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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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山王工业篮球部凯旋，将三连霸的称号带回了能代，然而那头往生院的氛围可就没这么好了。
书说回上节，三重子手中那张签着西宫女士大名的副卡被停，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正式被家里人采用经济制裁的方式进行惩罚。其实从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但那时候都被认为是光源住持的过错，西宫女士觉得自己的丈夫在拿女儿做挡箭牌，只是没考虑过事情恰恰相反。
不然三重子也不会利用一笔并不算丰厚的本钱建立起一个足以买辆全新豪车的小金库，整个家里有所谓的鉴赏能力的人除了老太太之外，就只有这位小姑娘。起初是光源住持发现自己卖掉爱车偷藏起的私房钱，冷不丁被女儿全都拿来买了两张画，而他别说画家了，就是画的什么都完全看不懂。后来他刚准备吞下这个哑巴亏的时候，女儿拿回来一张大额支票，比他那笔私房钱足足翻了一倍。
那年，三重子才满十四岁。
光源住持，是西宫亮二，也是一之仓亮二，摸着那张填写着从未见过的数额大支票，终于切身体会到西宫家的基因到底有多强大。
至于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三重子为什么不满足于零花钱，这倒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毕竟一向反对不劳而获的西宫女士从小就要求她在往生院里帮手，不仅是她，连寄宿在家里的堂弟都得干活，只要偷懒了就得不到固定的零花钱。
虽然那时候她根本没想好挣钱用来做什么，但她每次看到光源住持为了丁点小事就赔着笑脸要老婆掏钱的样子，她觉得人应该给自己创造自由的空间，而自由的代价似乎也很简单——足够的钱。
书说远了，实际上那张额度近乎于无限的副卡本来是祖母一直在用，无论是外出参加书道协会的活动，还是出席一些禅宗寺庙间的社交场合，祖母喜欢把三重子带在身边，理由从前也提过，这件事让她很不适，因为她知道祖母比起妈妈那样的管理者，更需要一个听话的小辈。当众人到齐时，祖母会在台面上打开音乐盒，卷上发条，里面的小人便会开始不断转动。
那个芭蕾舞小人，就是三重子。
后来她上了中学，祖母的身体也因为年纪渐长而虚弱，不能再长时间奔波，有些需要出面的活动若是不太重要的话，三重子便会顶着西宫家传人的名号到场，那张副卡就是在那时候被交到了她的手中。
原本考入山王要离开仙北时，西宫女士就准备收回副卡使用权的，奈何祖母开口说：“我们家的孩子在外总得有底气。”
这之后西宫女士才对女儿的花销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因此很显然，平日里三重子在东京、仙台、横滨等等地方来去，家里人是很清楚的，不如说西宫女士压根没把她在做的事情放在眼里。
只不过这回的惩戒来得突然，连三重子都想不到妈妈到底是为了算哪一笔账，毕竟前段时间自己做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多了，思索到这里她低头按了按太阳穴，她发现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后怕的。
从静冈回秋田的车程十分漫长，堂本五郎让一些外地的队员们在颁奖仪式之后跟着家人回去过暑假了，他带着剩下那群秋田县土著们坐上了新干线。
前一日情绪过于大开大合的泽北荣治肿着一双眼睛站上了台，他在众人意料之中收获了本届MVP。球队领奖时，向井队长还把他拉到了队伍正中间，让他第一个捧起奖杯，这是三年级生们主动做出的和解，而下一秒泽北却把学长们都推到了自己身前，高喊着谢谢，这便是泽北的成长。
哲治欣慰地在台下看着儿子，散场后又听他一个个介绍着队友，还说想邀请关系最好的学长到东京去玩，不过这位被点名的学长自然是礼貌地婉拒了。
旅途中少了个热闹的家伙，大家都有点不习惯，列车刚驶出站没半个小时，车厢里便睡倒了一片，一直精神紧绷的一之仓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他入睡得最快，几乎大半个身子倚靠在了堂姐身上，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
和姐弟俩隔了一个过道，深津却瞥见了女生低头的动作，中指指尖轻轻扫过了脸庞的发丝，然后轻轻推起两边的镜架，在太阳穴上揉了两圈，他向右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空位，悄悄凑近低声问道：“我和你换个位置哟？”
三重子睁开眼便对上了他的视线，无声叹了口气，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指着靠窗的空位反问：“我能坐过去吗？”
“可以哟。”深津点了点头，接着一之仓的脑袋便被堂姐推到了另一边，沉睡中的他毫无知觉，只是挪动了一下身子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
起身让她走过去，三重子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檀香味又扑面而来，深津知道自己应该向后再让出一些距离的，但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由着女生挤进来，头顶翘起的头发蹭到了他的下巴，他抬手摸了摸，像在模拟那种触感。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坐满了整个回程路，中间她打了几次瞌睡，头差点撞到了车窗上，深津伸手挡了一下，而后便微微降低了一些肩膀的高度，大约是她能刚好靠到的位置，然而三重子却是弓着背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头前一叩一叩，像个人形木鱼似的。
惹得深津别过脸去，藏起了笑意，跟她相识的第二个夏天接近尾声时，他心里那个奇怪的念经女生似乎早已变成了做什么看起来都很可爱的三重子。
到站之后没来得及和堂弟还有其他人说声再见，三重子一眼便看到站台出口处那个穿着深色袈裟的僧人，他是很久之前就跟在西宫女士身边的人，她一直不知道这位该算是什么职位，助理吗，还是保镖，总而言之寺庙经营管理上的事情，她是一概都不想了解。
这会儿她唯一清楚的是，静清师父就是来抓自己回去的。
“三重子小姐。”对方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她呢，车在外面等着吧？”三重子本想挤出些好脸色对待妈妈身边的最强打工人，但是一想到自己会面临的一切，就一点余力也拿不出来了。
“今日往生院有场很重要的法事，所以夫人让我尽早接您回来。”静清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包，走在她跟前。
“还有西宫女士觉得不重要的法事吗……”三重子嘀咕着自言自语。
大约这次的葬礼是哪位名门望族，他们才到山脚就看到了道路两旁停着一辆又一辆车，这样的排场倒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了，从往生院后门进到里面，三重子在静清眼皮子底下溜得无影无踪，她口袋里的名片飘了出来被人捡起。
西宫女士盯着“北条启介”几个字，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女儿身影消失的走廊拐角，脑子里浮现的是杂志上的合照，那上面几个人都穿着印有三叶精工标志的工装制服，中间的赛车手让她想起了什么人，三重子就站在男人旁边。她当时继续向下阅读，不顾光源那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先是看到了报道记者的名字，而后便是车手的姓名——牧智司。
牧，三叶精工，赛车……西宫女士一边笑出声，一边把杂志的一页在手里几乎攥成了废纸。这一刻她用同样的力度抓着名片，又一次笑出声，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管得有些太少了，还是说有些缘分注定要直面才能解开。
匆匆忙忙换下了便服，三重子和往常一样加入了抄经的队列，在佛堂中央敲着木鱼念着经的光源住持用余光看到了溜进来的她，赶忙使了个眼色，但可能是要说的事情太多了三重子完全没能理解爸爸的意思，便熟练地铺开纸张，从往生咒第一个字开始写起。
光源完全没机会告诉她，小金库已经暴露，三叶车队的事情也已经暴露，更加严重的是，西宫女士误以为这一切都和牧家长孙有关系，原本就不满女儿进工业高中考取维修执照，这下是真的铁了心要让她转学了。
但其实他自己也摸不透三重子的想法，他还一直以为她这么做是因为想接手一之仓车行呢，可无论是从什么角度去理解，现在都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刻，而他完全没有胆量听女儿说任何实话。
毕竟三重子的实话有的时候，比编造的假话更令人震惊。
于是再次被关佛堂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法事结束之后了，这回三重子特地提前吃饱了饭，她觉得自己再扛两天不是问题。但令她头疼的是，就算她现在想扮作认错求饶的模样让一切恢复如初，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西宫女士的脚步声临近，她倒吸一口凉气。
最新的一期《周刊车赛》就这样扔在自己跟前，她听见她在说：“解释一下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十月。”三重子决定先说实话，剩下的静观其变。
“所以才搞砸了相亲让我丢脸。”西宫女士笑道。
话题的走向似乎有些奇怪，三重子迟疑地抬起了头，直到听见下一句，所有谜题才被揭开了。
“但是你知不知道牧家不可能入赘。”
来不及插嘴让话题回归正轨，西宫女士又继续说：“即便可能，我也会要求你出家终生不嫁。”
“您到底想说什么？”三重子越发一头雾水。
“我想说的是，”她顿了顿，指着照片说，“谁都可以，牧家不可以。”
说罢转身走出佛堂，三重子跪着向前挪了两步，低头看杂志，看到了自己和牧智司的合照。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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