

      “嗯,我……”,朝浥卸下无事安稳的伪装,倒在车后排蜷缩成了一团,昏沉想吐。

      “回茶楼了,坚持一下。”,白萧从驾驶位换到后排,把朝浥架在肩头,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车内。

      他知道朝浥的疼痛,甚至知道朝浥必然在茶楼外、在慆濛被袭这件事上参与凡间事,催用法力,落得个痛苦不堪的下场。

      对于慆濛,即使有神使助力,他还是会遭受厄运,对于朝浥,他本不该干涉这些事情,但万事碰到个“情”字,就很难预料结局。退一万步,他信医院可以救回慆濛,喻慆濛并非慆濛本体,只要隅言山神格不毁,魂魄不散,慆濛就不会死,但朝浥是本体,所有的损伤都是损在朝浥身上的,没有回头路。

      朝浥几乎是在白萧的搀扶下从后门走进了茶楼,倒在顶楼的床上,半醒半梦,靠着茶楼牢笼的囚禁调养生息。

      朝浥闭眼前的最后一句话是“5点半叫我,去给慆濛送饭,看不到我……”

      他会疑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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