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大人在上！》细腰儿

4、仪态

　　青云训诫大福的第二天，碧霞仙子成为了祥云殿的常驻客。

　　大福一边整理着裙摆，规规矩矩的坐好，一边在心里悱恻：上神明明就是想日日见着碧霞仙子，却偏以“教授礼仪”为由头，哼，假模假样的老、老色胚。哪怕是在心里骂，竟也觉惶惶不安，大福捋捋胸口，让自己淡定。

　　青云不知道自己的称谓，在那个小女子的心中变了又变，他正跟碧霞仙子笑谈近日来的趣事。

　　“说起来，那位朵朵仙子还是大福的朋友，”碧霞仙子轻泯一口茶水，看了一眼僵硬的端坐在下首的大福，“花神对于桃花仙子的出走极为着急，已经发了悬赏令，有其音讯者，赏攒花玉佩一枚。”

　　攒花玉佩乃花界一宝，佩之花香满衣，仙子们趋之若鹜的宝贝。

　　这荣生和朵朵都已经各自有了婚约，两人这一走，真是让花界和鸟界急翻了天。青云上神蜷起手指，“哒哒哒”的轻扣着椅子扶手。碧霞见他如此，便知这位上神又神游天外了，也不出声打扰，起身指点大福的坐姿和礼仪。

　　一天下来，大福真的是大汗涔涔，直觉得自己苗条了三圈，竟不知平时弱柳扶风的仙娥们，背后付出过这样的努力，当一个优雅知性的神仙，真是难，能让青云上神称赞一声，更是难上加难。

　　碧霞仙子真的好厉害啊~~~

　　大福洗漱好，瘫在云床上，想着白日里碧霞仙子跟青云上神说话的时候，时而微微一笑、时而托腮深思，眼神柔柔的看着上神，让她一介女子都被看化了，怪不得青云上神对碧霞仙子青睐有加。

　　而且碧霞仙子，身材真是好……凹凸有致的，走起路来摇摇曳曳，一举一动都是风情，却并不媚俗。

　　大福走到云镜前照了照，哎，什么时候她也能凹凸有致呢？

　　小胖鱼精的烦恼~

　　翌日，青云上神正持一本闲书神游，只听门外“叩叩叩”三声，还以为是碧霞仙子来访，便起身开门相迎。一开门，却被眼前的人物吓了一跳。

　　眼角一抹媚俏的桃花粉，嘴唇朱红，云鬓冲天，身上一袭紫衣，裙袂飘飘。本是万种风情的装扮，偏偏那肉嘟嘟的脸蛋、圆溜溜的眼睛，眼神里又是不谙世事的波光，活脱脱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像。

　　这打扮着实有点眼熟，青云上神用扇子轻扣脑门，是了，碧霞仙子昨日的扮相，心里暗叹一口气，这丫头。

　　大福见上神开门，优雅的福了福身，脚步轻挪，往大殿里走去。

　　青云蹙眉看着她，一步挪一豪，像一只踩着高跷的猫，又僵硬又滑稽。他心生玩意，伸出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只听“噗通”一声，大福应声而倒，四脚着地。

　　看着那四仰八叉的身影，“呼~”青云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了。

　　“哎哟，哎哟”大福只觉得胳膊也断了，腿似乎也分家了，整个身子都不属于自己了，大福坐起身揉着胳膊、腿，看着青云道“上神，你这大殿的门槛修的忒高了。”

　　青云掩面偷笑，转而一派严肃清明的样子，“矮冬瓜如何能上的了高台，”说罢便转身向美人榻上走去，嘴角的笑却是止也止不住的。

　　“矮冬瓜”大福撇撇嘴，“我才不是矮冬瓜，我还会长得！”

　　青云上神半倚在美人榻上，想着昨日碧霞仙子的话，如果花王真舍得拿出攒花玉佩，倒可以作为见面礼送给……

　　想起那个名字，心就揪扯的疼，她从前最羡慕神界可以花开不败、处处生机勃勃，这个礼物她一定会很喜欢吧？而且最近翻阅古籍，找寻之事也得了些法门，九重天已经让他翻遍了就差人间了。但因为千年前的事，他被天帝下了禁足令，轻易不能出天界。他瞟了一眼大福，眼下正好就有个下界的好借口，可以拿来一用。天帝不是一直盼着他后继有人，要么生个孩子，要么收个有天资的徒弟吗？孩子是不用想了，徒弟这个理由倒可以拿来一用。

　　青云手指蜷缩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子，眯眼瞧着杵在下面一脸童稚的大福，“大福，你修成精怪多长时间了？”

　　“五百年了。”大福老老实实的答道。

　　“五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青云沉吟道“也是该下界历练一番了。

　　“历练？”

　　“对啊，难不成你想永远只是一个小精怪？一点风吹雨打便会魂飞魄散？”

　　大福听闻此话，面色发白，上神这么讨厌她吗？她才来浮云殿五百年就要被赶下凡间历练。大福绞着手指，“我得上神一口仙气才得以成形，下界历练恐怕还没到凡界，就被妖怪吃了，上神若是觉得我烦了，我以后老老实实呆在桃园，不再来打扰上神便是。”

　　“你这小脑瓜里每天都在想什么，我把你召进浮云殿，你就是我浮云殿的人，我当然会陪你下界。”青云上神一派不容置疑的神情。

　　大福听闻眼睛里立刻有了神采，鼓掌道“太好了，有上神在旁护法，我现在就愿意下去历练。”

　　“又要去人间了。”青云上神垂在椅子边的手，轻轻扣着木质的扶手，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精怪历练实在是再基础不过的课程，一般是不会有师父带的，运气好的精怪，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修炼。

　　所以大福感觉自己真的是被上天眷顾的小精灵。

　　从化形到在天庭站稳脚跟到进阶历练，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青云上神就像上天专门派来拯救她鱼生的一样。

　　大福坐在祥云上，崇拜又感激的抬头瞧着上神，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上神的下巴颏儿，可就是那一点点下巴颏儿，也是那么的好看，青云上神真是造物神的炫技之作啊。怪不得那么多的女神仙想要亲近青云上神，饶是她跟着上神这么久，也还是会被他的这幅躯壳迷惑的神志不清。

　　能伴随青云上神左右真是太幸运了，大福捂着脸，心里飘飘然着。

　　青云带大福来到一处富庶之地，凡间浊气甚重，大福一时有点不适，还好青云上神贴心的给了她一缕头发编的青丝佩。

　　“若你有何意外，我能及时感知到，切莫将它丢了。”青云上神施恩的时候，脸上也是冷冰冰的神情，让人难以亲近。

　　大福很珍惜的将它挂在脖子上，护在衣服里。

　　青云上神一怔，“拿出来，挂在腰上最为好用。”

　　“哦”大福将青丝佩拿出来，抬头发现青云上神脸色极为的不自然，“上神，这凡间的浊气让你不舒服了吗？”

　　“嗯。”青云佯装平和，心里却暗骂这迟钝的女子，都说可以及时感知到她是否处于危险，难道不会触类旁通的想到，那头发如同放在他身上的一只眼睛一只手嘛。

　　想到那柔软细腻的触感以及雪白的一片，青云不自然的面皮紧了又紧。

　　大福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态，原来她跟上神的差距并不大嘛，上神也不适应这凡间浊气。

　　二人行至一座府邸，只见四周怨气弥漫，显见得这里是有不少是非恩怨的。

　　青云捏诀将自己化作道人模样，大福则是随侍小童。

　　青云命大福前去敲门，说“贵宅怨气笼罩，主夫妻不和，我二人是修炼的道士，下山历练，想帮贵府化清怨气，为自己攒一笔功德。”

　　这是大福学习的第一课：平白无故的恩惠别人未必会接受，反其道而行，求助于人，反而更容易达到目的。

　　施恩也是一门学问，大福深深受教，上前与看门小厮作揖，说明来意。

　　这府邸是一个姓刘的大户人家，小厮问过家主便迎二人入了门。

　　户主是周围有名的富商，一路走来雕梁画栋、好不气派。青云看大福那一脸新奇的模样，不由得好笑。

　　两人紧随小厮入门，进了正厅，一个圆墩墩的中年男子坐在上首，这应该就是户主刘员外了，旁边坐着一位美貌的女子，二十出头的模样，让人辨不清身份。

　　“道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相互见礼后，刘员外跟两人介绍，“这是家妻，刘林氏”。

　　大福心里纳罕“这可真是画本子里正正宗宗的美娇娘了，朵朵说得对，男人年纪不管多大，都爱年轻貌美的。”

　　似是看出二人心中疑惑，刘员外笑着解释说“别看家妻年轻貌美，其实跟鄙人的年纪所差无几。”说着深情满满的看向刘夫人，一脸的宠溺。

　　刘夫人娇羞的低下头，“一把年纪了，没个正经，让客人笑话。”

　　青云配合的赞道，“员外不说，还以为刘夫人刚二八年华。”

　　四人落座，谈谈笑笑，气氛和谐无比，听闻府里有怨气，刘夫人一脸担心。

　　“员外夫人不必担心，有人集聚的地方就有怨气，只是或多或少而已，府里怨气未成气候，只要防患于未然，并无大碍。”

　　刘夫人放下心来，刘员外安慰的拍拍夫人的手，转头向青云笑说“妇道人家胆子小、心思多，就怕这些。”

　　青云一派理解的神色。

　　天色已晚，没说多久话，刘员外就派人将一道一童安置了。

　　因着大福化成了小童模样，不过十三四岁，青云又是郎朗青年的模样，刘员外便把他俩安置到了一处，想的是方便他们相互照顾。

　　青云看大福在床边不远的榻上铺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垫上一块毛绒绒的熊皮垫子，此时凡间正值寒冬有些冷，她又没有神脉护体，可以理解。但是接下来的行为，青云就看不懂了。

　　只见这小丫头掏出一个夜明珠放在枕边，又取出一只琉璃鹦鹉，那鹦鹉嘴巴一开一合竟然可以说书，想是怕吵着自己施术将声音调小了些，摆弄好这些，那个小身影便缩进被子，拿一块巾帕蒙在眼睛上准备睡觉。

　　“你这是什么习惯？”

　　“上神觉得吵吗？”大福拿开覆眼的巾帕问道，“还是夜明珠太亮了？”

　　青云离塌有一段距离倒不觉得晃眼也不吵，“本尊只是从未见人睡觉还有这么多前奏。”

　　大福憨憨的笑，“上神见谅，只因我每晚睡觉噩梦不断，夜黑安静之时总有许多影像和声音往脑海里钻，只有开着灯听着声音睡觉，才不会想到那些，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喔？还有这等事？”青云奇道，“都能看到什么？”

　　“也没什么，”大福不太好意思道，“就是特别安静没有灯光之时，脑海里总会蹦出一片漆黑的海域，有无数的残骸恶鬼撕扯着我的皮肉，像是身处地域一般，特别让人恐惧。”青云贵为上神应该不会理解她这种怕鬼的心情吧，但那种感觉真的特别可怕，特别绝望，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她孤零零一个活着的人，周围全是恶灵和尸骨，耳边呼啸着它们的嘶吼哭喊声，凄厉可怖，她游啊游啊，也找不到边界，找不到同类，比死还可怕。

　　果然青云十分不理解，“你从未离开过天庭，在一方池子里长大，怎么会想到这种场景？”

　　“我也不知。”大福说起这件事，那撕扯感和恐惧一时涌上心头，她抓紧被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青云见她模样，心领神会，岔开话题道，“今儿第一天下界，你感觉如何？可看出刘府有什么异常了吗？”

　　大福没有领会到青云的用心，听他如此问，以为他要拷问自己功课，可是今天她什么都没看出来，抓着被子，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青云“没什么头绪，只觉得这府邸里四处安详和谐，没有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有时候不必非要不对劲，与常态不符的事情也可说一说”青云枕着手臂，脸庞映着夜明珠温润的光，显得平易近人了一些。

　　今晚的上神有些温柔啊，竟然没有骂她笨，大福放松下来，将今日的光景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圈，认真回道“不寻常的事情也没什么，就是刘员外和他妻子的感情真好。”

　　大福想着白日里，方员外对夫人含情脉脉的眼神，就觉得一阵艳羡，希望将来荣生也能一直待朵朵这么好。

　　青云呵呵笑了一声，“黄毛小丫头一个，也懂得看感情好不好。”

　　大福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我怎么不懂，我看过的画本子比上神院子里的桃树还多呢。将来我也想找这样一位仙君来疼惜我，我们遍游三界，做一对神仙眷侣。”

　　“想法不错，祝你早日如愿”青云抽出手来，盖好被子，到底是个丫头，不知道人世之间，“情”这个字是最磨人的，哪儿有那么简单快活。

　　大福见上神仰面躺着了，仍不想掐断话头，今夜月色不错，上神也这般温和，最重要的是不在天庭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谈论一些禁忌话题。于是她双手抓着被子，讷讷问出心中好奇已久的问题“上神，你那日梦里喊得子离仙子，她为什么跳了忘川啊？”

　　听到“子离仙子”四个字，青云表情一滞，流露出又痛苦又讥讽的笑来，“她哪里是仙子，如果她是仙子就好了。”

　　大福心里一慌，刚刚叫错了，忘了朵朵跟她说过子离是妖王，“那仙妖殊途，上神为何对她念念不忘？”众所周知，神、妖、人，物种不同，不能通婚，无法繁衍后代，青云贵为司风弄云的神仙，是天生的神脉，只有后代才可接替其神职，是绝对不能与天族以外的人通婚的。而这也恰是青云的心病，大福随口一言就戳中了他的痛处。

　　想起最后那日，曾经不可一世的妖王为了成全他，在他怀里安静乖巧的等待着死亡，青云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上神的事情岂是你一介小小精怪可以过问的！？还不快快睡觉！”

　　大福被吓呆了，从不见上神这般生气的模样，“精怪”在他的口中，就如同蝼蚁一般微贱，她瑟瑟的“嗯”了一声，眼泪委屈的氤湿了枕头。果然跟着大佬混，是要付出代价的，大佬从来不会考虑一个小精怪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