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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建安镇城门口。

      衙役轰走了蹲守在城墙跟叫卖的商贩,没多时就抬着一具用白布盖上的尸体回了县衙。

      尸体晦气,商贩们不敢再继续呆下去,忙不迭地散了,一路上都能听到关于那具尸体的各种议论。

      建安镇是河中府下一座繁华宁静的小镇,素日里的争端最多的就是邻里争吵,小混混偷鸡摸狗之类的,这命案是许多年都没有出过,如今一传开就闹得人心惶惶的。

      张婶打了酱油,一步都不敢多停留回了自家的豆腐铺,左右张望都没看见自家的娃,登时变了脸色,酱油罐一放就扭身出去找人。

      “善娃!善娃!”

      “张善娃!”

      张婶一路走一路喊,直走到了云雨街的街口,才看见自家那混小子蹦蹦跳跳地跟在一位穿鹅黄襦裙的姑娘身后往这边走。

      姑娘身段窈窕,头上梳着利落的簪发,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圆圆的,跟粉扑似的细腻白嫩,那双眼睛又十足的水灵,透着少女的灵动与娇美,活脱脱的一位美人胚子。

      在建安镇里,也就谭家那女儿生得这副好样貌。

      张婶竖着眼睛走过去,先是狠狠拧了一把善娃的耳朵,才和善地笑笑:“阿宜,这个点了你怎么还在这?我跟你说啊,这镇上最近不安宁,衙役刚才就拉走了一具尸体,听说是有外面的山匪流窜到我们这片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谭妆宜抿嘴笑了笑,脸颊的梨涡浅浅的,她拍了拍因为被拧耳朵而眼泪汪汪的善娃脑袋,笑着应:“知道了,谢谢张婶,这就要回去了。”

      张婶往她挎着的篮子里望去,肉花花的一片,最上面还用油纸包着一盒玉珍记的点心。

      她馋得眼睛都直了:“哟,买肉了啊,要我说啊还是你们开杂货铺的挣钱,我们家男人就卖几块豆腐,挣不了几个铜板。”

      “哪里,现在山匪流窜,也不好到府城进货,我爹愁得饭都吃不进去。”

      谭妆宜抽了油纸包的带子,拿了一块点心给善娃吃,继续说道:“生意难做但也得紧着自己的身体不是。”

      谭妆宜与张婶说着话就走到了豆腐铺前,她顺便买了块豆腐又被张婶拉着听了几句唠叨才得以脱身回自己家铺子。

      远远的就见铺子门口谭老爹在张望着,见她回来了才背着手关上铺子门。

      谭老爹是个典型的小商户老板,穿着棕色的袍子,个头不高不低但常年行走在县城的酒楼里,喝得一身膘。

      他那粗壮的腰身悬挂着一枚精巧的印章,待人走近,手指绕着绳甩动印章走了两步,皱眉将横档木拉下来挡住铺子门锁,问:“怎么去这么久?”

      谭妆宜轻轻擦拭着额角的汗珠,闻言有些郁闷地说:“路上碰见张婶家的善娃了,他自己在街口那玩,最近镇上不安全,我怕他出事就带了他一路。爹,我们去府城进货不走官道走水路不成吗?”

      谭老爹道:“我们进的是干货,走水路会受潮。”

      谭老爹锁好铺子,拐进巷子里往家中走,他一边走一边说:“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看镇上武馆那有好些身手不错的汉子,赶明我去看看能不能雇佣他们走一趟。”

      两人回了家,谭老爹进了屋里头,谭妆宜往灶房里走,卷起袖子后利落地淘米下锅。

      谭家在巷子头,是正正方方的一座院子,正屋宽阔亮堂,前院空地多,种了一排的柚子树,左侧是灶房,右侧是偏院,平时用来堆放铺子里的存货,后院还有一片空地是用来养马的。

      她们家里人口少,谭母早亡,谭爹一个人经营着间杂货铺拉扯女儿,也没想着再续弦,往年铺子生意还不错,积攒下了不少家底,家业扩得大。

      但在建安镇,他们家明面上只有杂货铺这一个铺子。今年山匪流窜,建安镇的商贩们都不敢再去府城进货,生怕被山匪盯上。

      因为库存不足和官道上的不安稳,他们铺子的生意是越发惨淡了。

      “爹!快来生火!”,谭妆宜朝屋子里头喊,同时洗干净买来的五花肉,在案板上切成薄片整整齐齐地码在陶碗里待用。

      谭老爹闻声出来,眉头皱得跟小山高:“你这嗓门哪里像个女儿家了,都十七了也不知道端庄些,我看有哪家汉子敢要你。”

      “你都三十七也没哪家姑娘敢要你啊。”

      谭妆宜弯腰从水缸里舀水上来,将腌制好的酸菜冲洗一遍,切段后放起备用。

      谭老爹艰难地蹲下来,坐在小木凳上,闻言险些将烧火棍捅到灶肚里去,他扭脸瞪去:“我要是给你娶个后娘回来,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谭妆宜才无所谓:“那你娶呗,老头啊,我这是担心你以后老了没人陪。”

      “行了说你自己呢怎么扯你爹身上了。”,

      谭老爹黑着脸往灶肚里添柴火,闻着油下锅的香味了,才想起来问:“今天做酸菜五花肉?酸菜可得多下点,这东西下饭。”

      谭妆宜笑着哎了一声。

      油热之后下葱姜蒜爆香,再挖一勺开春时做的野菌菇酱,菌菇的香气受热迸发出来,迎着烟香出二里地去。

      料炒香之后下五花肉片,老酱油上色,最后放淹没过平面的水,再铺上一层酸菜盖住肉香,锅盖盖上闷一会,一道香喷喷的酸菜五花肉就出来了。

      等五花肉熟的间隙谭妆宜又去洗了一把嫩绿的菜苗。

      她抬头看院墙,看见自家种的柚子树枝干粗壮,已经有好些伸到隔壁院去了,隔壁院住着花媒婆一家,平日就喜欢到处说媒,尤爱上她们家院门打听。

      谭妆宜抱着菜盆进了灶房,对谭老爹说:“爹,我们家那些柚子树该剪枝了。”

      谭老爹点头:“行,等会吃完了就剪,哦对了,你二叔托了谭大婶说地里花生熟了,让我回去拉两袋回来,不过我明日约了武馆的人谈事,你明日清早记得到菜市场那边跟谭大婶说一下。”

      “要不我回村吧,雇一个车夫就行,反正咱们家有马车。”

      “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谭老爹当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他站起来抻抻腰,扔了烧火棍往灶上看:“这酸菜味对了,等回村里得跟谭大嫂多买两坛。”

      谭妆宜撇撇嘴:“我不一个人回去,明早等谭大婶卖完菜再跟她一起回。”

      谭大婶是花寮村村长的媳妇,也是她们的族亲,早些年谭老爹赚了些银子就在镇上买了院子安家,不过户籍还是在村里。

      因为经营着杂货铺,谭老爹时常会回村里收些新鲜货,本着照顾族亲的念头,价格上也给得很厚道,村里人纷纷将谭老爹划到有出息那一类人去了,每次回去都十分欢迎。

      谭老爹低头数数日子,明日正好是镇上书院放假的日子,谭村长家的大儿子谭一闲在镇上书院的后厨当帮工,明日该是跟谭大婶一道回村。

      自家有马车,正好捎他们一段,也省了坐马车的钱。

      谭老爹往灶肚里加干柴,说:“那成,明日你早些起,回来时记得让你二叔送你回镇上。”

      “哎。”,谭妆宜掐着时辰,开心应了一声,柴火噼啪作响,酸菜五花肉的香味沸腾出来。

      她垫脚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大的陶瓷海碗,用水冲过一遍后放到铁锅旁边,掀开锅盖,热气伴随着浓郁的肉香蒸腾上来,她嘴角微扬,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透出来。

      “熟了,起锅!”

      ……

      吃过晚饭,谭老爹从柴房里拿出一把砍刀,扛着木梯搭到围墙边。

      他仰头瞅着粗壮的柚子树,心里挺乐呵的,谁家种的柚子树都没他院里的长得好,每年结果的时候橙黄橙黄的,个头又大,比外面老农户专门种植出来的果都要甜,汁水丰盈得很。

      “爹,你小心着点。”

      谭妆宜打理好了灶房,擦着手走到立起的木梯下,用力摇晃几下,不放心地说:“梯子能承受得住您这体格吗?”

      谭老爹自信地拍拍肚子的肥肉,指着木梯说:“这可是上好木料造的梯脚,稳当着呢,再来两个我都能撑得住。”

      谭妆宜不怎么信,在她爹爬上梯子后不放心地在底下握住木梯稳固底部。

      她努力仰起头,一簇柚枝叶就哗啦往下掉,谭老爹体格虽然胖,但手上灵活得很,没两下就将伸到花媒婆院头的柚枝给剪完了。

      他修了修枝芽,正打算下去,花媒婆那头的院门就开了。

      花媒婆拎着菜篮子回来,打眼瞧见墙头上伸出来的半个身体,她一扭腰走到墙根那,脸上的笑容带着讨好:“谭老哥这是在剪枝啊?其实不剪也没事,等长果了到老婆子我这边还能享享口福呢。”

      谭老爹不欲跟这妇人攀扯,只咧了下嘴角:“花婶子这是哪里的话,想吃了只管跟我说便是,该修剪的还是得修剪,不然啊都不知道分寸。”

      花媒婆笑呵呵地点头,眼睛骨碌转着,明显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笑眯眯地往谭老爹那处墙根走近两步,捂着嘴压低声音,很是神秘地说:“我听说啊,咱们镇上今年定会有书生考中秀才,那可是秀才公啊,多好的儿郎,镇上好些家里有待嫁姑娘的可都盯着呢。你家姑娘长得这般标志,想来定能得那秀才公喜欢。”

      花媒婆跃跃欲试:“你要不要我去给人家说道一下?阿宜今年都十七了,大姑娘该寻个夫家咯。”

      就知道是这个话题。

      谭妆宜扶着梯子脚,暗暗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这花媒婆从她十二岁起就开始孜孜不倦地给她说亲,被拒绝了这么多回还是没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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