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他们全员疯批》有山长梦

92、番外·归处

　　深秋万木摇落，容识和灼夜本想选个风水风景皆好的地方，择日开工，却因为一些事情亟待处理，便一推再推。

　　在养魂阵那场劫难里，仙盟没了一位盟主、一位长老和一位曾经的长老，修真界众说纷纭，各种各样的传言甚嚣尘上。

　　容识的伤稍好一些，便和灼夜一起去了偏殿。

　　偏殿中坐满了人，除了两人与仙盟的诸位长老，还有请来的数位各大宗门及家族的大能。

　　上次仙盟中聚集这样多的人，还是四十九年前建盟大典那日。

　　灼夜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有些紧张，而且他身为五大宗门之一的瑶华山副掌门参与会议，根本不能和容识这位副盟主坐在一起。

　　他只能远远望着容识皙白的侧脸，偶尔连那些大能在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容识参会的模样跟他平时大不相同，身穿黑红相间的制服，不自觉冷脸时，能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说话时微微压低的嗓音不疾不徐，却很有份量，不容忽视。

　　灼夜觉得这般的容识也好迷人。

　　他读过很多书，但面对容识，只想用最直白最浓烈的话来描绘对方。

　　虽说外人看来容识一直都很冷淡，但他真的只是看起来难以相处，只要稍微跟他接触一下，就会发现他脾气好心肠软，待人亲和、叫人打心底里喜欢。

　　容识不是没感觉到灼夜炽热的目光，以往灼夜总是这样看他，也习惯了，但今日不同，旁边还有这样多的人，况且这次是非常重要的会议。

　　他耳尖微红，终于忍不住回望灼夜，灼夜微微一笑，依旧看着他，目光灼灼。

　　对方穿着瑶华山的服制，束袖红衣、高扎长发，更显少年的意气风发。

　　但这样不加掩饰的眼神，和公开谈情说爱有什么区别？

　　容识垂下了眼，片刻后，才感觉到那一直追随着他的目光移开了。

　　他心下松了口气，灼夜知道轻重便好。

　　灼夜心知容识不喜欢自己的隐秘被旁人窥探，而在容识眼里，他们的感情也属于隐秘的一部分。

　　他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正在说话的那位长老。

　　已经两个时辰了，这场会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容识他们以前也这样么？

　　这场会议进行的时间，远比灼夜想象的还要长。

　　数十人商议了整整三日，才发出了面向整个修真界的公告。

　　公告很长，第一件事便是言明了养魂阵那晚的具体情况，师赢、萧随与镜真，还有仙盟中人的伤亡。

　　第二件事，是盟内的人事任命的变动，由容向昭继任仙盟盟主，容氏和萧氏缺失的长老人选由各家补上，瑶华山所缺长老之位则由现任瑶华山副掌门灼夜出任。

　　第三件事是云海秘境变故和瑶华山的调查结果，应危、师赢、萧随所做之事，写得一清二楚，不偏不倚、公平公正，证据确凿，找不出任何错漏。

　　第四件事关于南海明氏，公告澄清了当年明彧勾结旧仙盟人纯属萧随诬陷，明氏时隔多年终得平反。

　　叶轻因为同师赢在战时策划过许多事，也被论罪。

　　他被带去关押时，神色如常，不见半点哀怨愤恨，只是望了一下后山那边，想起昔年那个关于银杏树的约定。

　　望仙七算中，只有容识与他两个人还活着了。

　　他没想到容识会过来送他。

　　容识看他的眼神很平淡，只说：“珍重。”

　　叶轻忽然放松一笑，深吸气感慨道：“当年你在这里救了我，我此后却堪称是恩将仇报……是我对不住你。如今种种，皆是我的报应。”

　　他走过容识身侧，带起一阵微风，“走了。”

　　再没有回头。

　　故人皆去，业已殊途。

　　容识静立片刻，也转身离去。

　　他有自己的新路，不与他们同道了。

　　午后，内室之中。

　　明允一边给两人探脉，一边感慨说：“养魂阵这次的事，比秘境里还危险，不过容识反而因祸得福，身体更好了些。灼夜破了元婴，听着那么重的伤，短短两三天就好全了，这身体强度感觉比陨铁还要厉害。”

　　“灼夜可以说是完全恢复了，容识估计得再喝一个月的药。”

　　兰玦跟青音一起来看望两人，叹气道：“那晚仙盟动静很大，我们也看到了养魂阵那边的异象，本来想着去帮忙，但仙盟下了严令不许出去。”

　　青音附和道：“是啊，当时我们、明允还有一起去秘境的好多人都想去帮忙来着，跟容长老求了好久，她都没同意。”

　　“她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明允回想起当夜的情形，“听说去的都是至少化神期的大能，我们去了，真不一定能帮上忙。说起来，这才几个月，二小姐就变成新一任盟主了。”

　　“而且，仙盟办事就是快，我以为应危刚死，抓他下属、摧毁他的势力的事，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吧，没想到你们三天就搞定了，连苦海舟都给找回来了，还好应危没把偷来的苦海舟带进秘境。”

　　他叹了口气，“更没想到的是，我师兄竟然……是因为不小心撞见应危安排在山内的奸细跟他联系，被灭口的。”

　　“我姑姑也是……”青音也看过了公告，“她也是不小心看到师赢和应危做交易，才被下了浮生事。”

　　“真该死啊。”明允气不打一处来，问容识和灼夜，“你们在养魂阵里有没有把应危暴打一顿？”

　　灼夜摇了摇头，“我们力竭时，他想杀容识，谁知道师赢替容识挡了剑，又捅了他一下。”

　　“……你捅我、我捅你，这两人可真是……”

　　明允一时找不出什么词形容师赢和应危，追问道：“然后呢，他被当场捅死了？”

　　容识揉了揉眉心，“没有。他觉得镜真修为最高，是最不可能死的人，就给自己和镜真下了同命咒，结果镜真突然自杀，他便也死了。”

　　青音和兰玦后仰了一下，“好家伙。”

　　几人都沉默了。

　　应危机关算尽，却没算到师赢、萧随和镜真对容识的情意。

　　虽然微渺，却在最紧要的关头救了容识和灼夜两个人。

　　兰玦一向看得开，“总之这几个讨厌的人都死了，是个值得庆祝的好事。”

　　“姐姐说的是。”

　　心中一直记挂的事都有了结果，青音和明允看着放松了不少。

　　外面忽然传来声响，山主步入内室，把手中瓷瓶递给了容识，“刚炼成的苦海舟药丸，吃下它，你的身体便可慢慢恢复了。”

　　灼夜盯着容识手中药丸，他仍记得容识中毒那次的心理阴影。

　　明允见容识似有迟疑，“你们可是不知道，炼制药丸的时候，药仙前辈、师尊跟我，简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累得我两眼发晕，但是能接手这样的灵药，也挺让人兴奋的。以后，我肯定要在我的研究里，把这段经历写他个上万字！”

　　听了他明面上是调侃，实际是在宽心的话，容识和灼夜相视一笑。

　　他从瓶中倒出那一粒药丸，仰头咽了下去。

　　刚放下空了的瓷瓶，就听明允说：“对了，我伯父伯母想见你。”

　　容识一下呛住，咳嗽个不停，灼夜皱着眉轻拍他的背顺气，“容识？”

　　“不是你可别吓我啊！”明允当即就要抓容识的手腕探脉，却被他摆手躲开了。

　　容识深吸了口气，“他们……要见我？”

　　明允这才明白过来，容识是因为听到自己方才的话才咳嗽成这样的。

　　他解释道：“不用担心，他们不是来找你寻仇的。当年的一切都是萧随造成的，跟你没有关系，我们清楚该恨的人到底是谁。”

　　容识垂眼道：“我只是担心他们见了我，平添伤感。”

　　明允道：“他们说，自从知晓隐山还活着时，就想见你一面，只不过知道你很忙，才拖到今天让我告诉你，我觉得他们想了这么久，应该是深思熟虑过了。”

　　“……好。”容识喝了点灼夜常备的温水润了润嗓子，“时间就由他们来定吧。”

　　明允传话成功，笑道：“行，回头我跟他们说一声，有信了告诉你。”

　　山主探了容识当下的脉象，便起身告辞，“一个时辰后我会再来探脉，记录你的身体状况。我还有事，先走了。”

　　明允看着窗外不断飘落的枯叶，“这么快又要年底了，等这些天观测完容识用药后的情况，我就要跟师尊回药王山，写我的研究去了，这一写可能要闭关半年。”

　　他露出夸张的泫然欲泣的神情，“真是不想回去啊，每次写研究都像被扒了一层皮，每到这时候，所有山里的弟子都像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几人被他的表情逗笑，青音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写完，就可以再跟我们一起玩了。”

　　“以前我在我家里的时候，过得比你写研究还要生不如死呢，不过现在，我们都因为秘境里的事得了仙盟的嘉奖，我又认识容识跟灼夜，我爹再也奈何不了我了，以后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也不回那个破家了！”

　　灼夜好奇道：“那你以后还要继续行走四方？”

　　“对。”青音揽着兰玦的胳膊，“我跟姐姐说好了，我们一起！”

　　兰玦点了点头，“我的剑意在于流动，一直在一个地方，反而不容易突破。”

　　“我在秘境中说的，并非为了让你们惜命的空话，等半年后明允出关，我们再聚，到时定要好好跟灼夜切磋一番，还有容识……”

　　容识笑道：“没忘呢，到时一起讨论剑法。”

　　窗外凛风吹不散满室笑谈。

　　往事匆匆流过，幸运的是，他又有了新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