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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废物身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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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峰顶。
漫天的彩霞如锦玉良缎,绚烂夺目。
女人形销骨立,立于涯边。
她的面前,是巨大的罗盘法阵。法阵内无数金色丝带如蛇般翻滚游走,直至一根根断落,消失在阵中。
每一根丝带都代表着一位守阵的仙修。
丝带断落,守阵人必死无疑。
“咳咳……”
剧烈的灼烧感从胸腔传来,白颜捂住口鼻,铁锈般的腥味弥漫在口中。
万里之外的魔界此时已经尸横遍野,白颜早已精疲力竭,却将最后一点法力注入法阵。
突然,天边的彩霞晃动了起来。
白颜蹙眉抬头,霓虹中割裂出一个巨大的缝隙,一袭黑袍如鹰隼般转瞬就到了她身边,猛地将人抱入怀中。
“师尊又在盘算怎么害我呢?”
男人笑盈盈的,却带着满身满脸的血渍,只有魔尊才能佩戴的五兽纯金护腕,狠狠地贴着白颜薄软的皮肤,恨不得她嵌入身骨里。
“不过师尊的金缕法阵确实是厉害。知道么?我差点就被你的大徒弟砍死了。”
何氿靠在白颜的肩膀上,语气亲昵,像是在撒娇。
“可惜三门二宗的那些废物太不中用,浪费了师尊的阵法,猜猜我到底杀了多少人?”
白颜颤了颤睫羽,闭上了眼。
“百个,千个,还是万个?”
冰冷的甲胄一寸又一寸侵袭着白颜的体温,何氿却仿佛在与她说情话。
“听说师尊这法阵是专门为徒儿设计的,每个阵眼都踩在我的痛处短处。我倒是想知道,三门二宗的那些废物知不知道师尊是用什么手段才知道我的痛处短处的?”
“啪”的一声,何氿俊俏的脸已经微微犯肿,他抿了抿唇,嘴角噙笑,下一瞬,金缕法阵轰然倒塌。
白颜身心剧震,扇出去的手还未收回,三门二宗的所有人都还在阵中,法阵一塌,所有的人都会枉死于阵中。
“师尊心疼了?”
何氿轻笑,抬起白颜的下巴。
“所以说,赶尽务必杀绝。师尊当年将我逐出师门毁我金丹的时候,就应该顺手一箭射穿了我。而不是——”
“和我在床上缠绵。”
“放肆!”
白颜再次扬起手来,却没再落到何氿的脸上。
魔尊何氿早已修炼到了无人能敌的境界,第一次挨打只不过是他发了疯心甘情愿,他此时抓住自己师尊的手腕,幽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所以,你后悔过么?”
后悔将他一个魔族收养在侧,后悔教他法术护他长大,后悔委身于他和他在魔界荒唐数月……
白闻棠,嫁给我这种腌臢贱货,你后悔过么?
“我不后悔。”
何氿微怔,脸上出现了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却没受惩罚的错愕,他怔怔道:“什么……?”
“阿氿,都过去了。”
白颜抚上何氿的脸,轻声道:“我带你回家。”
说罢,一道金光直冲何氿命门袭来。
——
“病秧子,病秧子,又咳又喘没娘子!”
“没娘子,没娘子,又瘸又拐叫花子!”
“病秧子!”
“叫花子!”
“快看快看,病秧子生气了!哈哈哈!有本事你来打我呀!瘸子来追我啊!”
“哈哈哈,病秧子摔到了!摔了个狗吃屎!”
“嘎嘎嘎!”天空中,几只乌鸦飞过麦田。五六个孩子正拿着柳条树枝泥巴石子儿,抽打一个落入泥浆里的少年。
那少年身体瘦弱,面庞朝下,头埋进了泥里,仿佛已经咽了气。
——【猜猜我到底杀了多少人?】
——【师尊,你后悔过么?】
——【阿氿,都过去了。】
——【我带你回家。】
何氿猛吸一口气,散魂归位,醒了过来。
“哈哈哈,病秧子起来啦,病秧子是猪拱屎!”
“错,是屎拱病秧子!看他满脸的泥!”
小孩们围着何氿奚落,他却没什么反应,坐在泥坑里缓了半天,才想起来伸手把脸上的泥巴抹去,看看自己到底在哪。
一望无尽的麦田,几条蜿蜒曲折的小路,田野边三两个粗树上还落着几只黑不溜秋的乌鸦。
乌鸦……
乌鸦?
何氿眯起眼,这具新身体的记忆开始逐渐灌入他的灵识。原来,许多年前,他曾把自己的几缕魂魄扔在这里,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这几缕魂魄竟然凝结成了人形,还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有人在他魂飞魄散之际,用魔族的乌鸦,把他的散魂带到这里,散魂遇到有了躯体的主魂,自动聚拢,他才获得了重生。
可这具身子似乎有点废柴,何氿才聚拢魂魄,尚不能完全看清属于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但只是片段就已经惨不忍睹。
明明已经十六岁了,个头却还没窜起来,人瘦瘦小小的,左腿还瘸了,何氿的记忆里,全是他被人欺凌的场面,从学堂到田地,“病秧子”“叫花子”“瘸子”“呆子”这类的称号层出不穷,来来回回全是被打、被骂、被欺负的场景。
最关键是,即便是这样,他这具废物分.身,也不知道打回去。除了忍,就是哭,或者干脆闭门不出,完全就是个受气包,看的何氿火冒三丈。
你这也好意思做我的分身?我在仙界拳打三门,脚踢二宗,你在这里被一群小孩儿揍的鼻青脸肿,我堂堂魔尊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何氿噌的一下站起来,顺手扯住正往他头上招呼的柳树条,笑骂道:“小狗崽子,打谁呢?”
拿柳条的小孩表情一顿,接着大喊道:“打你这个臭瘸子!把手松开!去死吧你!”
那小孩话还没说完,何氿已经猛地一拽柳树条,把人甩进了泥坑,当场摔了个狗吃屎。何氿道:“嘴这么臭,本座赏你吃屎。还不赶紧谢恩?”
小孩摔的满头满脸的泥,哇哇大哭了起来,何氿却更加嚣张,一脚踩在他背上,恶劣道:“不是让你谢恩吗?不跪下怎么谢恩?耳朵也聋了?”
小孩在泥里挣扎,大声哭喊道:“大哥,呜呜呜!快救我啊,大哥!”
只见小孩堆里冲出来一个男孩,比何氿矮了半个头,尖嘴猴腮,一脸豺狗相,他咬牙切齿地大骂:“你个臭瘸子,快把你的臭脚拿开!不然爷爷扒了你的裤子!打的你屁股开花!”
他转头指挥其他小孩:“你们都他妈愣着干什么,上去给我打啊!我弟弟要是有个好歹,我爹娘肯定饶不了你们!”
这男孩在孩子堆里极有威望,其他小孩听完都冲了上来,有的扔石头,有的抡木棍,都往何氿头上招呼。何氿心想,现在换成这么具废物身体,要是几个彪形大汉他也就忍了,可几个小毛孩都敢在他头上撒野,是不拿他当人了,那也别怪他以大欺小。
“臭要饭的!看我不打死你!”
何氿还在招呼左右打过来的石头,那尖嘴猴腮的小孩却想搞偷袭,趁人不备,举着人臂粗的木棍,向何氿的脑袋抡了过去。
这一棍子下去,如果是原来那个废物,估计就直接交代了。可对于在魔界一路摸爬滚打杀到魔尊宝座的何氿来说,却不够塞牙缝的。只见他歪了歪脖子,侧身轻松躲过,那棍子抡空,甩飞了出去,捎带着连那小孩也跟着往外飞,何氿顺势一脚,把人踹飞出去老远。
唯一有点战斗力的人都倒下了,余下的更是虾兵蟹将,何氿一人赏了一脚都踹到泥里,以狗吃屎的造型趴成一排。
“这下还有人不老实吗?”
好几个小孩都吓得尿了裤子,哪还有人敢不老实。
何氿心满意足地扑扑身上的泥浆,本想潇洒地走出泥潭,却发现左腿实在是行动不便,只好扫兴地拖着腿爬出了泥坑。
那尖嘴猴腮的小孩还趴在泥地里,看何氿一瘸一拐地冲他走来,连忙拿起木棍在空中乱舞:“别过来!你别过来!”
何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木棍,问道:“刚刚是你一直在用这个打我老二的吧?”
这具身体重生前一刻的记忆最为清晰。他本是下学回家,在路上碰到这一群仗势欺人的小孩,被追打着奚落谩骂。其中这尖嘴猴腮的最为恶毒,欺负他是瘸子走不快,一直拿着木棍来回打他,打了屁股又打裆,最后还把他一棍子捅进了泥潭里。
“不好意思啊,小弟弟,我这个人有个习惯,睚眦必报。”
何氿蹲下来,从容淡定地撬开小孩的嘴巴,把棍子的一头插进小孩嘴里。那小孩缩着身子想往后躲,却被何氿牢牢抓住,他一手捏起他的嘴,一手往里送着棍子,还钻火似的来搅动,棍子上带着倒刺和臭泥,不一会儿就搅得小孩口水鲜血狂流不止。
其余的孩子看到这场面都吓得嚎啕大哭,却没一个敢上来阻止。
“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了?”何氿问。
小孩疼的快断了气,含着木棍也说不清楚话,只能呜呜呜的拼命摇头,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何氿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孺子可教也。真乖。”
惩罚结束,他把木棍拔出来。小孩终于解脱,手脚并用的往另一边爬,恐惧地想要远离他。
“哦,对了,”何氿又想起一个事,一拍脑门道,“忘了跟你说,我这个人,还有一个习惯,就是欺负过我的人,我都会从他们身上拿走点什么留作纪念,好让我记住。所以你看,你有什么能留下的吗?”
何氿眨眨眼,笑的渗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九子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