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与身违》_秋澄

9、Vol.8

　　依稀觉得方才三人对峙的画面气氛有些古怪而尴尬，安寄遥算完最后一笔账，推开门走进了咖啡室。霎时，满屋的咖啡香立刻充盈鼻尖，她深深闻了口，目光却定在那个专注的身影上出了神。

　　高煜阳做蛋糕的时候是最认真的，那和煦的一抹淡笑悄悄挂在比例精准的唇角，眼眸散发出一点晶亮，全神贯注的模样似乎在对待一件精准的艺术品。纤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筛入低筋粉、抹茶粉、泡打粉，一系列的动作连贯而简洁。

　　安寄遥倚在门边看着他，有了约莫五分钟，便不好意思地干咳几下，这才引起了高煜阳的注意。

　　对她，他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每一分每一秒只要看到她都可以笑起来，笑得那样纯粹且自然。“寄遥，蛋糕很快就好了，等一下。”

　　安寄遥有些欣慰地笑笑，她轻声走上前凑过头去。“教我做抹茶蛋糕吧。”

　　“你想学？”男人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莞尔。

　　她很是认真的表情道。“只是怕麻烦。”

　　“我尽量使它变得简单，我来教你吧。”高煜阳放下手中的半成品，转身拿了围裙细心地替安寄遥系上。动作轻柔和缓慢，他几乎都没有碰到她，一双手几乎有些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颤抖。

　　一系列枯燥乏味的步骤在高煜阳说来却是有趣横生，安寄遥学得很快，几次示范下来已经能够自己操作。她说，“高煜阳我发现你适合做幼教，这么有耐心讲课还易懂，哈哈哈，如果你来当我初中化学老师，我肯定能及格。”

　　他却是但笑不语，虽然他一向成绩优异却从不曾教过任何人，安寄遥还真是头一个。她从来都是专利，只是她不稀罕而已。

　　蛋糕出炉后，安寄遥满怀着期待看着那一块淡绿色的蛋糕被送进高煜阳的嘴里。他嚼了几下，眉有些轻蹩，一言不发。

　　“很难吃？”安寄遥的心一沉，从高煜阳的手里抢过叉子夹了一小块就往嘴里送。男人募地一惊，来不及说话一张薄唇轻启，有些不知所措。这叉……他方才刚食用过。

　　她尝了几口，皱眉道。“太甜。”

　　“恩，初次尝试的确是腻口了，是我没有在你放糖的时候把关严格。”高煜阳颇具绅士风度地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还表示不浪费粮食把这块抹茶蛋糕给全部消灭掉。

　　安寄遥不服气地要求再试，他就好脾气地奉陪到底。

　　一路同蛋糕作着战，奋战到晚上八点多总算是做好了十来块不错的成品。

　　“哇塞，这么多抹茶蛋糕，寄遥你疯啦。”舒嘉瞪着大眼一副惊讶的样子看着排满整张长桌的甜品，诱人可口的样子似乎在诱拐人快吃。

　　“尝尝，我第一次做就多做些。”安寄遥捧起一块蛋糕递给她。舒嘉尝了口满意地点头连声赞叹。“不错不错，很有干这行的天赋。”

　　“还有三块蛋糕我给他们送去罢。”安寄遥一边包装着盒子一边淡淡道。

　　“他们？”舒嘉吃得狼吞虎咽，丝毫没有平日的清秀模样。

　　“恩。”这下大家都明白那是谁，无非是隔壁的修车行三人组，老大苏瑾皓，瘦子小鬼同胖子阿彪。

　　看着安寄遥包装着蛋糕的样子，舒嘉险些被噎死，一点点麻木的扭头看着身边的高煜阳，怂了怂他的手肘轻声道。“小子，看来你魅力不够啊。”

　　高煜阳只是看着安寄遥，脸上有分无奈的淡然。“在她面前，我还有什么魅力可言……”

　　舒嘉只是叹气，感情这事情真是最奇怪的东西，什么都勉强不来。高煜阳喜欢安寄遥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寄遥却是最纯粹的将他当成好伙伴，连一点点暧昧的意思都无。

　　偏偏最近她同隔壁新搬来的那大痞子苏瑾皓又走得越来越近。常常两个人聊天聊到半夜……天知道那只会用下半身来思考的男性败类想要对寄遥打什么主意。这样下去还真不是办法。

　　舒嘉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拍拍胸脯朝高煜阳勾了勾手指，一脸的神秘兮兮。“过来，教你一个法子，追寄遥的终极招数……”

　　高煜阳被她硬生生地扯弯了腰，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耳语着，一边朝安寄遥的方向望过去，说着说着眼里的笑意显得越加浓厚……

　　苏瑾皓看着摆在桌上的抹茶蛋糕出神，身边的小鬼和阿彪煞极了风景，在那边吃着自己蛋糕还不消停，嘴里不住地嚷嚷有多好吃。“槿皓！你怎么不吃啊，寄遥姐特意做的诶！”“安寄遥那女人看不出来做甜品也挺有一套。”

　　被围攻的始作俑者我们苏先生仅淡淡地撇嘴，那神情没有半分笑意。而后他拾起工具箱里的长型扳手二话不说灵活地钻进车里捣鼓零件了。

　　“诶，槿皓你倒是吃一点啊……”小鬼有些看不过去将蛋糕碟拿到他跟前，嘴角边还沾着糕渍。

　　苏瑾皓连一眼都没有看那蛋糕，黯然地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低低传出。“我讨厌甜食，你吃吧。”

　　事已至此小鬼也不便多说什么，他悻悻然地转身，又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太好了，这块蛋糕是我的了！”可惜站在他半径不超过三米的胖子阿彪听到这句话，像雷达扫射到什么似的猛地跳起来。“臭小子！想独吞蛋糕，不行不行！至少得分一半给老子！”“擦，你个死胖子都肥成非洲公猪来还吃个毛毛！”“他妈的，你个阿富汗难民死猴子给我滚一边去！”

　　于是乎，接下来上演的就是禁忌画面了。说不定哪天大伙打开报纸一瞅，头版的标题大喇喇地写着“一个抹茶蛋糕所引发的血案”……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面对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母校，安寄遥怔仲片刻说不上话来，只是侧过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高煜阳。这就是他所说的好地方？

　　下午原先在数钱数得不亦乐乎的安寄遥，途中被高煜阳打断不说还神秘兮兮地扬言要带她去一个绝顶的‘好地方’，硬是把店托给舒嘉一个人照应，他还极其保密地不回答她的任何提问。

　　一见到几年未回的母校，她还是有些惆怅和莫名的释怀。一晃大学毕业已经这么多年了……

　　情人花园还是拥挤着一双双的情侣亲昵地说着悄悄话，小吃店和食堂依旧飘散着好闻的饭菜香，图书馆老旧的木质地板和硕大的落地窗更显宁静，化学实验室空旷而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老教授偶尔从走道蹒跚而过，看到擦身而去的学生会点头致意，眼底的笑意蔓延了眼尾纹，从厚厚的镜片底悄悄染开。忙着赶论文的学生捧着厚厚的教研书，坐在树荫下奋笔疾书。

　　安寄遥和高煜阳也只是走着，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回忆着他们一去不复返的从前……

　　走累了随意地坐在篮球场边，就如同当时大二的他们一样，可以结伴来球场打一场比赛，他总是迁就着她，从前、现在、未来都是如此。

　　风柔柔地吹过来，是一股熟悉的气息，安寄遥用手将嘴角边的发丝轻轻拨开。抬眼却看见他定定地看着她，很少这么直白的对视，她从他的眼里看到小小的自己，他的眼深邃，黑得不见底一般。

　　而后，他缓缓启唇，一串悠扬的旋律从唇齿溢出。高煜阳的嗓音干净清澈，纯粹彻底得就像少年的声音一般透彻。

　　他唱……

　　“想回到过去，试着抱你在怀里，羞怯的脸带有一点稚气。

　　想看你看的世界，想在你梦的画面，只要靠在一起就能感觉甜蜜。”

　　安寄遥如触电般的一怔，几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着他轻轻地唱着歌，那样不经意地哼着旋律……她的手不自觉扼得更紧，心脏在片刻如同快要跳出咽喉。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分散时间的注意，这次会抱得更紧，这样挽留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一段熟悉的副歌哼唱完，他依然锁着她，眉眼笑得开开的，那笑意是一丝杂质也无的。每一个表情竟像刻录机一样被深深烙印在脑海。安寄遥在自己回过神的时候发现眼角木然地有些湿润。

　　思绪开始渐渐飘回大二那年，同舒嘉在一个寝室的她，当时零二年正是JayChou发行第三张专辑的时候，她莫名的就是喜欢那首歌。曾经开玩笑地同舒嘉讲过，“今后可以有人陪我回来这里看看，唱‘回到过去’给我听就很好了。”

　　时过境迁，这些只字片语陌生的就连她自己也要忘怀，他却真的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唱给了她听。无端端的想哭，无端端的被感动到难以言喻，安寄遥只能傻愣愣在原地。

　　高煜阳笑起来，面颊不知是太阳照射的关系还是什么有些淡淡的红云。下一秒，他低头在她毫无预警地情况下轻轻在额头处印下一吻。

　　时光是那一霎那是凝结的。英俊的男人俯身吻了娇艳女人的额，两人孩子气地盘腿坐在塑胶跑道上，仿佛黑白电影般，慢镜头一幕幕走马灯播放。

　　有人说亲在额头是最不含杂念的吻，安寄遥再次愣住。从来没有男人亲柔地吻过自己的额角，所以说，高煜阳这男人还真是……傻到极点了。

　　安寄遥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凑上嘴唇轻巧地还了他一个浅吻。而后，她在看到他的表情后满意地抬头大笑。“这种事偶尔需要女人主动的。”

　　但是，高煜阳……对不起，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你。安寄遥在转头的那一刻，脸上明媚的笑容立刻烟消云逝，有一丝黯然在眼底转瞬贻尽。

　　我就是太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什么。虽然我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但是我清楚的知道。

　　我要的绝对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