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竹筒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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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坚持！”
“跑起来，动起来！”
“再跑一会，等会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清晨，太阳初升，浅浅阳光照耀在还未消散的露珠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景春宫庭院内，一声声温情又鼓舞人心的话语响起，唤醒了一夜的寂静。
贤妃向皇后请安后返回寝殿，还未行至门口，便听到里面一道道热闹声响，还有一阵阵的脚步声。
怀揣着好奇，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贤妃扬唇看向长芳，笑道：“走，瞧瞧他们在做些什么。”
迈过门槛，庭院内的景象一览无余，只见孟初雪身着轻便长袍，宽大的衣袖束起，姿态轻盈，步履稳健，面上微微起薄汗，面色红润，很是透亮。
再看身后那个大团子，跑得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迈步的动作一卡一卡——抬起沉重的腿，再重重落下，整个过程像是慢动作回放。
配着粗重的呼吸声，汗如雨下，面上的五官都皱成一团，跑两步搭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就要垂下，又在听见前面人的鼓励声中重新抬起，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迈。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休息了。”孟初雪发话，接着又补充，“不可立刻停下，缓缓走。”
旁边宫人见状来给五皇子擦汗，孟初雪也接过梅香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觉得身上粘腻，于是嘱咐宫人：“带五皇子下去擦干身子，再换身衣服。”
宫人低声应是，孟初雪也往卧房走。
清晨跑一跑，真是舒畅。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她已经能够十分轻松地跑完了，身上的肌肉都紧实不少，不再是一开始时候跑一步喘三喘的虚弱状态。
“这五公主倒是有趣，也不怪皇儿这般黏着她了。”贤妃立在廊庑下静静看着他们，没有上前。
若是旁的人见到堂堂公主这般又跑又跳的，定然要呵斥一句不成体统，可贤妃反而极为欣赏。
她出身将门，在家中时，骑马射箭样样不落，也不曾逊色于男儿。现下想想，倒真是怀念宫墙外的那些畅快岁月。
“长芳，去将我那几套骑装取来。”贤妃吩咐道，想了想又说，“不过小五年纪轻，身量小，怕是穿不上，再唤尚衣局做几套。”
“冬装想来也是缺的，再顺道做几套……罢了，四季各做几套吧，从库房里拿料子。”
“五公主是正经的皇家公主，一应分例不可少，好好同底下人交代清楚，莫想着偷奸耍滑。”贤妃说这话时，眸光变得凌厉，扫了一眼众人，“若是敢轻慢了公主，本宫第一个不饶他。”
这是敲打，对景春宫人说的，也是对整个后宫讲的。
底下人消息传得快，又会揣摩主子心思，瞧见贤妃的态度，想来不需半日，往日对孟初雪冷嘲热讽的人见到她后也要恭恭敬敬行礼。
“是。”长芳欣然应下，瞧了一眼汗涔涔的五皇子，“从前娘娘便是心太软，现在好了，五公主来了，倒是可以好好管管殿下了。”
长芳是自将军府开始伺候贤妃的，两人说话间少了很多拘束。
提起对儿子那些纵容，贤妃脸一烫，“姑姑莫要说我了，他一撇嘴，眼睛一红，姑姑是妥协得比我快多了。”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道理都明白，但总想着他已经跟正常人不同了，实在不忍心剥夺他仅剩的一点点快乐。
孟初雪换完衣服后走进前厅，就被一排宫女惊住。
十名宫女身着同样式的青色宫装，掌心托着乌木祥云纹托盘，上置各色衣裙和各类头面首饰，锦绣华服和金银玉器格外耀眼。
看着贤妃盯着自己的目光忽地变亮，孟初雪忽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这衣服太素了，不行，来换这一套。”贤妃瞧着她身上的衣衫，不甚满意，就近选了一套莲青色罗裙。
三个宫人闻令而动，带着孟初雪去往殿内换衣间，三双手一起动作，孟初雪还未反应过来，便换好装再次被引到前厅。
“颜色深沉了些，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换这套月白色的看看。”贤妃摇了摇头，又指了另外一套。
又一次，孟初雪被推入了换衣室。
“不好，太素净了，不衬你的气色，再换。”
“裁剪不好，换。”
终于，经历了多次换装，孟初雪终于在贤妃脸上瞧见了满意的神色。
终于结束了。
孟初雪刚要松一口气，就见贤妃拿起红宝石的头面往孟初雪头上比划，“颜色太艳。”
“颜色太素。”
“宝石太小。”
“工艺稍差。”
挑来挑去，端托盘的宫女又换了一批，贤妃才终于停了手，左看一眼，右瞧一眼，又让孟初雪转了转身，不住地点头。
一袭湖绿色的宫装，宽大衣袖边用银线暗绣水波纹，裙摆处则用绛粉色绣线绣了大朵大朵的莲花，绿为底，粉花缀上，行动间，步步生莲。
秀发挽成灵蛇髻，配上青色团花，翠青色清莲步摇，整个人清丽出尘。
瞧见孟初雪无奈的眼神，贤妃掩唇轻笑，“知你不喜这些，然今夜是年宴，你总该穿得华丽些，可不能叫人看轻了去。”
说着，牵过孟初雪的手，将手上一个水头极好的镯子撸到孟初雪手上，碧绿清透的玉镯绕着少女纤细的手腕，煞是好看。
那边，换好衣服的五皇子见状一个箭步冲上来。
他在怀中掏啊掏，摸出荷包，拿出一颗金花生放到孟初雪手上，又歪头看了看焕然一新的孟初雪，忽地把一整个荷包放到她手上。
孟初雪手下一沉，还未来得及说话，又见眼前人拔掉束发的玉簪递给孟初雪，踮起脚就要往孟初雪头上戴。
这个举动惹得贤妃抚掌大笑，“皇儿停停停，皇姐用不上你的簪子，收起来收起来。”
五皇子只好乖乖戴回头上，恰好此时长芳捧着托盘回到殿内，孟初雪眼睛瞪大，不会吧，还来？
见状，贤妃乐了，卖了个关子，“这些啊，你指定喜欢。”
火红的骑装展开，窄袖绯衣，利落干脆，不似裙装层层叠叠，阻碍行动。
这衣服好。
如贤妃所言，孟初雪确是喜欢，今晨还想着要做几套轻便衣服呢。
“年后，本宫同皇后说一声，让你跟着他们去上书院念书，这身衣服可在骑射课上穿。”
皇子公主们到了年纪都要到上书院上学，统一学习礼仪规范，诗书礼乐等，至于学到何种程度，便要看身份和未来谋划了。
“娘娘，时辰到了，可要传膳？”长芳在一旁问道。
闻言五皇子眼睛一蹬，拼命摆手，“不要。”
孟初雪适时开口，提出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娘娘，今日我答应五皇子要为他做午食的，是对今晨坚持跑步的奖励。”
“这样啊，那就期待小五你的手艺了。”贤妃很捧场，大手一挥，“长芳，今日不传膳了。”
贤妃面上欢喜，内心却在叹气，还要做饭，莫不是还要洗衣，再想起那绣花样子，心中的怜惜陡然攀升。
莫不是在这住着觉得不安心，想要做饭讨好她这个主位？
看来日后要还要注意开解，防止孟初雪胡思乱想才成，她又不是苛刻之人，安心住着便是。
瞧着孟初雪瘦小的模样，贤妃心想，日后定要给她好好进补。
慈爱地目送他们几人远去，贤妃唤来身边宫人，命底下膳房多做几道好菜，待会饭菜味道不好，也有个候补。
又仔细吩咐了众人，若是不好吃也要顾及五公主的面子，千万不可表现出来，要多多鼓励，多多捧场。
将一切打点好之后，贤妃才放心跟上。
景春宫的厨房内，孟初雪环视丰富的食材，阔大的空间，再看锋利的刀具，顿时心花怒放，厨师的天堂啊！
“公主，奴婢未寻到您说的竹子，便多找了几样，您瞧瞧能不能用？”
何姑姑抱着一堆竹子和一把芭蕉叶进来，孟初雪瞧了瞧，青竹，还行，虽比不上专做竹筒饭的香竹，但也能用。
“这种也可以。”孟初雪挑选了几样，见旁边人都好奇，便开口解释。
“待会我打算做一道竹筒饭，将泡好的米和提前煸炒香的腊肠、香菇、萝卜粒和豆子等装入竹筒内，再用芭蕉叶封口，放在火上慢慢烧烤，待竹筒表层烧焦便好。”
“竹筒饭？”
“这是何物？”
“嗨呀，咱们好好瞧着就是了。”
景春宫小厨房内的用人早晨时便知晓孟初雪要做饭，心里好奇着呢，现下做的又是一道从未听闻过的菜式，纷纷围在外侧，眼睛紧紧盯着孟初雪的动作。
干杂活的人更多是瞧个热闹，而厨子们则抱了偷师学艺的心，若非主子在，他们定要冲上去好好请教一番。
倒是贤妃早年在家中时听南征北战的父兄提起过这道菜，隐居在西南密林中的人们，就地取材，伐竹做饭。
只不过没想到深居宫廷的孟初雪也知道这些，不由问一句：“小五还会做这新奇的菜式？”
孟初雪挑竹子的动作一顿，随即道：“在一本杂书上见过许多新奇的菜式，便照猫画虎，学了学。”
“小五！”五皇子指了指自己，表示小五是他，又指了指孟初雪，滴溜圆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小五？”
接着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围着孟初雪跑，乐呵呵地重复：“小五，小五……”
“皇儿，你该喊五皇姐，可不许这般没大没小。”贤妃无奈，伸手把五皇子抓了回来，教他：“五皇姐。”
这一打岔，贤妃倒是没有再深究菜式了。
宫人拿来炭火，燃起火。食材已经按照孟初雪的吩咐提前备好切好，孟初雪开始炒香。
孟初雪颠了颠油罐子，放心大胆地倒油，不用小心翼翼省油的日子可真舒服。
先加入葱姜蒜，热油激发香味，再下入食材，翻炒几下，再加入盐、豆酱和料酒调味，混着香味的热气腾起。
拿来白瓷盘将食物盛出，青绿豆子，红萝卜丁，配上色泽鲜亮的腊肠和香菇，光是瞧着，就令人食欲大开。
“五公主的手法可以啊。”
“火候也不错。”
贤妃听着厨子们的赞叹，面上喜色浮现，不愧是她景春宫的厨子，瞧瞧这多上道，都不用她吩咐，都晓得要多夸赞。
一只手悄悄摸上灶台上的盘子，趁着无人发现，快速捡了一颗豆子，塞进嘴里。
“殿下。”孟初雪眯眼盯着他，语气危险，五皇子一溜烟跑掉，躲到贤妃身后，嘴巴还在动。
“好吃。”五皇子笑呵呵，探出一个脑袋，企图再次寻找机会，实施偷袭。
孟初雪招呼着宫人把食材装入竹筒内，封口上火烤，彻底断了五皇子这个念想。
趁着等待的功夫，宫人支起铁架，孟初雪往上烤了几个橘子消磨等待的时间。
随着炙烤，橘子皮软化，淡淡橘香味弥散开，清新宜人，深吸一口气，人都精神不少。
贤妃尝了一口，酸苦的味道袭上舌尖，但触及孟初雪期待的眼神，她只得抿唇生咽，“好吃。”
“烤橘子有理气调中、燥湿化痰的功效，冬日里食之，可防范风寒。”说着，孟初雪给宫人分食已经烤好的橘子，又往上放了几个。
余光瞥见自家儿子嗷呜一大口吃下，眉头蹙起，贤妃赶忙捂住他的嘴，绝对不给他吐出来的机会。
“皇儿啊，烤橘子效用好，你多吃啊。”
五皇子露出委屈巴巴的一双眼睛，呜呜呜几声控诉不满。
竹子表皮烧焦，清香味飘散，竹筒饭好了。
孟初雪命人捶打竹筒外壁，再用刀将竹筒剖开，竹子内壁的竹膜同饭连在一起，呈现圆筒状，酱汁将白色的竹膜也染上棕红油亮的诱人酱色。
“哇。”五皇子依旧是最先捧场的一个，若不是贤妃按着他，他定然是要冲上去的。
好不容易等宫人分装好后，五皇子拿起筷子尝了一大口，抬头时双眼亮晶晶的，一口没吃完又急急去夹第二口，最后直接换了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贤妃盯着瓷盘里粒粒分明的米粉，一吸气，浓香味道随着热气扑面而来，胃口大开，难道真的很美味？
眼看自己不动筷，孟初雪也乖巧等着，贤妃执箸夹了一小块饭团，犹豫着送入口中。
只一口，她便呆住了。
米饭紧致劲道，既不过分软烂，也不至于硬口，酱汁的浓香布满整个口腔，再细细品尝，青竹清冽的香味随之而来。腊肠咸口，配以软粉的青豆和脆爽的萝卜解腻，唇齿留香。
若不是顾及礼仪，贤妃也想换了勺子大口品尝了，目光触及一旁使劲狂吃的儿子，倒是有些羡慕小儿了。
孟初雪搓搓手，也开动了，浓香酱汁包裹着米饭，肉香味美，经过火烤的竹香味完全同米饭混合，味蕾得到大大的满足。
一口接着一口，没有人说话。香味诱得一旁的宫人又馋又好奇，到底是何味道啊？
良久，盘中食物被清空，一粒米饭都没剩。贤妃不动声色地暗自摸了摸肚子，糟糕，一不小心吃撑了。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声道：“娘娘，今日的膳食已放至厅中。”
孟初雪疑惑：“娘娘，您还传膳了？”
不是说，今日不用传膳了？她还特意做了很多饭。
贤妃手一顿，思绪纷飞，视线瞥见长芳，灵机一动，道：“是长芳，长芳她担心餐食不够吃便传了。”
“我都说了，小五思虑周密，定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还偏不信，哈哈，是吧，长芳？”
接受到自家娘娘飞刀般凌厉的警告眼神，长芳嘴角抽了抽，背了锅：“哈哈是的，现下看来，真的是奴婢多虑了呢。”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竹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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