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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后记 ...
【后记】:交代下入云中人物的归途(此章比较长,大家选心水且关心的人物看吧)
神秘高手大人:
出了洛都南城门,木楚遥遥便见一个女子骑马侯在路边,她背影那样像一个熟悉亲密的人,只是,她不是被她留在夏晚展开追夫大计吗?!
那人听到马蹄声侧身探望,不高身形,娇憨面容,不正是思齐。
“半斤!”
“八两!”
于是,质量界欢乐会师了。
“不是叫你留在夏晚,跑来干什么?”八两开口就指责,语调却欢喜得要命。
“废话,我功夫那么好,你当谁去指定地点给世外高人传信息才最适合,切~”
思齐倾身到左思耳边,小声说:“说回来,我对那位高手景仰得紧,八两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什么流派?师出何方?可还收弟子?”
江湖儿女的情怀哟……
木楚抬手戳思齐脑门,“我会替砂加看着你的,你景仰你师兄一个人就好了。至于那个人是谁呢?”
她迎着风灿然而笑,“有些秘密,最好让它永远成谜。”
(基德:╭(╯^╰)╮)
……………………
光光童鞋:
昭帝最近心情不好,自宁亲王与木楚离开后,他依着约定,仍去已无宜妃的宜安宫。昭帝对“宜妃”宠爱有增无减,连其每日去皇后处问安,都钦点免去,宫门点特派钦卫看护,免生意外。
只是,此宜妃,已早不是长安公主木楚,而是那日宁亲王带去的婢女易容为木楚模样,扮作宜妃。这是宫中的机密,那女子每日呆在宜安宫中,木楚的表情做派,也学了个几分,她恪忠职守极力避免与诸妃相见,不生事端。
初时一切如昔,昭帝每夜去用晚膳,每日在宜安宫中批阅文件,这阵子大整朝政,倒正好在宜安宫中最为方便。
可过了十日,昭帝便觉得宫妃们偷偷打量他的神色愈发不同。
午休之时,诸女更是前仆后继给他送汤点与小时。莺莺燕燕,轻声细语,言辞婉转地送上各式吃食。
“陛下,这是臣妾特让魏师傅做的莲须糕,您尝尝。”
隔日,另一嫔妃:
“陛下,您最近国事辛劳,臣妾看了心中难受,身为女子,帮不上半点儿忙,这是臣妾熬的山药白鸽粥,性平清心,您尝尝。”
第三日,再一人:
“陛下,臣妾帮你揉揉肩膀,臣妾偶然得了一瓶沉年鹿冲酒,您要不要少用一些后小憩一下,醒来定能解乏提神,神清气爽。”
第四日……
如此到了那一月约定日满,昭帝早已是烦不胜烦。
性平清心,神清气爽,她们怎么不直接说补肾壮阳,通肾固精!
他将面前一碗浓汤泼道地上,哼一声。想来,这定然是小黑送的临别礼。
纵然一月之后他便可重振声名,只是这宫中之人必仍会传言他这些日子不知进补了多少珍贵药材吧。
哼。
一月约满,他那日在宜安宫用过晚膳后,便信步去御花园散步。
这一月朝事顺畅
在这一日朝堂上,左相吴枫已请辞官位,告老还乡。他心知,这绝不是吴枫一人的选择。
转过白玉长桥,泰宁宫的碧瓦遥遥可见,迎着风,隐隐便可听到丝竹之音。
恍然间,他想起昔日沁春园中,她那一曲月夜鸟栖。
他不自觉间已加快了脚下步伐,大步朝宫门而去。
他想看到她,现在就想,
那个这些日子中,未曾用躲闪偷望同情算计的眼神看他的,唯一的女子。
那个这些日子中,真正为他倾心倾力的女子。
【“是的,你是我最亲爱的人!”王子说,“因为你在一切人中有一颗最善良的心。”】
人鱼公主爱着王子,王子从来都知道。
……………………
味道好大厨:
(句子掐腰:各位童鞋你们木有看错,这就是魏道浩主厨名字的出处。)
这世界是公平的吗?他常常这样问自己。他出身贫寒,身量不高,形貌有些吓人。
许是你娘生你的时候,吓到了。爹总是拂过他的眉头,那样说。
可是,每个人都有天赋,从他开始入岳湖楼拜师学厨的第一天起,就如此坚信。
同一批入门的学徒,初始,他最不起眼。
可是他嗅觉最敏锐,一盘菜肴中用了什么食材、什么佐料,他一尝便知。
他鼻息最通透,自膳房外走过,内里在调制什么佳肴,他一嗅便了然。
他最勤于练习,练手的刀用坏都坏了数把。
他最常于专研,总在试练新的菜式,推陈出新。
如此过了两载,他已是岳湖楼大师傅最得意的弟子,又一个春秋,师傅说,去吧,到都城去吧,你的造诣在我之上,我再无东西可以相授了。
他到了都城,都城很大,人如下入沸水锅中的饺子,起伏飘荡。站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心,他突然生出一丝苍凉,他始终,一个人呢。
三个月的适应后,他去都城最大的金碧楼,一举夺魁,成为大主厨。金碧楼在他主理下,名声越来越盛。
随后,他开始收徒,去去留留,一直跟在身边最得意的是两个。
其中那女徒弟,样貌胜人,名为婉妍。他收她为徒,却并非出于她的容貌,往日是不收女子为厨娘的。
他只是好奇,为何像她那样的女子,识文擅墨,姿容美丽,却未曾去寻一个好人家,反而要出来学厨?
她跪在楼后,连着三个晚上,他终究收她为徒。
她于厨艺上的天赋是好的,只是,又为何非要如此执着入行?
他很关心这两个弟子,处处照顾,倾囊相授。一个夏夜,大雨倾盆,金碧楼已打了烊,后厨也关了门。他挑灯整理当日心得,录于纸上。那夜小酌了几口,胃中不适,便起身举着油伞朝外走去散食。
遥遥透过雨帘,便见后厨一间小屋灯仍亮着,走过去,透过小窗,正见婉妍正在挥刀切芥菜丝。
此刻还在练习刀工吗?他仔细看去,却见一滴泪水正滑下她脸颊。
“婉妍。”他推门轻轻唤她。
女子一失神,锋利刀刃滑过指上,瞬时泛起血色。
他拉过她伤指放入口中吸掉残血,腌制后的芥菜盐分十足,融入血中,疼得人流汗。他清理好后,放开她手指,见她表情愕然,方觉刚才动作已是逾矩。
转瞬,婉妍无声哭了起来,泪水如他家乡夏日泛水的长河,波浪不止。他定是唐突她了,他心中忐忑,可下一瞬,却见婉妍扑入他怀中。
他不知如何是好,拉过她轻拍她后背,“为师在这里,莫哭,莫哭。婉妍,你可有什么委屈?”
那一夜窗外的雨下了整晚,他们在小厨房中轻语细言,婉妍终是敛住了泪,稳下情绪哽咽着说:“今日是我生辰,我娘便在今日去世的。师傅你曾问我为何非要学厨,我姨娘,便是厨娘出身,可最后,却夺走我爹全部宠爱。小姨说,到我娘生我那日,情势危险,他只在最后去看了一眼,见我是女娃,便掉头走了。”
她缓缓垂下头,侧颜让他心疼。
“爹不疼我,姨娘不待见我,后来小姨不忍,将我接去,她家中不宽裕,我再不忍如此成为她累赘,便一心出来学技艺,而若学,便必是厨艺。”她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
“安心在这里吧,师傅绝不再让你受委屈。”他柔声说道,“生辰之时,下碗面吧。”
她摇摇头,“我倒是最喜欢吃师傅亲手做的五丝筒。”
他含笑起身,挽袖亲为,那时不知道,这五丝筒一做便是十个春秋。也许心底,他希望一直一直,每一年都做下去的吧。
很多年后他再想起两人的时光,他不清楚,是不是从那一夜起,他对她开始不同,她对他,变得依恋。
他悉心教导这两个弟子,有时在一旁看他们练习,目光在最后就渐渐落在她身上,再移不开。而他出门办事时,回来便会见她焦急等在门外,晚归的时候,她的房外总点着一盏等,直到他入房安歇,远处她房间的烛火才熄灭。
他们越来越亲密,月夜下,他会摸摸自己的心口,好像,再也不孤单了呢。
后来,他已名扬洛都,他早年的一个师兄入了皇宫理厨,多次举荐他去御膳房,都被他婉言而拒。左相吴枫好美食,多次相邀,亦被他相推。
可有一日,她说:“师傅,我觉得左相大人为人忠善,不若,您带我们去相府看看吧,也可与府中其他地域的大厨切磋。”
他皱了皱眉,她又求一次,他便允了。
再后来,入相府后半年,佳人、左相喜结良缘。婉妍,成了相府的三夫人。左相陪她回家探视,听闻她爹激动得差点打翻酒杯。那姨娘,也再不如从前受宠。
婉妍成为三夫人后,二夫人连带看他这个师傅也愈发不顺眼起来,个子高高的徒弟说,师傅,我们走吧,还有什么可留。
是啊,还有什么可留?
可他看到婉妍脸上越来越少的笑容,看到每逢她生辰左相独留她一人,去给老夫人做寿,他便又留了下来。
每年一次,他亲手为她做五丝筒,每一年,他问她一次,“婉妍,跟我走吧。”
终究,他与她的这些事情被人发现,不是左相,却是府中一个临时招入的厨娘。那名叫楚楚的姑娘和他以往遇到的人都不太一样,她甚至比自己还丑,却又带着怡然自得的豁达。
她在撞破一切后所求的是他的指点,他已再不收女弟子,索性就将自己的手记给了她。楚楚可能是一心学厨的,他心底默默地下了结论,可等后来那厨娘合约期满他欲将其留在府中让小高好好教导之时,她又坚决离开相府。
真奇怪,女子的心思他总搞不懂。
后来,他与婉妍的事被人旧事重提,仍不是左相,却是光王。光王以婉妍相挟,他没有选择,答应入宫为光王谋事。只要她平安,就好了。
照光王给的方子,他学做了几个菜式,那菜肴新奇有趣,味道也出奇的好。入了皇宫,他从未打算再活着回去,可奇怪的是,光王却从未让他给景帝下毒,只嘱咐他安心做菜即可。
景帝薨时,他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光王却在隔日对他说:辛苦了,魏师傅,您从未辜负过自己的名字,现在,本王还你自由。
光王赏赐丰厚,足以他开五座金碧楼。
他出了皇宫,便直奔相府。现在,相府主厨,是他昔日的徒弟,几日后,他让小高寻了个合适机会,约三夫人见面,径直开口,“婉妍,你一直在我心里,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愿意与我走吗?”
她的眼中都是泪,最后,仍是摇头,“对不起。”说完,转身跑开。
他身形一晃,身后,徒弟将他扶住,绞了热毛巾帮他擦了额上冷汗,他低头,正见铜盆水面中映出他的形容,那身姿样貌与左相相比,真是天差地别,可婉妍计较的,难道真是这个?
他回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爱徒,徒儿轻轻颔首,“上个月徒儿逼问师姐时,她如此说过。师傅什么都是好的,只是……女子就是肤浅!”徒儿再说不下去。
真心,果然是天底下,最容易被辜负的东西。
他摇摇头,心中只剩一片苍凉,缓缓起身,祝福爱徒珍重后,再次去寻光王,哦,不对,那人已经是景帝陛下。
皇宫在魏道浩眼中曾只是个大笼子,可有她在的那个宫外,何尝又不是一个更大的大笼子?
昭帝问他缘由,他便一一相告,在那人面前,他好像什么也藏不住,索性,便再也不藏。昭帝听完,升任他为御膳房总管事。
后来的一天,夏晚长安公主入宫,昭帝亲命他主厨,他请陛下钦点菜式,昭帝却说,做些个昔日相府中那个黑肤厨娘喜欢的菜就好,那小黑也是夏晚人。
他诧然,却不多问。皇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知道太多。
他又想起相府中那个黑肤的厨娘,只有一个,偏巧,还于他有些缘分。
他便如此在皇宫中生活,昭帝信任他,诸妃喜欢他每月推出的新品,朝臣们有时也主动与他攀谈。
日子,一天天地过,却开始慢慢开心。御膳房是天下最高阶的膳房,是他最能发挥自己天赋的地方。
三年后,有一次他在宫外办事,正遇见徒儿,那徒儿刚刚离开吴家,自立门户。他甚感欣慰,相信他必能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已是他唯一的关门弟子了。
临别之时,徒儿忽然说,“师姐还是往日的老样子。”
哦,他点点头,心头没有痛,也没有加速的心跳,这一年,他也没有做五丝筒。好像,这一切可以放下了呢。
再后来,他是三国公认的第一名厨,据说每一个人开始学厨前,都会念他的名字。他有一个贤惠温柔的妻子,一双机灵聪慧的儿女。
每个人都有天赋,他一直都那样相信着。
……………………
矛美人:
我自小生在相府,爹是王爷的侍卫,娘是王妃的身边人。从小,娘便对我说,矛儿,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世子。
世子年长我两岁,身形却高出许多,比年长他一岁的甲还高出一些。他总是温润笑着,待人有礼,将东西分给我和甲,习字习武,也带着我们一起。
甲是赵侍卫与赵姨的孩子,我们的爹娘做着一样的工作,爹娘说,我们以后也一样。甲随着世子与王爷去过别的王府,他偷偷跟我说:世子与别的王府的小王爷,一点也不像。
哪里不像?我问。
好得没法形容,甲很得意,满眼自豪。
宁王妃出身名门,有些严肃,却不苛待下人,宁王爷担任朝中要职,却时常欢笑,有时还会陪世子一起游戏,他们在庭院中奔跑的时候,平素不笑的宁王妃脸上,都会有温润的弧线。
宁王府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和甲一致认为,当我们长大的时候,也要像爹娘那样,保护世子与世子妃。
我轻轻说:哦,听说宁王爷是皇帝长子,最可能被立为储君,那我们就要保护好未来的陛下与皇后。
嘘——
甲堵住我的嘴巴,轻声说:这个我们记在心间就好了。
一个夏夜,宁王爷回府时满脸肃色,袖口染血,我与甲在树后环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与王爷一起出行的爹的身影。真怪,他总是不离王爷左右的啊。
半夜,我听到娘的哭声,揉着眼睛醒来,便见王妃在房中抱着我娘,而娘的眼中脸上,全是泪痕,喃喃唤着爹的名字。
见我醒转,娘跑过来抱住我,泪水却没有止住,润湿我的夏衣,我抬手去擦她的泪水,心中跳个不停,隐隐就觉得,是爹的事情。
王妃起身立在门边,郑重说道:“可仪,来日,我们必为李东报仇。”
我知道,爹再也回不来了。隔日,我将自己藏在柴房深处,听到人在外面唤我名字,我也不出去,这里是以前我与爹躲猫猫的地方,娘从来找不到我,只有爹爹才能发现。藏在这里,好像爹爹就在身边。
果然,直到日落西山,还是没人寻来。星星满天时,门突然开了,我不敢喘气,只盼着门口的人快点消失,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在柴火树枝间翻找,终于,我藏身处的最后一根杨木移开,我看到了世子的脸。
他朝我伸出手,我扭头不理,却不料,他就是不走,又变戏法般拿出吃食递给我,我咬着嘴唇,亦不接。然后他将那糕点撇道一边,“哦,那算了,我也不吃。”他淡淡说完,在一旁杨木上坐下。
点点星光自窗散落进来,落在他脸上,那样俊朗的一张脸,连星光都黯淡了,却不可思议的是,他就那样陪下人的我,一直耗着。
远处传来甲的呼唤,世子吹了声口哨,甲便随音而至,“甲有寻了你一日,什么也没吃。”世子说,语调温润,责备的言辞,却让你又不觉得有半点责备。
我终是扶着他的手自柴堆中出来,吃了满满一碟子糕点。
十日后,我一直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仿若满天地都是雾气,我与甲在廊下看雨,世子拿了一本书在小厅中随手翻看,突然,便听到府外慌乱的叫声。
拐角处,赵侍卫与守门的金大哥扶着王爷一边唤人传医生,一面向院内走来,世子丢开手里的书,向雨中冲去。
那么大的雨,也冲不掉王爷身上染红的锦衣,地上刹那,便是一片血色。
那一夜,彻夜大雨,世子在雨中长跪不起,直到大雨将院落中王爷的落血全然冲掉,他仍直直跪着。
那一夜,王爷再未醒来。
外面的人说,米国行刺了宁王,因为宁王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以此可伤洛国的根本。可我分明藏在殿外,听到王妃对世子说:记住,杀害你父王的人,是你三叔。也许,很快,他便会登上帝位。
王妃的声音很冷,比这雨夜中的夜风还冷,让人不由得发抖。
三个月后,景帝继承大统。
那之后,世子变得不同。
他似乎仍如以前一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他会记得在我生辰时帮我准备礼物,会在甲骑马受伤时将他自马场背回,一切,一如他往日待我们那般。
可是就是哪里,不同了。
我和甲讨论了很久,观察了很久,一致认定:世子的笑,再也不一样了。
他仍笑着,却再未笑到眼底心间。
世子承袭王位,成为年轻的宁王,王妃是为郑太妃。
宁王并不像老王爷那样身兼数职,反倒无一公职,可他每日做的事却多得不得了,难有喘息之时。王妃给他安排了无数课业,天文地理,用兵布阵,权政策论,皆由当世大儒亲授。
宁王从未抱怨过一句,我们却常听闻那些大师们开口称赞,郑太妃好福气,宁王之才,难有人及。
习武方面亦不能落,宁王最喜欢的兵器是刀,我倒一直觉得飘逸灵动的剑更适合他。
文武之习也就罢了,太妃还要宁王精通医术,我初时不明白,后来却懂了,看到他每月被灌下的一碗碗汤药,服药后满身润湿的衣裳,我与甲握紧了拳。
那人,竟然这样歹毒,竟是要斩草除根吗?竟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时候,对王爷下了毒。
我与甲,也要变得更强!
两年过后,太妃去长核山避居,她对我和甲说,王爷的一举一动要悉数秘报于她,这便是对王爷最大的保护。
第五年,王爷悉数接管了郑氏家族与老宁王的政治势力。世人眼中,他依然是闲散王爷,暗中,却与朝中势力秘密接触。
第六年,王爷开始与长他几岁的光王联手,只是除了他信任之人,旁人并不知晓。
第八年,我们布局了很久,终于找到最好的机会,景帝攻克米国后急欲完成一统三国的霸业,已借光王之口,露出意欲出兵夏晚之意。
夏晚视那个看起来好战的光王为死敌,派人行刺,光王又怎么是吃斋念佛的,那两个刺客一个死去,一个被投入打牢。
光王欲亲审那日,宁王正便衣去寻他商事,两人眉目一扬,就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可是世事难料,后来,谁曾想,被钓走的竟是宁王!
那叫木楚的夏晚细作,是个奇怪的女子,她和我见过的人,不太一样。这样的女子,我私以为,并不适合王爷。
甲偷偷问我,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配不上王爷。
好像是那么回事,这是个明摆着的事实。
而今的宁王,身上仍有常年用草药的淡淡草木味道,却再不是稚弱的世子,气质卓群,再无词汇可以形容,运筹帷幄间,便可让天地变色。
他策划的事情从未失败过,可这一次,那女子却逃了,带着机密要件渡过天堑恒江,返回夏晚。
那次事出紧急,我去光王府报信,甲也未来得及亲随。可我心底觉得,宁王怎么可能失败,定然是有隐情,定然是故意放走木楚,再谋打算的。
他的确有打算,可那打算和我想的全然不同,他竟打算利用景帝派他出兵夏晚,寻机会再去看上她一眼!
这次失误使多年小心行事的王爷被景帝抓到短处,送他去战场,这不过是景帝想寻个机会害他于乱军之中,借刀杀人。这是我都明白的道理,他怎么还惦记做两张精细面皮带在身上,以便混入夏晚?!
如果他一切安好,也许我还勉强能够接受,偏偏一入边境大战之后,就再无他消息。
这决不能接受!
我与甲一路寻他,已快绝望,却终在踏棋坊外,再次看到王爷。果然,他还是寻她去了,竟在食坊当起店小二!只是从那食坊的名字看,她对他,可是毫无那份情意。
后来,甲随王爷再次出访诺斯关,这一次,诺斯关已是我洛国属地。再回洛都之时,甲说:那女子竟没随王爷回来,真真没有眼光,奇怪的女人。
我皱的眉,却舒展开来。
甲问:矛,你那样开心吗?
我是开心的,可是我没开心两日,景帝下旨赐婚宁王与左相之女吴氏。
王爷只淡淡一笑,毫无压力:你们看,景帝总是怕我们无事可做。
他对我们说完,便去约见光王。
宁王回府时,让甲传信于木楚,我拦下甲手中王爷亲写的信笺,烧为灰烬。甲诧异看我,我回望于他,默然相求:求求你,这一次,让我瞒天过海。
甲松开了拦着我的手。
赐婚风波被宁王轻松化解,不曾想,那木楚居然来了夏晚。我知道,早晚都有真相大白这一日。只是,未料到这一日来得这般快。
自宁王处退下,甲扶着我回房休息。
“对不起,甲,拖你下水。”
甲俯身帮我掖好被角,问我:“矛,这样你开心吗?”
我开心吗?我不知道。
甲低声说:“我知道我们这样做,王爷必然不开心,我们是他身边最亲的人。”
他不开心,我又怎么可能会开心。
我用被子掩住脸,泪水无声地又滑下来,总是这般哭泣,真丢人。
甲的声音变得隐约:矛,你是不是喜欢王爷?
我没有做声,也许那是我的幻听,最后,我捂着被子沉沉睡去。
隔日,我给王爷与甲缝护腕,甲自门外进来,我便说:“他们两人不合适。”
甲一愣。我不管他表情,继续道,“她只会拖了王爷后腿,就像我拖甲你的后腿一样,王爷身负使命,她却反其道而行,她一点不适合王爷。”
对,撇开我喜不喜欢王爷不谈,是她一点也不适合王爷。
“矛,你从来比我聪明,这一次,却糊涂。”甲轻轻叹息,“从那一年起,你可见王爷的笑意到了眼底心间,可见王爷再在雨天出门,可见王爷看着一个人的随身之物时会径自微笑?”
这一次,我愣住了。
是了,他在与她相望时笑容才是真的温暖,他在雨中与她共游青城山,他看着那个女子香囊,就会莫名其妙的唇角扬起。
原来,都是她……
我还是不想接受,我扔开手中针线,霍然起身,欲反驳甲的满口胡言,却见帘子挑起,王爷自帘后而入。
他也许是来寻甲的,也许只是路过,不论哪种也许,十之八九,以他的功力,全然听到我与甲的对话。
“王爷,她不适合你,记不记得她骗过你,她根本不信任我们,她不懂你。”我脱口而出。
他没立时回答我,想到那人的时候,似乎他的目光都会变化,一会儿,他才说:“母妃曾说,要让这洛国之人皆相信我,只有让别人信任我,才是成功的开始。过去八年,我一直这样做。只在遇到她后,恒江之畔,诺斯城之巅,我亦想去信她,甚至更早的时候,也许已然开始相信。”
他掀起帘子向外走去,瞬间,又侧身道:“我想,甲甘愿让你拖后腿,就好似我对她一样。”
说完,王爷朝我和甲笑笑,放下帘子。
甲的脸,红得像蒸过的虾子。我的脸,惨白得像鬼。
可是心中,却有些懂了。
隔年八月间,景帝薨,王爷用最小的冲突,得报大仇,可转眼,就被太妃禁闭。太妃的心思,我与甲了然,可是王爷的心思,太妃好像就不那么了然。
太妃认定的事情,从不回头。所以她不会见曾在长核山李宅门外风雪中长跪不起只想见她一面的王爷;所以她可以在王爷报仇雪恨的下一刻就将违背她意志的王爷关入密室。
一切需按她的总体思想来,推翻景帝,并夺回属于这个家族的一切——帝位。
听闻长安公主木楚嫁与昭帝时,我居然哭了,甲越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帮我擦拭,我越哭得厉害。
偷钥匙,去救王爷,我说。
甲点点头。
对郑太妃下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是宁亲王生母,有任何闪失,我们都无颜再见王爷,而她身边护卫,又并非宁亲王府中人,而是郑氏亲随。
与甲谋划多日,我们终于得手,一刻不停,奔赴长核山。那一夜的长核山,精彩得很,以至于多年后我们再回忆起,还颇有些想约当日在场的诸位,故地重游。
去救王爷的人不只我与甲,其中一位绝世高手说,相托他来相助王爷的,是这世上最盼望王爷自由的人。
那一瞬,我终于懂了。
她一直,是懂他的啊。
自重回洛都,王爷不知如何说服了郑太妃,完成这一不可能的任务后,两夜不寐,安排好全族之事。
三日后,尘埃落定,宁亲王降职南郡,宁亲王一族与往昔亲信,却未受半点牵连,反而在新朝中人尽其才。
也许,这正是一个盛世的开始。我在宜安宫中,这样想着。
没错,我在宜安宫中。当时王爷需寻一个可信之人,易容为木楚居于宜安宫中,以免落人口舌,挑衅两国,我自荐而往。
如若他已为木楚拱手天下,我只愿他的路好走一些。
“雅然,一定万事当心,有问题,找昭帝。”王爷轻轻拍我肩膀道,“半年后,昭帝自会派人送你去我在南郡的封地。”
我点点头,他的计策,我一向是放心的。
宜安宫中什么也不缺,昭帝每日都来,不过好像是惯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那两个唤作海青海蓝的宫女,倒是颇为有趣。
可是如此过了一月,还是觉得宜安宫中少了什么。
什么呢?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眼前闪过一张脸,不似王爷俊朗无铸,却久久就在眼前。
那人与我一起长大,那人曾经面色如红虾,那人从未拒绝过我任何要求,那人,原来一直就在我身边。
他永远用心看我,用心待我,用情等我。
我翻身坐起,非常不争气,又哭了。
隔日顶着红肿眼圈晨起,简单梳洗出了寝殿,但觉一个内侍背影有些熟悉却又不似宜安宫人。
“甲?”我试探着轻声唤出口。
那人转过身,看他眼睛,我只差飞扑向前。
最后一步止住,我责问道:“胡闹,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可能只让你一人涉险。”甲挠挠头,“我与王爷早就谋划好了,我与你一天入宫,只是为掩耳目,先去了杂役间,今日才调过来。对了,矛,你如何认得我?”
呆子,你的眼睛,已在我眼前晃过一夜。
也许,还会在我心间,刻上一辈子。
……………………
BOSS景:
这一生之中,我有三个愿望。
母后曾说过,人心太过贪婪,奢望多了,便难以实现。若想美梦成真,得偿所愿,就须设定目标全力以赴。
我牢记心间,于是我的愿望不多,只有三个,分布在不同的年华里。
……………………
年幼时,我的愿望是做天下第一的木匠。
我喜欢宫中的亭台楼阁,雕廊画柱,一木一屏,我便能乖乖坐在一旁,一人赏上半天。
我喜欢造刻出这一些的工具,木榫、过线尺、刨子、手锯、雕刻刀、墨斗,一件件拿在手中,我便能一人玩上半天。
随身伺候我的小太监悄悄告诉我说,这宫中好些人笑话我不务正业。
嗯,与我的皇兄们比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作为皇后嫡出的皇子,我有两个光芒万丈的兄长。
我大哥才智过人,又贤名远播,十四岁时,政论的文章已蜚声朝堂。
我二哥冷峻绝然,又文韬武略,十三岁时,已随皇叔出征边土。
而我呢,我与长兄、二哥等兄弟一同随太傅习文练武,学治国之道,练卫国之兵。可是,我读书不及长兄,功夫不敌二哥。
太傅的每堂课我都上,我都听,我都背。却在课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木匠活上。
父皇对我的不成器十分不满,见到大哥、二哥时满眼自豪与期盼,目光转向不务正业的我时,就多了几分失望之色。
我不以为然,这宫中既然已有了那么多文武双全、政论出色的皇子,也何必再多我一个?
文章好的不只一个,功夫好的不只一个,有谋略的不只一个,
可是木工手艺好的皇子,不是只有我一个?
我早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木匠。
什么是正业,全然投入,全然喜爱,全然领先并能让你独一无二的那件事,那个领域,便是正业。
……………………
我便如此而为,每日放了课或闲暇时,我会便装溜出宫去,到城南王家村随老师傅们学手艺。
一年年,我的手艺越来越好。
那一年春天,我坐在王家村旁的桃林深处,在一棵老树下雕一个木簪,隐隐地听到一阵歌声。
那声音轻灵而欢快,竟让我停下了手中的刻刀。
我抬起头,寻着声音向东面桃林望去。
这一年春天来得早,一树树桃花灼灼其华,开得比往年都更绚烂。花团锦簇将,直让春日一切都失了颜色。很快,我便发现我错了。
一树花海后,一袭水绿衣衫的少女,手握花枝,跃步而出。不远处,隐隐有急切的女声唤着,“小姐,等等我,小姐……该回去了……”
她收回向后张望的目光,看到了席地而坐的我。四目而对的那刻,我们两个都楞了。没想到在这城南老村的桃林深处,能遇到另外的人。
呼唤声越来越近,她粲然而笑,用食指在她唇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朝我略一颔首,步履轻然地藏身到我坐的老桃树后,我低下头继续雕刻。
不多时,两个女子自她出现的方向追了出来,猛然见到桃树下的我,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停下脚步,客气地问我道:“这位公子,请问方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
“是不是一袭水绿色衣衫?”我抬头问道。
“正是,正是,公子可曾看到她往哪里去了?”那女子急忙问道。
我沉默片刻,扬手朝西面指去。
“多谢公子。”两人朝我福了个礼,便急忙朝西奔去。
我又低下头雕刻,却不似往日般心无旁骛。
“真好看。”
脚步声渐远后,她自树后探出头,在离我耳边不远的地方说道。细细暖暖的气息吹过我鬓角,好似春风一般。
我仍低着头雕刻,刀握得没有往日稳。
她拢好裙角坐到我身旁,“刚才谢谢你。”
我从未见过哪个如此年纪的姑娘这般席地而坐的,我停下手中的刀,侧头看她,她眸中一片清亮,灵动而有神。
“你为何要避开那两个人?”
“不想被人拘束着。”她说完,倚树轻轻哼起方才的歌谣。
我收回目光,刻刀在木簪上游移,心却随着她的歌游移。
我们再未说一句话,夕阳西下的时候,又有四个侍卫来寻,想来是她家里人得了信儿,有些急了。她远远看见几人衣角,便朝那边走去。
她的身影快消失于密密桃林中时,她倏然转身,望我一眼。
而我,亦正望向她。
没有说再见,也没有互问姓名,我们相视而笑,转身别过。
半月后,在同一棵老树下,我又见到了她。
“又溜出来了?”我问道。
“恩,这次把她们甩在赵家村了。”她掩着嘴笑。
彼时,桃花如雨,纷纷落下。我还在树下刻着小件,她追着花瓣在林间轻跃,累的时候,就也坐到那棵老树之下。
第二次见面,我们仍不谈彼此是谁,却又觉得彼此如老友般。
很快,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却是在皇宫里。
那一天我还没溜出宫门,就被李侍卫抓了回去,说今日宫中的宴会皇子公主们悉数都要出席。
那日盛宴王宫亲贵诰命夫人悉数出席,公侯嫡子女亦随之入宫。席间,我简单尝了几味菜肴就准备开溜,却在拐弯时差点被十一妹绊倒。
“之华,你怎么在这里。”我奇道。
之华身量还不高,垫脚通过花窗朝另一侧宴厅中张望,嘴里嘟囔道:“母妃夸赞今棠姊姊模样品性样样都好,我有一半那样她就心满意足了,我今日倒要好好瞧瞧这郑今棠。”
之华眼神中有羡慕,也有不服,小声又道:“十哥,你帮我寻下,那边的女眷中,哪一个是她?”
郑今棠吗?王公世家之女那么多,我还真不知道是哪一个。
叫过一个小太监将之华送回花厅,我朝僻静的小花园走去,那边凉亭里,还有我的工具包呢。
凉亭中不但有工具包,还有一个熟悉身影。此刻她未席地而坐,而是坐在楠木廊椅上打量我的刻刀。
“你怎么也在这里?”目光交错的一刻,我们互问道。下一刻,皆笑了起来。
答案不言自明,我们身着各自的制衣与宫装。在这高墙之中,服饰是无声的语言。
“李铭。”父皇的皇子太多了,我补充着自我介绍。
“郑今棠。”她悠然道。
……………………
从此我常常见到她,宫里的宫妃们都喜欢她,母后也喜欢,时常召她入宫。
十一妹再次与我独处的时候,说起郑今棠,已是全然折服。而被折服的,不只十一妹一人。
人人都说,郑今棠端庄娴熟气质优雅;
人人都说,郑今棠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人人都说,希望有一个郑今棠那样的女儿,世家的女子,就该是她那个样子。
可我知道,在那被洛都人艳慕的典雅下,她有一颗不想被拘束的心。
我想守着那样一颗心。
于是,我少年时的愿望多了一个,娶今棠为妻。
在宫中的时候,她是端庄雅丽聪慧无双的世族女子,独处时,她在林间轻跃哼唱不染尘事。那样不同的姿态,那样矛盾的统一。
在宫中的时候,我会问:今棠,你不是最不愿意被拘着,今天怎么又来这宫里?
她盈盈一笑:今天之华公主约我赏花。还有,谁说我不喜来这宫里,
我们站在宫中的月阁上,远处,母后的銮驾自金水桥而过,浩浩荡荡。那一瞬,今棠眼中忽生出了璀璨的光彩。
“真漂亮。”她道。
我点点头,这是自然,母后最讲究礼制排场。
那边乾明宫中,父皇自前殿而出,两人并立白玉石阶上,两侧的宫人大臣悉数朝父皇母后行礼致意。
在我身侧,今棠的声音悠悠传来:这天下到处都是规矩,而制定那些规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不受拘束的地方。
那句话在我心中回响了许久。
那之后,我仍在做木匠活,却亦留意起这个我生活的皇宫,这个为天下制定规矩与礼制的地方。
很快,我发现,只需换个视角,它就比我原来所见的精彩。
做木工需有双善于观察的眼,我用它去观察人,发现特别有趣。
孙尚书在祈年殿说支持右丞相治水的决议,
转眼到了御花园,又对左相说截然相反的话;
于美人偶遇我时说我与世无争别有仙风道骨,
回头我又听她教育自家侄子切莫贪恋奇巧之技;
更多的事例来自父皇母后,
只是一个念想一句话,他们便翻转了一些人的命运,
实在神奇。
我每天仍坚持用刻刀练手半个时辰,只是每一刀刻下的时候,心不再沉静如水,而是回想着一天所见之人,所遇之事。
若是我,定然坚持去治水;
若是我,定然不让第二个人听到我的私语;
若是我,定然要一统米国、夏晚。
我被自己那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刻刀滑过檀木,刺入掌中。
刺痛随之而来,血立时而出,而那鲜红与痛楚,却将我带入更深的沉醉。
……………………
除却皇宫,见到今棠最多的地方,是城南老村外的桃林。
在那恍如世外之地,我们冬天打雪仗,秋天追落叶,夏天听细雨,春天赏桃花。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是因为有了第二个愿望,我对第一个不再全然专注,上天也开始觉得我贪婪,不加成全我第二个愿望。
最终,这两个愿望都没达成。
又是一年春天,桃花满洛都,今棠嫁与我皇兄为妃。
皇长子的婚宴,奢华无比,据说当时迎娶的规格按太子制,聘礼以太子妃制。
父皇曾说:洛国立贤不立长,他给所有人机会,最适合的人继承大统。他将慢慢看每个人的表现,不急一时,不拘一事,设立储君。
可皇兄的婚礼是个暗示,人人都说,皇兄是父皇最中意的帝位人选。
皇兄的婚礼,同时也是对未来一国之后的选择。
这样的婚礼婚宴定然热闹非凡,备受瞩目。可那一天我躲在宫中,告病未出。
我是真的病了,从我听闻今棠赐婚后在桃林中见她那面起。
“今棠,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嫁与我皇兄?”那日桃林中,我当面问她。
皇命不可拒,父命不可违,若只是这样,我倒愿放手一搏,如果……
“是。”她斩钉截铁地答我,没有一丝犹豫。
我有些错愕,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你不是最厌烦被拘着?”我所问的仍是那句话。
“嗯,”她点点头,“我幼时,出不了所居的澜沧阁,再大一些,能在郑府内四处走动,却不能独自外出。我须学爹爹选的书籍,娘亲选的曲谱,按世家嫡女的要求约束自己言行喜好。其实这道理放在哪里都一样,一个人越是弱小之时,所能做的事情便越少。反之,手中握有的能力或权势越大,受的拘束便越小。”
她凝目望向我,眼中没有隐瞒,仍是清亮一片。
她说:铭,普天之下,谁是最有权势而不受拘束的女子?
春风吹拂,几瓣落花自我眼前旋转飘落,正落在树底我的刻刀之上。
我五指成拳,我知道,那样的女子普天之下只有一个,那便是帝王之后。
我沉声再问:“今棠,那你为何又如此中意这桃林?”
她的长发在风中轻扬,轻灵一如我初见她时跃动的脚步,她道:“铭,这悠然之地一直在我心中,这情意一丝不假。在这里的每一刻都开心,而在宫中的每一个时辰都充盈。”
她如此说着,神色间却亦有些迷惑起来。
她有两个灵魂,一个天真烂漫,向往桃林之中,一个按世族之利,向往金碧红墙之内。
这两个灵魂戴着两张面具,交错呈现,日子久了,她已不知哪个是她自己。
半响,她轻声道:“可细细想想,我一月来这桃林四次,入宫,却有十次。这般算来,便一目了然。”
她站在我身前,眼眸一瞬不瞬地望向我眼中。那一刻,她也许觉得自己已清楚哪一个才是她自己。
远处山岱染上金边时,我骑在马上,看她缓缓步上马车,今棠侧头最后对我说:铭,我一定会做一位贤妃。你也一定要,保重。
她说的保重二字,那么轻,又那么重。
她再未回头,我眼见她的马车越行越远,最后消失于桃林之外。
我知道,她所走出的不只是这片桃林,也将如此走出我的生活。
自此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来这里。
此刻仍是春天,可我眼前却闪过我初遇今棠的那个春天。
那一年,春花最绚烂的时刻,我初时觉得灼灼桃花让春日其余一切都失了颜色。很快,我便发现我错了。
就在我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只觉得满树桃花全无色彩。
一些东西,我终于分明,可还有一些,我分不清,她是嫁与了我的长兄,还是嫁与了未来太子妃乃至皇后的那个凤椅?
回到宫中我一病不起,太医说春寒料峭,最易伤风。
宫人们偷偷笑我不文不武,弱不禁风。
我躺了半月才好,再次登上月阁时,我有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望。
帝位。
也许更早的时候,它已生根。
而在那一天,这愿望破土萌芽,难以遏制。
……………………
任何人都可以得偿所愿,只要他变得狠毒下得起手;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他的世界曾经分崩离析。
坍塌不是一个终点,而是开始。而有的东西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比如,对那个至高无上位置的追逐。
最后,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我。
我依然做着我的木匠活,却是在雕刻木艺时想着如何对人下刀。
最后,她始终是一位贤妃。
她依然是世家贵族女的典范,却听闻她很少再笑。
我再未与人说起过她,却知道她的所踪;
我再未去过城南,却让宫人在宫中栽了一片桃林;
我再未在宁王逝去后见过今棠,却从未忘记她的样子……
……………………
许多年后,那个样貌即似兄长,又似今棠的侄子问我:十叔,今日,你可知悔?
我体内气息翻涌,只答了一个字:不。
我不后悔。那一个“不”字出自肺腑,心满意足。
我不后悔追逐这帝位,大哥过于温润,二哥谋略不足,对于帝王权术,都不是最佳的践行者。
我不后悔兵出邻国,米国国君荒淫,夏晚外戚专政,正是一统三大国的最佳时机。
我不后悔排除异己,大多数帝王,手上都有鲜血。
我不后悔。
那是我这一生中,唯一实现了的愿望。
―――终―――
补充景BOSS的番外一篇,主要为正文中未言明的景帝的昨天。
祝大家清凉一夏。
(>^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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