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满天云》许维夏

63、我心匪石

　　公开之后自然是受了影响的，那个年代世界整体都偏向保守，但也因此，很多正统媒体并不会报道这个新闻，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公开渠道的发酵。
　　但私底下的传播速度也是很快的，至少流川的球队和仙道的圈子都听说了。

　　仙道那段时间正在墨田区忙着，虽然离家不算远，但也好几天没回家，他与安藤先生都在晴空塔的建设工地上。
　　白天在地基边上研究knuckle wall技术，就是在晴空塔五十多米的深坑中，用特殊机械挖出侧凹，置入十几层楼高的钢筋筐，注上混凝土，这样就会凝固成knuckle wall，可以紧紧地咬合住地面。
　　晚上就跟一屋子工程师在板房建成的临时会议室里研究塔的减震系统，他们计划将晴空塔筒状的心柱与塔体固定，从下往上延伸百多米，上端连着减震器，这样混凝土心柱就可以自由活动，心柱与钢铁塔体的晃动周期不一样，反而可以让双方的晃动互相抵消，这个减震系统目前已经设计出来并通过了测算，如果确定可以实现，就是世界首创。

　　仙道那天晚上刚从基坑里爬上来，正胳膊夹着测距仪嘴里叼着草图纸，急匆匆地往板房走，他准备凑合吃点晚饭就去开会。
　　其实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辛苦，自己老师那么大的腕儿，不一样穿着标准款黑T蹲在地上吃便当。还有自己的学长，拿了那么多奖，不一样也是成宿地坐在板房里，一边用橡皮泥搭建体量模型，一边抽着烟骂徒弟。
　　所以他一个新人怎么可能娇气，而且说实话，他真挺喜欢工地上的气氛的。
　　走进临时餐厅，其他人早都吃过了，里面就剩下一个同事，那同事就把便当递给他，笑着说：“他们以前跟我背后嚼过你的舌根，说曾经听你东大的同学讲过，但我不信，可没想到你还真是。”
　　仙道狂炫饭，呜噜呜噜问他：“我是什么？”
　　共事好几年，同事也不跟他客气：“Gay啊！”
　　仙道愣了一秒钟，然后笑了：“我也没瞒过，是你们没问。”
　　然后他三口两口炫完，洗了手去看手机，果然流川的信息很早就发给他了。
　　“我公开了，这是视频链接，你看看吧。”
　　他当着同事的面看完视频，嘴角扬起，听到同事问他：“没想到竟然是流川枫啊，根据他的说法，算算年龄，人家这不十五岁的时候就跟你谈恋爱了啊。”
　　仙道就摸摸下巴：“差一个月十六岁的时候，他是1月1日的生日，我们正式在一起是前一年的11月30日。”
　　同事安静了，然后点点头：“行了，是真爱。”
　　不过他又问：“流川枫这样说出来，会不会影响你啊，毕竟还是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的吧，今天下午这里就已经传了一圈了。。”
　　仙道纳闷地看了一眼对方：“影响我？你在搞笑吗？他才是那个前NBA球星如今的日本顶流吧，他都不怕受影响，我一包工头怕什么啊！”
　　同事叹口气：“行了，这狗粮我吃不下去了，拜拜，记得给我要个签名。”

　　仙道就给流川打过去电话：“哎呀，我这下可算是出名了。”
　　流川踌躇了一会儿，问他：“你会怕吗？”
　　仙道捞起本笔记本往会议室走，说：“看不起谁呢，巴不得让人知道你是我的。”
　　“总之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撒谎了。”流川语气坚定。
　　仙道就笑了，他说：“我也是，而且已经十三年了，你该给我个名分了。”

　　仙道这边其实还好，毕竟不是公众人物，大家就是轮番揶揄了他，最厉害的不过就是背后说点难听的话。什么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正常，私底下竟然跟男人搞在一起都十多年了。仙道听了也当听不见，毕竟他的能力摆在那儿，没有哪个项目会因为仙道彰的对象是男人就不让他去做了。这年头一个博士，老师还是大拿，还能天天第一个往基坑里跳，这样踏踏实实做项目的没几个，他们才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把他怎么样。
　　难听的话听多了，就听不见了；难听的话说多了，也就说够了。
　　日子终究还是自己的。
　　倒是安藤先生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他，叹了口气。他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跟老师说抱歉没有早点告诉您。
　　老师就拍拍他的肩膀：“我理解的，我叹气是因为你师母一直想把侄女介绍给你，这下好了，由美子她要哭了。”

　　流川那边的波折就稍微多一些，一些极端的球迷会写信给球队骂他，球队的高层也有人表示，既然是2+1的合同，那第三年就不要再续了，怕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的队友也有在私底下说些难听的话的人，但大多还是选择支持他，毕竟他真的太强了，如果没有他，这个其他人并不算太强的球队，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拿到冠军。
　　流川倒无所谓，两年的合同已经到期，如果因为他的性取向就不续约，他觉得这个球队不呆也罢。
　　但是没想到，消息被放出去没多久，球队就开始收到大量来信，许多球迷尤其是女孩子联名写信给球队，如果敢不和流川续签第三年合同，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抵制球队的比赛，并且拒绝再为该球队的任何产品买单。
　　“不要碰我们的流川！”
　　“你们太狭隘了，不与流川签约的话，你们会后悔的！”

　　球迷们的呼吁声实在太大，所以球队经过考量，最终还是与流川续签了第三年的合同，签约仪式上，他们面对着来参加的球迷说了一句话。
　　“我们不能拒绝一个伟大的球员。”
　　所以流川便继续留在球队，又打了一个赛季，而最终的结局也让球队的高层庆幸，庆幸他们的决定没有做错，因为这一年在流川的带领下，枥木获得了JBL总冠军，流川枫是当之无愧的MVP。

　　夏末秋初的一段时间，晴空塔又接连出了几个技术上的难题，所有的工程师和设计人员都日夜呆在工地上不能回家。
　　因为晴空塔的钢结构骨架精度太高，一个直径一米的钢柱，歪斜度被严格限制在3毫米范围内，但却恰恰因为这样，导致重达三千吨的主塔出现了逆时针旋转的情况。如果一旦这么继续旋转下去，主塔就会脱离防碰撞装置，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整整一个月，即便离家不远，但仙道在工地上都没能回来。因为不解决这个问题，其他工程就没办法推进去。
　　流川每天只能在很晚的时候等着仙道的电话，跟他聊上一会儿。常常聊一会儿他就忍不住打哈欠，仙道就在电话里亲亲他，放他去睡觉。
　　所以流川觉得这一个月的感觉有点像当年他在美国。
　　但人是一种习惯性动物，当年异国可以忍耐，如今已经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早都习惯了每天有这个人的陪伴，这一个月下来，流川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习惯。
　　终于在一个周末，仙道跟他说，解决方案出来了，就等测试了。原来他们设计了一种装置，可以用来挺直旋转，每当主塔发生旋转，这种导向固定器就会自动阻止，有了它，主塔的移动就不会超过3毫米。
　　“再测试几天，成功了应该就能回家了，”仙道在电话里也很高兴，“我可太想你了，这里天天都是土石灰尘，我很想你的味道，还想????”
　　他低低地喘息了一声。
　　流川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他说：“我今天如果过去，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过了几秒钟，他听到仙道用最性感的声音对他说：“我等你。”

　　流川到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间，工地已经歇了工，不再是机器轰鸣、满面飞烟，工人都在吃饭，大概是解决方案和装置都研究出来了，所有人的情绪都比较欢乐。
　　他给仙道做了便当，这么多年过去，流川已经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虽然还不能和仙道比，但是每次他做饭，不管他自己觉得有多不好吃，仙道都会吃得特别香，所以他也渐渐喜欢上了给仙道做饭。

　　他老远就看到仙道朝着他跑过来，先抱了抱他，爱人的气息涌过来，除了浓浓的性感，还有浓浓的工地味儿。
　　“我还没来得及冲个澡，可我必须要先抱抱你，”仙道捏捏他的耳朵，递给他一个安全帽，“已经挑了个最干净的，快戴上。”
　　流川就戴上了那个安全帽，虽然帽子其实脏兮兮的，但第一次戴还是觉得还挺有意思。仙道接过便当，两个人去仙道自己住的小板房里，流川陪他一起吃了晚饭。

　　这顿晚饭当然吃得有些慢，毕竟要一边吃一边接吻，一边吃一边啃脖子，一边吃一边把人抱在腿上互相摩擦，然后在听到流川喘着气告诉他来之前刚刚洗过澡的时候，把便当砰地一声扔在一边，抱着流川就放倒在板房里简陋的小床上，拉开双腿直接吃了人。
　　吃饱喝足之后，一起搂着在小淋浴间冲了澡，仙道觉得自己立刻神清气爽起来，看着工地上堆积如山的混凝土块都觉得它们长得有质感。
　　“我带你去见安藤先生，我提前跟老师说过了，”仙道吻了吻他的脑袋，“别紧张。”

　　于是流川终于见到了这位国宝级的建筑师，也是他爱人的恩师，是仙道彰在之所以成为仙道彰的路上很重要的参与者和塑造者。
　　或许是多日的辛劳，安藤先生也是面带疲惫之色，但先生很有活力，见到流川就立刻站起来和他握手。流川知道，安藤先生非常热爱体育运动，年轻时自己就是个拳击手。
　　“我们的大明星来了。”
　　后来就一直在聊天，安藤先生对NBA很有兴趣，问了流川很多一手消息，仙道在旁边坐着，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恩师与自己的爱人和谐交谈，眼角弯弯。
　　离开之前，安藤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流川。
　　“阿彰说你今天过来，我下午就赶了赶工，终于来得及送给你。”
　　流川道了谢，打开盒子，仙道大概也不知道是什么，就一起凑过来看。
　　盒子里是一方模型，清水混凝土样式的外立面，其中一面墙上有一扇落地窗，窗外有一排红枫，从窗子的另一面望过去，借景而得满目红枫。
　　“这是我手工做的枫の家的一部分模型，这些小枫树都是我亲手画出来又粘贴起来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动手做模型了，希望你会喜欢。”
　　安藤先生摸了摸流川的脑袋：“两个人要好好的。”

　　流川一时间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仙道，走过来拿起小盒子，笑着对恩师说：“您真偏心啊，这么多年我们讨都讨不来一个。”
　　安藤先生也笑了：“反正也是给你们两个人的。”
　　仙道就说：“那学生无以为报，只能以后多盖些好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