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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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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烦躁地皱了下眉,放下手中的笔走出去,陆今懒懒的跟在他后面。
“这怎么回事儿?打架了?”
“你看许主任身后那几个人,不是高三的刺头吗?”
“我的天,班长牛逼。”
班级的窃窃私语弥漫开来。
“行了,跟你们没关系,继续看课本的第三十五页。”郑和洋拍拍讲桌。
上课时间被主任叫走,他们每路过一个教室,就要博得不少目光。
老韩也在许主任办公室里坐着,拿着他万年不变的茶杯。
“说说吧。”许主任坐下,目光凶狠地看着他们,“怎么回事儿。”
“我就上个厕所,他看我不顺眼就打我。”刺头语出惊人,陆今眨了眨眼睛。
“对对对啊主任。”刺头小弟们纷纷应和道,听起来超级可怜。
只是头发烫着卷,染着红毛,不穿校服的学生这样说话难免有点不让人信服。
但是许主任还是一下子就怒了:“陆今!你为什么打人!还是在学校里,要是在学校外面,你得有多猖狂!”
“他们欺负女生。”陆今淡淡道。
许主任缓了一下:“谁?”
“不认识。”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陆今你别觉得我们都是好骗的!刚开学还不到一个月,你准备搞出多少事情来?!”许主任觉得坐着喊不够威严,“噌”的一下站起来。
“我没骗。”陆今看了看刺头,“就他,拉着一个女生纠缠人家。”
许主任顿了顿,看着陆今一脸从容,可是他看监控的时候只看见这个刺头和小弟们站在厕所门口,然后陆今过来和他们打架,并没有看到什么女生。
当时许主任看到陆今打架,季风劝架之后就气的差点背过去,风风火火的去找人了。
“你小子给我说实话!我看了监控的!”
“那个女生站在监控死角,您没看见。”陆今道。
“不是!”刺头大叫,“我和朋友在厕所门口聊天,他突然阴着脸过来就打我!”
“行了。”老韩放下水杯,看着陆今,“陆今,你说实话,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陆今懒懒的回答。
“你看看你的样子!”许主任看到他无所谓的态度,怒火一下子直冲头顶,“就你这样让我怎么信你?”
“他说的是真的,我在场。”半天看戏没吭声的季风说。
许主任一下子态度缓和下来:“季风,你确定吗?”
“当时这个红毛拉着一个女生的手腕,陆今才上去打架的。”季风看着刺头,“您应该没看完监控,不然您就会发现这个红毛走之后有个女生哭着出去了。”
“你放屁!”刺头红着脸大喊。
“你闭嘴!”许主任道。
“你说的是真的?”许主任打量着季风。
老韩道:“我相信季风不会撒谎的。”
“行,我再去看看监控,你们俩先回去,你们四个给我站在这儿!”许主任气呼呼地道。
季风想了想:“对了主任,请您别去找那个女生,被她同学知道了对她影响不好。”
然后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出去,陆今也跟着出去。
“谢谢啊。”陆今声音听起来不怎么高兴。
“我说实话而已。”季风没停下脚步。
“还是好学生说话他们才肯听,我这样的,嘴不用张就知道我干不了什么好事儿。”陆今翻了翻眼皮,好像很不屑的样子。
“是。”季风毫不谦虚地点点头,“标签也是自己挣的,我接受你的夸奖。”
陆今笑着撇撇嘴。
“我姐以前学习也特好。”陆今没由来地说,“可是她学习好也没有人听她说话。”
季风顿了顿。
“赶紧回去吧,你不是还有题要写吗?”陆今拍了拍他催促道。
【年级第一和校霸腥风血雨小故事】
L104:学霸和校霸好像一起打架了?
L105:听说是高三那个染红头发的纠缠一个女生,校霸看不过去上去就打,然后学霸也帮他了。
L106:这是校霸吗?怎么和我认知里的不太一样?
L107:不过校霸确实没有怎么欺负人啊?
L108 :而且他和学霸关系也很好的【猫猫眨眼.jpg】
L109:虽然我想说学霸好帅,但我也想说校霸也好帅!
L110:学霸校霸yyds!!
……
虽然陆今打架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还是打架了,所以许主任又找到他让他写一篇三千字检讨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念出来。
夏天的影子快要消失了,气温不如之前炎热,带上了几分清凉。
又是一天结束,海唐从门卫室拿东西回来,径直走到陆今的座位上,看见季风脸红了一阵,对着陆今说:“陆…陆今,校门口有人找你。”
陆今刚准备叫着季风他们一起回宿舍,听见这话愣怔了一下,想不到谁会来找他。
“男的女的?”
“是一位阿姨,她说她是你妈妈。”
陆今拎着书包带子的手戛然而止。
妈?哪来的妈?
高现和陶涧倒是认为这很正常,季风听到后瞟了一眼陆今的表情,难得看他露出冷淡的表情。
和陆今爸爸住在一起的那位,陆今叫她阿姨,季风大概猜到陆今是重组家庭。
那这位“妈妈”为什么找回来,就无从得知了,也许只是想儿子了?
陆今阴沉着脸出了教室,把海唐吓了一跳。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妈?哪来的妈?指着他鼻子怪他的那个妈吗?陆今脚步异常地快,可能是因为腿长的缘故,他很快就走到校门口。
他愣在原地。
女人挎着包,穿着时尚,但是面容憔悴,静静的站在校门口等待。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梦里经常出现的脸。
夜色慌忙暗下来,似乎是故意阻挡陆今的视线,他眸色低沉,艰难的抬起脚向门口走去。
“小今。”白茹静眼里闪着泪花,她想拉陆今的手,陆今却把手背到身后。
“小今。”
“有事吗。”陆今道,如果季风在场,可能会震惊这个声音根本不像陆今的。
“妈来看看你啊…”白茹静声音发颤。
“不用,我挺好的。”陆今打量她,觉得她二婚生活过得不错,“你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想来看看你…”白茹静又想去拉陆今的手。
当年那个亲手把自己推到深渊里的人,如今想拉自己的手告诉自己她很想自己。
可笑。
“你要是没有事我回去了。”陆今淡淡道。
“小今。”白茹静抱着陆今的胳膊,哭的稀里哗啦,“妈想你了……”
“想我?”陆今闭了闭眼睛。
“你那个叔叔…他整天喝酒然后就知道打人…妈过不下去了啊…”白茹静声音模糊的哭道。
她的哭声有一段时间充斥陆今的生活,陆今实在听不下去了。
“所以…回来找我这个没用的东西?”陆今冷笑一声,“你是又离婚了对吧?”
白茹静没有回答,只是呜呜咽咽地哭着。
月光如刀,随着陆今的呼吸和白茹静的哭声,一下一下扎着陆今的眼睛。
“妈对不起你……”白茹静道,“原谅妈吧……”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陆今再次甩开她,“是我姐!”
他鼻尖发酸,酸得疼,疼到心里,眼眶红的发烫。
“别再来找我,也别找我爸,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别让我看见你。”陆今咽了咽口水,压下去哭的冲动,转身走进学校。
白茹静勾起包带,看着他的背影,和记忆中小男孩的背影渐渐重合,每走一步就像是在她身上插一把刀。
陆今回教室,灯已经关了,他坐在自己座位上,把额前的头发往上撩,落下来又重新往上撩,反反复复。
口袋里手机不停震动。
F:回来了没?
F:?
F:尽量快点,要熄灯了。
L:行。
季风拎着书包,调转方向回教学楼。
离熄灯还远着呢,这傻子肯定遇到什么事儿了。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陆今两手支着头,把头埋地很深。
季风走过去坐下,给他递了一张纸。
“干嘛?”陆今抬头,看起来十分疲惫。
“没哭啊?”季风收回纸,胡乱塞进口袋,“那你坐着干嘛?思考人生?”
“嗯…对,思考人生。”陆今笑了出来。
“说说,烦心事,什么都能说。”季风打开灯,掏出一张卷子,“你说我写。”
陆今盯着他看了一会:“去你的,我哪有什么烦心事儿,我可是你陆哥。”
“行了,别忽悠了。”季风道,“说出来好点。”
“我够善良了,我想说的时候还没人听呢。”季风笑了笑。
这人笑着还挺好看的。
“那你说,我听吧。”陆今笑着说。
“滚。”季风写下一个“B”
“再不说可没机会……”
“你有姐姐吗。”陆今问。
“没有。”季风摇摇头。
“我有个姐姐,长得和我一样好看。”陆今把胳膊肘放在椅背,“她学习成绩也特别好,但其实她不喜欢学习,她喜欢画画。”
“我妈觉得那都是不正经人干的,逼着她学习,甚至制定一些超出她承受范围的要求,如果做不到就语言打击,冷暴力,做对比。”陆今回忆道。
“可怕吧?”他还不忘问问季风。
“嗯,这样是挺烦的。”季风点点头。
“然后我姐姐开始逼着自己学习,逼着自己成为年级第一,后来她不吃饭,在学校时一整天都在哭。”陆今说的时候有些微微停顿。
“但是她对我可好了,从小时候就教我好多,尊重女生,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之类的,我妈看我的成绩生气时她也会护着我。”陆今继续道,“我初一成绩挺好的,起码我这么觉得,年级前七十,但我妈看不上,她后来就不管我了。”
“后来她和我爸离婚了,她在外面早就有人了,甚至没和我说句话,只是怪我,永远在怪我。”
“知道她为什么怪我吗?”陆今看向季风的眼睛,“因为我姐跳楼的时候我就在她面前,但我还是没救下她。”
说完两人沉默了一阵。
然后他没再多说别的,季风也没有追问什么,就被陆今拉着一起回宿舍了。
那时,陆今的姐姐陆夜白得了抑郁症,刚检查出来的时候白茹静在医院走廊里大喊:“这是病吗?这什么病?你到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有抑郁症!谁还没有点心理压力了?”
陆夜白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哭的一抖一抖,但听不见声音,好多人看向这边。
“别给你的娇气找借口!人家都能化压力为动力,你为什么就不能?!”白茹静喊着,从医院出来,又把陆夜白送回了学校。
再后来,陆夜白甚至出现自杀的现象,白茹静在家里和她吵架,她偷偷请假回家,又被白茹静数落,再后来她们会打架,摔杯子。
白茹静熬不下去了,才给陆明打了电话让他回来。
陆明把陆夜白送进了医院让她安心养病,白茹静却还是盘算着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上学。
陆今那时小,刚上初中,经常去医院看姐姐,逗姐姐开心。
有一天好像下雨了吧,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视线很模糊。
陆夜白站在医院的楼顶,不高不低的围墙上,背对万丈深渊,面对陆今哭花的脸。
“小今,姐姐坚持不下去了…”
“姐姐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姐!”陆今哭喊着去拉她的手,却没来得及,陆夜白双臂张开,以平躺的姿势,面朝天空落下去了。
然后记忆就停留在白茹静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指着自己鼻尖的谩骂。
陆今家里的事搞的好多人都知道,他在学校开始被排挤,然后被欺负。
他只能打回去,不然那些人只是被批评几句,然后继续欺负他。
只有打得所有人都害怕他,才没有人欺负他,因为被欺负以后安慰他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陆今闭了闭眼睛,睡了。
季风关掉灯,也睡了。
当你最在乎的人不在了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大胆起来,因为没有了牵绊,可是牵绊偏偏是填满心脏的东西,没有了,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那个家是支离破碎的,不值得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