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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告别 ...

  •   大会一结束,何荷他们就由差役看管着穿过“审判殿”的前门。据说是因为以前的“血祭”有逃跑的,不过何荷从来没有听说过。
      进到门里,何荷被领到一间屋子里,一个人留在那里。
      这是她见过的最华丽的地方,一进门便能感受到它的气场,仿佛置身于一个天上人间。
      墙上挂着金饰银缀的挂画,地面铺着厚重华美的地毯,灯光柔和而温馨。
      室内陈设琳琅满目,各种名贵家具和摆设充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房间里还有一些别致、独特而又精致无比的摆设品,古董文玩、红木家具、传统编织品等等都在这里一一展示着它们不凡瑰丽之处。
      这个房间无疑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之所在。
      何荷坐在红木椅子上,忍不住用手来回抚弄着光滑的扶手,以帮助她镇静下来迎接下一个未知的时刻的到来。
      不久,她就要和所爱的人说再见了,而她不想分心,不想红着鼻子肿着眼泡从这间屋子走出去。
      她可不能哭。
      还是那句话,她不能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在整个九幽国人面前,特别是那些竞赛对手面前。

      母亲和妹妹来了。
      何荷上前抱住何丽,她爬到姐姐的膝盖上,搂着她的脖子,把头倚在她肩膀上,就像小时候刚开始学走路那会儿一样。
      母亲坐在何荷身边,搂着她们两个。
      有好一会儿,她们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何荷开始嘱咐她们要牢记哪些事情,还告诉她们一定不能让妹妹去领食品配给券,因为每多领一次,就多一次记录在记事簿上面的机会,就多一份被抽签中的可能,只要平时节俭些,靠着母亲开的小药店生意,还是能凑合着过下去的。
      另外,何丽养了一只羊,也可以用羊奶去交换一些东西。
      还有,她和陆青早在一年前就做了约定,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无论谁被选去了九宫城,对方都要好好照顾另一方的家人,所以,陆青肯定也会时不时给她们带去猎物的,而且只要母亲把草药的样子详细告诉他,他就一定会把草药采给她的。
      何荷没想要何丽去学着打猎,因为以前她就教过的,简直就是灾难。她一到林子里就害怕,何荷打了猎物,她就眼泪汪汪的,说些马上回家还能把它的伤口治好之类的话。
      何荷又对家里烧的柴火、怎么交换货物、妹妹上府学等事情都嘱咐了她们一番,之后她转过来,紧紧抓住母亲的胳膊,说:“一定要听我的话,你在听吗?”
      母亲点点头,显然对何荷说话的强烈语气吃了一惊。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她其实也是明白的。
      “你不能再离开我们了。”何荷意有所指地说。
      母亲低垂着头说:“我知道的,我不会了。我那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嗯,可是这次,你要控制住。你不能精神不振,撇下何丽一个人不管。现在没人能养活你们了。不管发生什么,也不管你在纵横镜里会看到什么,你保证一定要坚持住!”何荷提高了声音,简直是在大喊,声音中透出了对她曾经撒手不管一切的愤怒和恐惧。
      母亲也生了气,把搂着何荷的手臂拿开:“我那时候生病了,那会儿要是有现在的药,我会把自己治好的。”
      她说生病,倒可能是真的。因为后来何荷常常看到她把悲痛无比、神情呆滞的病人带回家。
      “也许那真的是一种病,可是这样子的病我们得不起,娘亲!”何荷喊着,“现在没事了吧?那就好好接受现实,好好照顾她!”何荷指了指妹妹。
      “我会很好的,姐姐。”何丽用手捧着何荷的脸说,“倒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聪明、敏捷,还勇敢,没准你会赢的。”
      何荷觉得妹妹一定是知道自己赢不了,所以才那么安慰自己。
      她明白,竞争是无比激烈的,根本不是她所能应付得了的。
      那些来自富裕门派的孩子,他们视这比赛为最大的荣誉,从小到大都在接受有关的训练。
      那些男孩的个头都比何荷大几倍,女孩也熟知各种用刀杀人的办法。
      当然,也会有像何荷那样在真正激烈的猎杀之前就已经被除掉的人。
      “也许吧。”何荷说。她知道,她不能放弃,如果自己都提前放弃了,又有什么理由劝说母亲坚持下去呢?
      另外,即使敌人很强大,不战而退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那我们到时候就会像申祖庚那样有钱了!”何荷故作兴奋地摸着妹妹的小辫子说。
      “我不管是不是有钱,我只要你回家。姐姐,你会努力的,是吧?会努力的,对不对?”何丽急切地问道。
      “嗯嗯,一定会努力,一定。我发誓。”何荷说。
      她知道,为了妹妹,她不得不这么做。
      这时,差役来到门口,示意会面的时间到了。
      何荷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甚至弄疼了彼此,何荷嘴里不住地说:“你们要保重,要等我回来。”
      母亲她们刚要说话,差役就命令她们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何荷趴在桌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好像这样能把一切烦恼挡在外面似的。

      又有人进来了。
      何荷抬头看时,很吃了一惊,是周记糕点铺的掌柜,周子斐的父亲。
      何荷不敢相信他会来看自己,不管怎么说,她不久就要竭尽全力杀死他的儿子,而且他们并不怎么认识,可能他还更熟悉何丽一些。何丽经常会拿家里的羊奶去他那里换一些糕点。
      何荷很肯定他不会像他夫人那么蛮横因为一些煎饼就去殴打自己的儿子,可是为什么他会来看自己呢?她很困惑。
      周掌柜是个高大宽肩膀的男人,由于常年待在炉子和蒸笼边,脸上有些灼烧的疤痕。
      “咳……小丫头,你好。”他跟何荷打了个招呼,何荷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他点头施礼。
      他点了点头,用手压了压,示意何荷坐下以后,自己也踌躇不安地坐在椅子边缘,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纸袋递给何荷。
      何荷打开纸袋,里面装着莲花糕,是何荷她们从来都买不起的奢侈品。
      “谢谢周掌柜。”何荷说。
      周掌柜平时就不大爱说话,此时听着何荷的道谢,也只是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我今天早上吃了你们的馒头,是我朋友陆青用松鼠换的。”看他那样,何荷主动找了个话题。
      他点点头,好像想起了松鼠的事。
      “你吃亏了。”何荷说。
      他耸了耸肩,好像并不在意。
      何荷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接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了,于是两人就只是干坐着,不说话。
      何荷有意无意地时不时看下纸袋子里的莲花糕。
      后来差役来了,他站起来,又咳了下,清了清嗓子,说:“我会照看那个小姑娘,不会让她饿着。”
      听到这些话,何荷感到一直压在心口的心事不那么重了。她知道,人们虽然平时跟她交易的时候都讨价还价,但他们却都是很真心地喜欢自己的妹妹何丽,也许这种喜爱能帮助她好好活下去。

      下一个去看何荷的人也是她不曾料到的,是马萍,她径直走到何荷面前,没有哭哭啼啼或者说告别的话,而是急切地恳求,她的口气倒是让何荷吃了一惊。
      “他们会让你在比赛场戴一件东西,可以让你想起家乡的东西,你戴上这个好吗?”她把那天戴在脖子上的吊坠递给何荷,她没有用自己的项链,另外用了一根红绳子套住吊坠。
      何荷以前没仔细看过,这时候才发现是一只飞翔的小鸟。
      “你的吊坠?”何荷说。戴一个代表他们通天宗的饰物是她几乎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这,我给你戴上好吗?”马萍没有等她回话,就踮起脚想把吊坠给何荷戴上。
      “不,不,你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何荷退了两步,摇摇手。
      “不存在贵不贵重,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答应我一定要把它戴到比赛场去,好吗,何荷?”马萍说着,又重复了一遍,“答应我。”
      “好吧……”看马萍的眼眸里一片真诚,何荷实在不忍拒绝,勉强答应了。马萍赶紧欢天喜地把吊坠给何荷戴到了脖子上,然后紧紧抱了抱她,就离开了。
      没有什么过多的话语。
      “也许她一直以来就是我真正的朋友。”何荷心里暗忖。

      最后,陆青来了,也许平时他们之间没什么情调可言,可是当他张开双臂时,何荷还是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了他的怀抱。
      他的身体对于何荷来说很熟悉,他的一举一动,柴烟的味道、甚至心脏的跳动——这是她在打猎寂静时曾经听到的,但现在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心脏和自己的紧紧贴在一起。
      “听着,”他说,“搞到刀子很容易,可是你得找到一把弓箭,那是你最好的机会。”
      “他们未必会给弓箭的。”何荷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他们就只提供了带刺的棍棒,各门派的‘血祭’只能活活用棍子打死。”
      “那就做一把,”陆青说,“即便做得再差,也总比没有强。”
      何荷曾经想过按照父亲的弓箭做一副,可是做得并不好。要做一副好弓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便是父亲做,有时候都还是作废了。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木头。”何荷说,“那年的参赛者被投入到一片只有大石头、沙子和矮灌木的荒漠里,许多选手要么被毒蛇咬伤,要么最后渴发疯了,你还记得吧?……真是可恶至极!”何荷离开了陆青的怀抱,抚了抚耳边的碎发。
      “几乎每回都有木头,”陆青说,“那年的‘天命大战’中有一半人都被冻死了,这游戏就没什么趣味性了,从那以后,活动就改变了。”对于何荷离开自己的怀抱,陆青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失落。
      确实,何荷想起那年,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选手们在夜晚被冻死,他们在不是很能看得清的纵横镜里看到他们既没有木头生火,也没有火把什么的,只是缩作一团。
      然后,九宫城举办的那届比赛被认为是虎头蛇尾,所有选手都静静地死去,没有搏杀,也没有流血。
      自那以后,通常都会有用来生火的木头。
      “嗯嗯,一般都会有些木头。”何荷走到椅子上坐下说。
      “呵呵,这比赛跟打猎一样,而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猎手,知道吗?”陆青乌黑的双眸盯着何荷,认真地说。
      “这不仅仅是打猎那么简单,那些人有武器,有功夫,还有思维,陆青。”
      “你也有,你比他们练习的多得多,都是实打实的练习,”陆青说,“你懂得怎么打猎。”
      “可那毕竟不是杀人啊。”何荷双手交叉着支在自己的下巴处,用下巴不停地贴着手左右摆动。
      “这能有多大区别?真的。”陆青冷酷地说道。
      “如果我不把他们看作人类,那确实没有区别,可麻烦的是,我做不到。”何荷的一张小脸皱了起来。
      陆青真想用手把她那皱纹抹平。
      差役又来催促了,陆青请求再宽限一会儿,可是他们却强行把他带走了。
      何荷心里开始发慌。
      “别让她们挨饿!”何荷拉着他的手,喊了出来。
      “不会的,你放心,我不会的!记住我,呵呵……”他说。
      差役把他们硬给拽开了,随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他要我记住他什么呢?何荷想不明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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