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停》扬周

46、四时

　　三天假期很快过去，倪清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法院的课程算不上太多，周四这天倪清上完了课，早早就去了摄影室。

　　周屿行按照她构图中的要求为安装好了内饰，倪清抬头看着那顶水晶吊灯，莫名就觉得有些孤独起来。

　　Camellia：相机在左手边的柜子里，还缺什么型号的镜头记得和我说。

　　倪清：好啦，我知道，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倪清把手机收进包里，周屿行虽然不在她身边，可又好像时时陪在她身边。

　　或许是因为他的鼓励，或许是她的摄影真的很吸引人，和许岑诗的约拍很顺利，倪清在一位熟识的设计师手里定制了裙子，如今也已经做好了拿到了摄影室。

　　只不过前几天田薇忽然提起学院的辩论队需要安排宣传照，今天要穿的西装才定制好，明天就要上交照片。

　　倪清说到底也是法院的一份子，而且自身也在辩论队里，所以不想让场面闹得太尴尬，于是提前搭好了布景，等着他们晚上过来。

　　她弯腰在柜子里翻找着今天拍照需要的道具和打光灯，助理拿了那个箱子在车里，两个人约了车7就前往目的地。

　　那颗薄荷糖的清凉在嘴里化开，窗外那些缤纷的通明灯火落在倪清眼中，她想周屿行现在是不是也同她这样看向窗外的圆月。

　　不会的，瑞士和这里有时差。

　　她拿起手机想要给他发消息，在百度里查找了此刻瑞士的时间，只是现在可能是他睡觉的时间，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那些雾气氤氲在冰凉的车窗上，倪清的手指就在那处雾气上画出一朵完整的山茶花来。

　　她有一点想周屿行。

　　“倪摄，到地方了。”程颖从前座回过头叫倪清，“是不是晕车了？”

　　倪清摇摇头，挎好相机下了车。

　　苍翠的竹叶盖住寂寥的天空，冬日里肃杀的北风把那些落叶吹的纷乱，同那些下坠的素雪一起翩翩起舞，然后落在冰凉的溪水里，汇聚成一条无声的河。

　　倪清前几天就过来采景，最后选了这片竹林，她觉得这片竹林别有诗意，枯木逢春，也正是四季交错更迭的好时节。

　　她对原本雪地精灵的主题做了一点修改，从原来的阳春白雪变成现在的负雪竹林，因为前三季的模特都有相应的花朵相伴，所以冬天的部分她最后选了竹子。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
　　她很喜欢这句诗。

　　“抱歉，来的有些晚。”许岑诗从车上下来，一旁的助理帮她拿好外套。

　　“没事的，许小姐先化妆。”倪清拉开保姆车的门，示意许岑诗先试试衣服。

　　几个助理都开始布景和为她换装。

　　“我原本和阿屿提起过你，不过那会他没有说认识你。”许岑诗温柔地笑着，“我看过你微博里拍的客照，真的好看，那种精致却不朦胧的氛围感我很喜欢。”

　　阿屿，倪清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称呼，看来他们的关系很好。

　　她想周屿行应该也没有告诉她他们的关系。

　　“我也关注了你的微博账号，你的舞蹈很漂亮。”倪清的手指穿梭在许岑诗后背那些月白交错的玫瑰腰链上，把那些微微缠绕的银链理顺。

　　倪清的视线落在她白皙修长的天鹅颈。
　　学舞蹈的人身上总是自带一种清冷温柔的气质，许岑诗也不例外。

　　“我下周有一场表演在瑞士，所以这次的拍摄有些仓促。”许岑诗的语气里带了些愧疚，她抬眼正看到镜中的自己，摘去了平时常佩戴的高奢首饰，冷冷清清，唯有半散发间的一支木簪，镜中人眸如清雪，温柔姣美。

　　她想倪清的审美确实是其他摄影师所不能及。

　　“没关系的，这个系列我筹备了很久，一下午的拍摄时间也足够。”倪清把那个纯白的斗笠戴在她的头上，按照鼓风机大概可以取到的风力，于是在斗笠的内侧夹了两个小夹子，确保风起时可以完全露出她的脸。

　　“这个是需要摆出的动作，你也可以即兴发挥一些。”倪清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电影动作截图递到许岑诗手里，把做了标记的页面展示给她看。

　　许岑诗略略扫了一眼，却是勾唇一笑，“你和阿屿有些地方蛮像的，工作都这样细致认真。”

　　周屿行工作的样子，她还没有见过。

　　倪清恍然发现，其实她对周屿行的了解并不多。

　　细细算起来，他们也只是一起吃了几顿饭，去看了几次风景，除此之外，好像也找不到熟识的证据。

　　“只是希望阿姨这次可以醒，如果他能回国他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累。”许岑诗撑着那把墨竹拓印的半透明的青伞，轻轻叹息出声。

　　“许小姐的愿望会实现的。”倪清看向她，眉眼里是温柔的安慰。

　　打光师把反光板放好，倪清摆手示意许岑诗撑开伞，程颖微微用了些力踹动竹竿，那些落雪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洒在那把伞的墨竹画卷上，她的裙摆随风飘荡，背影孤独又圣洁。

　　微风吹动她头上的斗笠，她姣好的侧脸就在这片茫茫的落雪里完全展现出来，同那些冷白的光融合在一起，静静盛放在这个寂寥的冬日里。

　　许岑诗看着倪清摄影室电脑里的那些底片，第一次认识到有些人的天赋无可比拟。

　　她抬眼，看到门外同助理一同搬动仪器的倪清，那些落雪罩了她满面，她眼里却是澄澈的笑意。

　　“倪小姐大学读的是法律？”许岑诗淡淡出声询问。

　　倪清把那些道具都放进收纳的柜子里，放东西的空隙回头看她，“嗯，本科在读。”

　　许岑诗的目光暗了暗，她看上去并不像是会据理力争，同人针锋相对的人。
　　相反，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气质，莫名的想让人靠近。

　　摄影室的门铃响了响，程颖推开门，田薇带着辩论队的那些人出现在门口。

　　“真是打扰了，倪摄影师这么忙还要帮我们拍照。”田薇就直直地走进来，扯着笑脸调侃。

　　程颖被她不请自来的动作搞得一愣，旋即摊手无奈地看向倪清，后者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在意。

　　“没事，为学院做事本来就是团委的义务。”倪清摇摇头表示不在意，“那大家就先换好服装，场景已经在二楼搭建好了。”

　　“辛苦了。”夏丞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职责所在。”倪清摆手指示着二楼房间的入口。

　　“辛苦了”黄奇也客套着。
　　“好期待，第一次被学妹拍照。”吴元雯的眼里都透着期待。
　　“自己学院有专门的摄影师就是好，这种活动都不用担心。”冯珍也扯着嘴笑起来。

　　一行人叽叽喳喳地上了楼，倪清招手，示意程颖拿好需要的打光道具。

　　许岑诗穿着那套造型拍了几张照片，适当调了几个滤镜就放在微博上。

　　照片刚一发出就有人评论。

　　煮个泡面：哇哇宝宝最新的舞蹈造型吗，好美好美。
　　小贾穿什么：好美好美，宝宝今天的造型好素好清冷。
　　奇迹小猫：哇去，许岑诗你美死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

　　许岑诗看着那些夸赞的评论绽开笑意，随意回了几条就收起了手机。

　　许岑诗诗：不是舞蹈，是一个摄影集，先发几张造型预告一下。

　　裙子后面的腰链很繁复，饶是程颖协助她脱下这条裙子也费了好些时间。

　　她在洗手间的镜前补了个妆，接她的司机已经给她发了消息，她拿了手包就打算走。

　　许岑诗推开门的刹那，刚才那个女生也正往外走，她的视线落在倪清已经合好的笔记本电脑上，这女生看到她的一瞬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我来帮忙取道具。”田薇神色如常，笑着解释道。

　　许岑诗挑了挑眉，并没有回她的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那我就先上楼了。”田薇垂下头，拿着那套西服上了楼。

　　手机震动了两下，许岑诗看了眼屏幕，才发现司机已经等了她许久，于是推门离开。

　　“今天辛苦你了。”田薇递了一杯果茶给倪清，“预祝这次大家的辩论赛可以凯旋。”

　　几个人都接了她的奶茶，也不好薄了她的面子，于是都举着奶茶打起哈哈。

　　“有夏丞学长在，自然不在话下。”黄奇揽住夏丞的肩，重重地拍了两下表示信任。

　　“我好像还没看过倪清的现场，如今能共事也算幸运。”冯珍看着相机里的自己，那样活力又自信的笑容，她自己甚至都没有见过，却被倪清拍下来了。

　　“能和学姐合作也是我的幸运。”倪清颔首表达敬意，她抬眼时正看到田薇笑意盈盈的脸。

　　怎么感觉她也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倪清心里疑惑着。

　　或许她也并不是很坏的人，自己也该体谅一些，倪清看着那杯与众不同的果茶感慨。

　　——
　　周日的宿舍很寂静，大二今天有排球比赛，柏思漓她们不幸被抽为观众，中午就去了排球场。

　　倪清坐在电脑前，完成了最后一张照片的调色。

　　她看了眼钟表，下午三点半，不算太晚，她上传了那些照片然后点了发送。

　　她很快收到了一个赞，来自用户周舟洲。
　　倪清轻轻地笑起来，编辑短信发给周屿行。

　　倪清：你真的守着微博给我点赞啊。

　　Camellia：这套影集我也有参与，自然很期待。

　　倪清：你的名字很好听。

　　Camellia：随机编辑的。

　　倪清点进了他的主页，才发现空空的连一句介绍都没有，只有一个关注，她点进去，看到自己的名字，她点开他的头像。

　　倪清：头像有点傻，一只呆头猫。

　　Camellia：我姑姑养的，我觉得和你还蛮像。

　　倪清：哪里像？

　　Camellia：感觉像，我好久不见这只猫了。

　　Camellia：也好久不见你。

　　倪清：我平时就在摄影室，如果你回来，我随时都在。

　　Camellia：我很想你。

　　倪清看着那句话莫名地笑起来，她知道，她的这份爱，终于有了回应。

　　等她再次打开聊天界面时已经有了几千条评论，倪清有些忐忑地打开消息通知栏，看到清一色的夸奖，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

　　她想，属于她的摄影时代，或许正在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