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博弈论》夙野千殇

2、第 2 章

　　周末宋珩回了宋家，宋徵也提前给她打好招呼，这周要带肖旻回家见家长。

　　其实宋珩父母总体还是比较开明的，但是老爷子就不一定了。宋徵知道老爷子其实最喜欢宋珩，有宋珩在，至少不会太难看。

　　宋徵和宋珩一母同胞，虽然相差十岁，但是自小兄妹俩关系就很好。至于家族产业，二人也没有争夺的意思，按照宋珩的话来说就是，有大哥在，她不缺钱花，又何必争呢？

　　再说看她哥每天忙前忙后，一副宋家‘继承人’的模样，虽然有钱有权，却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做不了主，完全就是宋家的‘长工’嘛。

　　上次郑绾问她，如果父母要她联姻会如何？其实对于宋珩来说，根本就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

　　且不说她自己愿不愿意，她哥肯定不会同意，现在家里大权一半都掌握在她哥手里，父母强迫不了她。

　　再说父母，宋珩父母自己都是联姻的，这些年感情平淡无奇，谁知道是不是私底下各玩各的，反正宋珩完全看不出爱在哪里，就这他们还好意思让她去联姻？怎么敢的？

　　至于老爷子，唉，千言万语一句话：反正他是一个好领导和好祖父，但不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宋珩到家后，看到宋徵和肖旻也早就到了，唐筱和宋韬坐在主位上，看起来一家人相亲相爱，其乐融融。

　　“妈。”唐筱扶额靠在沙发上，看到女儿回来，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来。

　　天知道刚刚听到儿子说自己对象是一个男生的时候，她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忍住没让自己失仪，要不是多年的教养和礼仪，她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叫人把儿子狠狠打一顿，教他感受一下‘母爱’。

　　“爸。”宋韬坐在主位上，他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唐筱。

　　儿子喜欢一个男人，这……这怎么可以。偌大的家业还要靠儿子继承，他他他娶个男人算怎么回事？他们宋家可是正经人家，总不可能叫他平白耽误个清白姑娘又‘形婚’又‘代孕’的。

　　原先以为儿子沉稳庄重，一向不叫人操心，没想到是在这儿等他呢！这不争气的东西，迟早要气死他。

　　宋珩坐在另一侧，方才她看大家排排坐还以为挺融洽呢，没想到是暗藏波澜呀，她给宋徵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爸妈，我明天和同学约好去骑马，你们去吗？”宋珩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就往嘴里塞，“听说马场来了一匹小马驹，通身白毛，可可爱了。”

　　“不去。”唐筱哪里还有心思去玩，她都要被儿子气死了。

　　宋珩装模作样的谈了一口气，“好吧，那边有好多土特产呢，我给你带一些回来？”

　　“不用带，你明天去好好玩。”唐筱难得见女儿回来，也不想因此扫兴。

　　“哦。那大哥去吗？”宋珩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宋徵。还没等宋徵说话呢，宋韬就替他回答了：“他不去。”他以后哪也别想去了。

　　“哦。”宋珩瘪瘪嘴，封建，太封建了。

　　肖旻利用她哥，他们就不能利用肖旻嘛？肖旻现在可是首屈一指的设计师！名头大着呢，业内风评也很好，实力也过硬，让他白白给他们宋家打工不好么？

　　“爸妈，你们说什么时候给哥他们办订婚宴呀？”宋珩剥了一颗葡萄，喂到嘴里，刚嚼了两下，就被四双眼睛齐齐盯着。

　　“怎么了嘛？”

　　“小珩，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宋韬沉声道。

　　老爷子一向最看重名声，断然不会同意。如果小珩也插手此事，只会越闹越乱。唐筱也朝宋珩使眼色，叫她不要多事。

　　宋珩：“……”

　　“什么订婚宴？”老爷子从书房出来，拄着拐杖，看着屋里的一群人，今天倒是凑得齐全。

　　“爷爷——”宋珩站起来，甜甜地向宋老爷子打招呼，老爷子对宋珩确实没话说。

　　宋老爷子没理会这个马屁精，唐筱站起身，扶着老爷子坐下。

　　宋珩屁颠屁颠地绕过宋韬，坐在老爷子旁边，又拿起一根香蕉，剥了表皮，递给老爷子，乖巧得很。

　　宋韬老早就发现女儿是个马屁精，势利眼，最会看人颜色，就会看碟下菜，哼，也不知道随了谁，反正他和唐筱肯定都没那么小气，莫非是基因‘隔代遗传’？

　　宋韬和唐筱现在就是个透明人，这个家是老爷子做主，有老爷子在，他们都没法吭声，也只有宋珩敢往枪口上撞。

　　“爷爷，大哥把他对象带回来了，您瞅瞅嘛？”宋珩瞅了一眼肖旻，老爷子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宋徵一句话没说，直接跪在老爷子面前，“爷爷。”

　　宋珩挽着老爷子的胳膊，“爷爷，这个是肖家的肖旻，您看看呀。”

　　老爷子看着肖旻，就是因为这个人，他的长孙才这副德行，宋家一向家风清正，决计不能容得下他存在。

　　“你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爷子握着拐杖，他是老了，不懂年轻人的情情爱爱，但像他们这样的感情，不要也罢。

　　“我不走。”肖旻攥紧了拳头，他应该委屈的，那种不被认可的委屈，他凭什么要这份气，他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的。可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能什么都让宋徵一个人承担。

　　宋珩说得对，不能只享受权利，不承担责任，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些人都是宋徵看重的人，祖父，父母，妹妹，如果宋徵要因为他，就和自己的家人决裂的话，就算他们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幸福的。

　　他从来都是个胆小鬼，但是他也可以为他变得坚强勇敢。

　　“爷爷！”宋徵跪在老爷子面前，“您要他走，孙子也走。”

　　宋珩看了眼不争气的大哥，你这真的不是不在火上浇油么？说话能不能讲究点技巧？！

　　老爷子站起来，握着拐杖就往他背上打，宋徵生生受了。宋珩也没拦着，要是不受这一棍，肖旻就没法留下。

　　爱情可贵，不分性别，但分场合。宋徵今天下跪是为肖旻，那他是以什么身份跪的？孙子，可以。宋家的继承人，不行。宋徵说要‘走’，是要分家？还是要脱离宋家？作为继承人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就是不行。所以这一棍，宋徵必须受着。

　　喜欢男生这件事确实……很特别，是他的自由和权利。但是，宋家的名声他也需要顾及。不要说什么脸面名声不如爱情这种论调，如果宋徵不是因为宋家人的身份，可能他这辈子都遇不到肖旻，就算遇到了，他和肖旻根本没有机会发展感情。肖旻再落魄，那也是肖家人，就算是私生子，也不是别人可以肖想的。他享受了宋家的权利，就要为宋家担起责任。宋徵甚至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但是肖旻绝对不能明面上出现在宋家。

　　“爷爷，打也打了，让他起来吧。”宋珩摇摇老爷子的胳膊，见老爷子没说话，就给肖旻使了个眼色，叫他把宋徵扶起来。

　　“爷爷～您别生气啦。”宋珩知道老爷子在意什么，“肖旻虽然是肖家人，但是早已经和本家脱离了关系，就算以后大哥真要对付肖家，肖旻也不会阻拦的。”

　　“你懂什么？”老爷子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宋家的继承人要是感情用事，他们几代人的心血都要毁于一旦了。如果宋徵执迷不悟，他不介意用点别的手段。在他心里，宋家和孙子，宋家最重！

　　“我是不懂，但是您也心疼大哥呀。要是以后肖旻为了肖家或是他自己，做出什么不利于大哥的事情……”宋珩顿了一下，“那只能说明是我们宋家高攀不起。”

　　这样就算他们以后感情决裂，那也是肖旻自己的原因，宋家对他们仁至义尽，于公于私都不出错，也不会落人话柄。宋徵识人不清，为人利用，若能借此看清，悬崖勒马，也为时不晚。

　　宋珩这话是不给肖旻留一点退路了：肖家和宋徵，他只能选一个。但凡以后因为肖旻的原因，威胁到宋家或是宋徵，不管有什么苦衷，宋徵都不可能再和他有‘未来’了。毕竟机会只有一次，是他自己没有抓住，怨不得旁人。

　　肖旻和宋家，宋徵本来是有得选的，一辈子的地下情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既然把肖旻带到了明面上，那他就已经没得选了，也不能选了。

　　老爷子的两个孙辈，宋徵和宋珩，他向来喜欢宋珩，因为宋珩最像他，够果断，也够狠。

　　宋家如果真的承认了肖旻的身份，那就相当于和肖家开战了。

　　肖旻是肖家的私生子，一向是肖家禁忌，肖旻都脱离本家多少年了，还混得风生水起的，这已经让人够恼火，够心梗了，如今更是跟死对头家勾搭在一起，不是在打他们脸又是什么？肖旻一个私生子，在肖家都不被承认的存在，却被死对头宋家认可是继承人的伴侣，这让人何等难堪！

　　再则，就凭肖旻如今的身份地位也能给宋家带来不少利益了，如果他乖乖的，和宋徵在一起倒也不是不行。

　　“行了。”老爷子看了眼宋珩手里剥了一半的香蕉，然后接过来，“难得回来一趟，不说这些。”

　　见老爷子态度有所缓和，宋珩也欢欢喜喜给人捶捶背，捏捏肩，谄媚姿态令人瞠目。

　　“听说你最近和封家那小子走的挺近？”宋珩当然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长辈们的‘监视’之下，坦然承认了。

　　老爷子瞪着宋珩：“你知道上次宋家和封家看中了同一块地，但最终却被封家那小子拍走了吗。”

　　宋珩知道老爷子话里话外的警告之意，封家和肖家一样，都是宋家的死对头，她不应该和封家人走得那么近。

　　“是马场那块地吗？”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她一向不关心宋家生意上的事情，怎么知道那块地皮的？

　　“那块地现在在我手里。”

　　封珏把那块地皮转到她名下了，连带着转让协议、土地使用证、公证等手续附在上次的体检报告那一堆文件里，都交给她了。

　　连宋徵听了也很吃惊。当初为了那块地，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宋家了。只不过他这妹妹可是个周扒皮，铁公鸡，一毛不拔，想从她这儿拿东西，难于登天。

　　“……”宋珩看着老爷子，“爷爷，这回可是大哥自己贪图享乐，技不如人，与我无干呐。”

　　躺着中枪的宋徵：……虽然但是，你把地贡献出来，为宋家做出牺牲也是可以的，他不会抢妹妹的功劳。

　　宋珩没再接话，转而问老爷子什么时候办订婚宴。转移话题么，谁不会？老爷子让宋韬和唐筱看着办。言外之意就是他不管。

　　宋韬和唐筱给宋徵和肖旻办订婚宴，是父母之于子女的认可和肯定，也算是让肖旻名正言顺了，但是老爷子出面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场婚宴是给宋徵这个‘儿子’办的，不是给‘继承人’办的。

　　宋韬和唐筱也无可奈何，不从也得从。老爷子不在意孙子未来如何，但他们不能不在意。刚刚那场对话，说白了还是把肖旻当成赌注，宋徵如何并无所谓，重要的是宋家，可是他们作为父母，怎么可能不为孩子着想呢。

　　末了，老爷子把宋韬和宋徵叫到书房去训话。

　　宋珩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老妈，“妈，下午吃啥呀，我饿了。”

　　唐筱瞪了宋珩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肖旻还坐在沙发上，有些惊疑不定，宋珩开口安慰他：“你不用担心我哥，他皮糙肉厚，禁打。”

　　肖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他房间。”宋珩走在前面，肖旻随后跟着，一路上一言不发。宋徵的房间在三楼左手第一间，房间很大，装饰简洁大方。

　　肖旻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和宋徵关系很好么？为什么要让宋徵难堪？

　　“为什么？”宋珩有些好笑，“你觉得为什么？”

　　肖旻皱着眉头，紧抿双唇，不肯张腔。

　　“我那个傻哥哥，还以为你是一朵人畜无害的小白花呢。”宋珩嗤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得意？”

　　肖旻无言。

　　“你可以现在下去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逼你的。”宋珩冷冷地望着肖旻，“跟一个男人睡觉，你不恶心么？”

　　“宋珩！”宋徵一脸铁青地立在门口，握住了肖旻的手，挡在他身前，刚刚的对话，他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宋珩歪了歪头，看着她的这位大哥，惊奇道：“哟，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去！”宋徵闭了闭眼，简直不可置信，刚刚的话是从他最爱的妹妹嘴里说出来的。

　　宋珩嗤了一声，转身离开。

　　房间里安静非常，宋徵松开了肖旻的手。

　　封家和宋家看上了同一块地皮。宋家对这块地很重视，竞标的资料都是宋徵一手准备的，可是竞标那天递交资料才发现有残缺，还是最核心的规划方案那一页，而封家展示的规划与宋家遗失的那页内容有异曲同工之妙。之后封家和肖家又合作了几个大项目。

　　宋珩说宋徵‘贪图享乐，技不如人’，确实如此，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宋徵无话可说。

　　宋珩早就知道肖旻另有图谋，马场那块地不过是个幌子。本来封家并无意这块地皮，但是宋珩找上了封珏，条件是自己，所以才会有会所包间那夜的事情。

　　肖旻十年筹谋想要取得宋徵信任，不惜以自身作为代价，可是光有信任有什么用，名正言顺才能方便行事。所以宋珩帮了他一把，肖旻不是爱宋徵么，那就去见家长，要一个名正言顺。

　　肖旻在赌：赌赢了，宋徵为他与宋家决裂；赌输了，他与宋徵一刀两断。反正他与宋徵不过是逢场作戏，并无感情，横竖他不吃亏。

　　可是万万没想到，宋珩插了一脚。如今他赌输了，他没想到宋家真的肯接纳他，愿意认可他这个‘宋家继承人的伴侣’。

　　宋老爷子答应给他们办订婚宴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借此机会让孙子好好看看自己选的是什么人。

　　也正因此，他才更喜欢宋珩，够狠，够决绝，即便是亲哥哥，也绝不心慈手软，这才是他看重的宋家继承人，宋徵还是过于感情用事了。

　　宋徵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那枚戒指，觉得有些荒谬，他早该想到的，果然是他宋家‘高攀不起’，他无力地闭上双眼。

　　“你走吧。”

　　肖旻驻足半刻，转身离开。其实他给他的提示已经够多了，可他自始自终都在自欺欺人，沉溺于美好的幻想之中，不愿醒来。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欺骗的感情永不长久。这样也好，他以后也不必时刻胆战心惊，他们之间早该断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徵和宋珩都不见人影。

　　封珏来接宋珩回家。宋珩坐在副驾驶，神色不明。她并不后悔做的这一切，如果宋徵以后与她划清界限，她也无话可说。

　　一个月后，宋徵依然执意与肖旻订婚。

　　宋珩也没有心思再管，宋徵是个三十来岁的成年人了，他行事自有分寸。宋老爷子并没有说什么，不问世事。宋韬和唐筱在订婚宴上都表现得大方得体，叫人挑不出刺来。

　　自宋徵和肖旻订婚后，就一直住在宋家，宋珩也没有再回去过。学校马上就期末测验了，宋珩这阵子就住在学校，安心备考。封珏也回了封家一趟，似有要事处理。

　　考试结束后，因着唐筱的生日，宋珩回了宋家一趟。只不过如今家里几人的关系已经如履薄冰，岌岌可危了。

　　“怎么，如今见到我，连声大哥都不肯喊了？”

　　宋徵面无表情说话的样子确实还挺严肃吓人的，宋珩没想到宋徵竟然还主动与她搭话，有些受宠若惊。

　　宋徵叹气，他自然知道之前宋珩所作所为是为了他好，他不怪她。即便真的是她苦心算计，他是她大哥，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生她气的。

　　“你为什么还要执意与他订婚？”宋珩不理解，真想把她哥脑袋掰开看看里面装的是啥？浆糊吗？

　　“他分明就不爱你。”为什么还要相互折磨呢？饮鸩止渴吗？

　　“小孩家家的懂什么？”宋徵不欲多说，摸了摸宋珩的脑袋，哄孩子一般：“以后别再和大哥赌气了。”

　　“哥，”宋珩看着宋徵直言不讳：“他不值得。”

　　正是因为宋徵是她亲哥，她才不忍他的一腔真心任人践踏，她哥这么好，凭什么要被肖旻消遣。她希望她哥能有个好归宿，而不是吊死于一颗歪脖子树。

　　“不说这个了。”宋徵揽住她肩膀，二人一同往里走，“进去吧。”

　　宋珩无法理解她哥，就和无法理解封珏一样，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皆不值得。

　　不过个人自有个人的际遇，旁人也无法强行干预，当初她那般设计就是为了让宋徵看清肖旻的真面目，让两人当断则断，可结果呢，他们现在还不是死死纠缠。既然结局并无不同，过程想来也不甚重要。

　　＊

　　“你答应我的事呢？”肖旻看着对面的男人，咬紧牙关，“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到了。你还要怎样？”

　　封珏晃了晃酒杯，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欣赏着海湾夜色。

　　许久之后，男人才开口，“肖盛要结婚了，你不去祝贺一番么？”

　　“你什么意思？你要我回肖家？”

　　肖旻觉得这男人可恨，他就不应该为虎作伥，与虎谋皮，如今上了贼船，却无脱身之法了。

　　“他们当初那般羞辱于你，你竟无动于衷？”

　　封珏勾勾唇角，递给肖旻一个牛皮纸袋，“送你的礼物，你会喜欢的。”

　　肖旻打开袋子，里面放着两份东西。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一份股权转让协议。这么隐秘的东西，他怎么弄来的？

　　“你要我做什么？”

　　封珏没有回答，一口饮了酒，起身离开。

　　＊

　　海边的风带着一丝腥咸，封珏拨通了宋珩的电话，嘟嘟嘟——无人接听。

　　封珏坐在沙滩上，吹着海风，手指在沙滩上写下宋珩的名字，不知道明日的潮水会不会冲到这里来，把字迹冲散？要不要多写个？

　　电话拨过来了。

　　“封珏。”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封珏骗她：“阿珩，我喝醉了，你能来接我嘛？”

　　“你在哪儿？”

　　宋珩开车来到海湾，按照封珏说的地方，果然看到他蹲坐在沙滩上。

　　封珏只喝了一杯酒，根本就没有醉。他一直盼望着她来，这回她真的朝他走来了。

　　“封珏。”宋珩立在他面前，封珏顺势抱住她的腿，头靠在她大腿上，不肯撒手。

　　“你醉了。”

　　“我没醉。”封珏向她解释，他真的没醉，可是她不相信。“我真的没醉。”

　　宋珩无意和一个酒疯子争执醉没醉的问题，她拉着封珏起身，封珏乖乖被她牵着手，跟着她走。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大脚跟着小脚，一深一浅。

　　封珏被宋珩塞到后座，系好安全带。自己就去了驾驶位，开车回家。

　　封珏一路上都很安静，他闭着眼睛假寐，如果一会儿他趁着‘醉酒’的幌子吻她，她会不会生气？

　　还没等他想清楚，车就停了。封珏被宋珩拽出车，扶着进了电梯。他想，她一点也不温柔，真霸道。

　　很快就到了七楼，宋珩开了门，封珏乖乖跟在后面，趁着她关门，封珏把她压在门上，“阿珩，我能吻你么？”

　　“我能拒绝么？”宋珩看着他耍酒疯，倒是没见过这么乖的酒疯子。

　　“不可以。”封珏摇摇头，他好像真的醉了，为什么要问呢，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他真蠢。

　　宋珩推他，封珏没动。“别闹，回房间去睡觉。”

　　封珏放开了宋珩，不着急，还有机会的。

　　“嗯，我要洗澡。”

　　宋珩无奈，拉着他去了卫生间，封珏看了一眼，不满意，“我要泡澡。”这个房子有三处卫生间，只有两间主卧内配置有浴缸。

　　“阿珩，我要泡澡。”封珏又重复了一遍。

　　宋珩拗不过他，只能带着他去了自己房间，没看到封珏勾着唇角的得意。

　　趁着宋珩往浴缸放水，封珏手脚麻利地褪衣服，之前在沙滩上坐了一会，衣服上还带着沙粒。

　　宋珩转过身就看到脱得一丝不苟的封珏，瞥了一眼转过头，“水放好了，快点泡。”

　　封珏进了浴缸，眯着眼睛享受着温水划过肌肤的触感，他没有错过刚刚宋珩一眼而过的惊艳，看来她很满意。

　　宋珩把封珏脱下的衣服放到脏衣篓，又给他准备了浴巾和浴袍，方便他取用，收拾完就出去了。没成想封珏这一泡就泡了一个小时，宋珩担心人在里面睡着了，就敲门进去，封珏正在擦身子。

　　宋珩无语，明明起来了，干嘛不吭声。

　　封珏胡乱擦了一通，随便裹了浴巾就往出走，被宋珩拉着吹头发。浑身湿着，又醉了酒，也不怕明天就感冒发烧了。

　　封珏被摁在圆凳前吹头发，他趁势环住她的腰，假装睡意袭来，不肯松手。

　　宋珩看头发差不多干了，就叫醒封珏，让他回自己房间睡觉。封珏听话站起来，出了卫生间，看到床就躺了上去，之后任宋珩如何喊都喊不醒了，仿佛陷入深睡了一般。

　　宋珩心道：骗子。

　　宋珩也累极了，叹了口气，将客厅和卫生间的灯关了，回来又单独拿了一床薄被盖在封珏身上，随后关灯躺在床上睡去。

　　次日一早醒来，宋珩就发现自己窝在男人怀里，封珏紧紧抱着她，身上滚烫。

　　宋珩伸手探了探男人额间的体温，确实有些烫，她想挣脱男人的束缚，起身去拿医药箱，但是男人力气大的惊人，始终不肯放手。

　　“封珏，放手。”宋珩轻轻唤他，但是男人无动于衷，还是紧紧箍着她。“我去拿药，你发烧了。听话。”

　　封珏这才睁眼，执拗道：“我以后都要睡这里。”宋珩掐住他腰，不要命了么？这个时候说这个做什么。

　　“阿珩，我以后都要跟你一起睡。”见宋珩没说话，封珏又重复了一遍，随即把人又抱紧了一些，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的架势。

　　宋珩叹了口气，“你先放手。”固执的人听不进去话，见她说的不是自己想听的，索性就直接闭眼，不再看她。

　　“我答应你。”宋珩就范了，“放手。”再不放手她真的要生气了。

　　封珏知道自己得寸进尺了，慢慢松开了力道。

　　宋珩起身下床，去客厅寻了退烧药，拿了一杯水进来，喂人喝下。封珏喝过药，头还昏昏沉沉的，他怕宋珩生气，喝完就乖乖躺下休息，不敢再闹腾。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喝过药确实退烧了，但是还是有些难受。

　　宋珩请了家政，煨了汤，封珏出了房间看到宋珩还在家，心情稍微好些了。宋珩看到封珏出来，端了汤，唤他来喝。

　　“阿珩，你别生气。”封珏看宋珩一言未发，怕以后都不理他了，赶紧先道歉。昨日今早的行径确实是他太草率了，不该这般逼迫她。

　　宋珩听了，瞥了他一眼，他又醉酒又发烧，她也没法跟一个病人计较。

　　封珏抱住她，把她虚虚搂在自己怀里，“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宋珩回抱住封珏的腰。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因为她变得这般怯懦惶恐，简直卑微到尘埃里了。宋徵之于肖旻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想到这里，她推开男人，想问他一句：‘能自尊自爱点吗’，为什么要让自己卑如草芥，为什么不多爱自己一点？

　　封珏见她推开他，神情有些低迷，突然就楞在原地，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偏生他不哭不闹，乖极了，却更让人心疼。

　　“封珏，你要多爱你自己一点，不要把身体不当回事。”宋珩很耐心地对封珏讲，“你只有先爱自己，然后才能爱别人。”

　　“我不爱别人，我只爱你。”封珏重新抱住她，这回是紧紧拥着，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了。

　　“阿珩，我只爱你，你也爱我好不好？”　我不爱惜自己，你爱惜我好不好？

　　男人没有听到回答，不过没有关系，他现在已经足够知足了。余生很长，他有很多时间，他会让她爱上他的。

　　其实有些感情是一点公平都没有的。在封珏心里，如果他和宋珩之间的距离相隔有一百步的话，他自己会走完那九十九步，走到她身边，甚至她连最后那一步也可以不用迈出，等他走完一百步，她只要伸手握住他就可以。如果她不愿意伸手，也没关系，他会主动抱住她的，一切都有他。

　　宋珩问他：“如果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你呢？”

　　她真的不理解，那情爱是毒药吗？叫人失去自我，自尊，自爱，卑微到泥土里，一腔真心被践踏，付出全部，甚至得不到一丁点的回报，值得吗？不值得。

　　“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我一辈子都只爱你。”也不会让你有一丁点机会爱上别人，封珏承诺她。

　　“你疯了。”骂人的话宋珩说不出口，他不是疯了是什么？偏执，执拗，固执，宋珩找不到别的词了，封珏他简直有病。

　　封珏放开了宋珩，他不敢再试探宋珩的底线了。

　　“阿珩。”我是疯了，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会怕我吗？会离开我么？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我错了。”

　　宋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静静靠在封珏怀里。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