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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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组委会安排的住处就在比赛围场附近，却离三重子偷跑来的酒店有点距离，牧智司脚踩全油也开了近一个小时。回程的一路上女孩始终望着窗外一言不发，她攥着左手的念珠，额前的碎发被窗缝透进来的风吹起，露出那双看似空无一物的眼睛，傍晚的夕阳印着瞳孔，像是有金色的光圈。
碰上了堵车的时间段，车里的气氛稍稍有些尴尬，牧智司不知道自己刚刚着急时的语气有没有冒犯到副驾驶上的女孩，毕竟他平时接触最多的高中只有他弟弟一个人，现在十几岁的小姑娘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是一点都不清楚。虽说自己年长了这么多，但对方好歹明面上也是自己车队登记的合法工程师，摆出长辈的态度，大约只会让人反感。
平日里他每次和三重子见面多半都是因为车的事情，而她极少提到自己的私事，加上一门心思在维修上，她那乖张的性格也就显得不那么奇怪了。虽然好兄弟时不时就来抱怨两声说这孩子也太不把大人当回事了，但因为情况所迫，他们没得选，只能保持理解并尊重。
再者说了，她也没有那么难相处嘛，他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他伸手将电台广播的声音调大，一首耳熟的爵士乐填满了整个空间，女孩缓缓回过头来，不带一丝犹豫地按下了停止键，这下倒是让牧智司更摸不着头脑了。他甚至觉得接下来的半分钟里，耳朵里全是自己被放大的呼吸声，莫名的尴尬情绪变成小虫子从脚底爬上胸口，浑身都不舒坦。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又按下了播放键，音乐声再次传出来，一旁的人这次则是直接换了一个频道，吵闹的黑人说唱替代了刚刚略带沙哑的女声，她平静地扫了一眼手肘倚着方向盘的男人，露出了“这样就很不错”的表情。
太奇怪了，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太奇怪了！
“我讨厌刚刚那首歌。”三重子在前面的车辆开始缓慢移动时总算是开了口。
那倒是直说啊，牧智司实在没办法，只能捏紧方向盘撒气，然后调小了一点音量，强装镇定换上轻飘飘的语气：“反正我们估计还得堵上半小时呢，所以你为什么讨厌那首歌，不爱听爵士？”
“因为不喜欢那部电影，”三重子把车窗降到最低，“绅士爱美人，我妈妈很喜欢的电影。”
“玛丽莲·梦露？”牧智司反问。
她点了点头，轻轻哼出了那个首歌：“Talk to me Harry Winston tell me all about it !There may come a time when a lass needs a lawyer.But diamonds are a girl's best friend……我想谁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应该做什么，”她说到这里两个人的视线相接，“我如果想要钻石我会自己买。”
原来是叛逆期，牧智司恍然大悟似的放松下来，轻笑了两声没有立刻接话，先是踩下油门追上了前面的车，而后手指顺着她刚刚唱出的歌词轻点着节拍，附和道：“是的，你确实会自己买。”
大概是意识到男人其实是在调侃，三重子自然也习惯性反击了回去：“而且我会花自己的钱。”
胸口又是一阵抽痛，牧智司挠了挠眉心立马服软说：“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是智司先生您先挑起的话题，”三重子示意前方，同时再次关掉广播，“您可以超车了，迈凯伦提不了速就太显眼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没什么可聊的就别说话了，牧智司轻叹一口气，提醒了一句：“那你坐稳了，给你展示点技术。”
说罢便是一阵在三重子听来很是悦耳的引擎声，流畅的换档动作、超车加甩尾，到最近的一个急弯，对方也是一点不减速，只见他迅速猛打方向盘，车轮与公路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回到直道又是一路满油，令人满意的提速速度，她不自觉嘴角开始上扬，原本空无一物的眼神里盛满了喜悦，镜片也挡不住。
“要这是我的车就好了……”开到了街区等待信号灯时，尝到新车甜头的牧智司自言自语。
“不是您的车吗？”三重子直起身，“那您还车之前要换轮胎了。”
后知后觉的牧智司苦笑着闭上了眼，弯腰伏在方向盘上：“抱歉，耍酷耍太过了。”
“您应该和车主人道歉。”三重子回道。
“没事，那家伙不在意，我在和这位宝贝道歉。”他抚摸着仪表盘，“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需要换胎吗？”三重子继续问。
“还是给那家伙换了吧，”牧智司又叹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三重子，“不就是为了来接你，谁让你突然乱跑，我在洛杉矶又没车……”不好，还说着要收敛脾气，他自己打断了自己，就当什么也没说似的，在信号灯跳成绿色时继续向前行驶。
“我以后会注意的。”她这会儿倒是一点不介意了，很老实地说着。
“你真的有朋友吗？”他冷不丁问，谁让小姑娘在哪里总是一副“我一个人在哪里死掉都没关系”的样子。
这个问题让三重子很明显愣住了，她歪过头思索了几秒钟，然后用十分缓慢的节奏点了两下头又摇了摇头说：“高中之后……应该有的，他们大概有把我当成朋友。”
“你说那些小和尚？”牧智司追问。
“该换车道转弯了，”她避开了回应，“不然就要多走两公里了。”
识相的牧智司耸了耸肩，向右转动方向盘，不过他却没有直接往住处开去，而是又拐进另一条路，十几分钟后开到了尽头，他闪了两下车灯，紧闭的铁门打开，一栋相当气派的西式住宅就在眼前。
“我说吧，不用担心那家伙，”牧智司示意了一下这就是他朋友的家，“车库里有更多这样的车。”
向下开进车库里，果然如他所言，这里的每一辆车都足够令人驻足，三重子下了车快步走到最靠门口的那辆车前，一辆绿色的梅赛德斯奔驰280SE双门轿跑，她俯身凑近看了看，心想着这应该是1968年出厂的，正要再探头时，车驾驶座上突然有团黑影冒了出来，眼见着一个长发披肩，几乎包裹着半个身子的女人，扯着身上的外套下了车，女人屈着眼睛朝她凑过来，甚至已经碰到了鼻尖。
攥着念珠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三重子看向不远处在偷笑的牧智司，他用嘴型说着：“这就是那家伙。”
女人的个头很大，大约有河田同学那么高，一头深棕的长卷发，肤色很深，看起来像是书里描述的那种亚马逊女战士。三重子捡起对方掉在地上的车钥匙，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你真的拐了一个女高中生啊？”女人的日语口音很重，但勉强能听得懂，“看起来像个教会女校的学生。”
“错了，她的高中可是和尚校。”牧智司插嘴说。
被无端端评价了的三重子收起了那份小心，装作若无其事随口说道：“既然要收藏奔驰S系列，至少应该买底盘编号W115的300SL鸥翼。”
“就在你身后。”女人嘴角一勾，牧智司见从来都只会让人吃瘪的三重子也有因为幼稚吃亏的时刻，笑得更欢了。
“所以智司先生的备用赛车也是这位小姐供应的吗？”三重子不愿再继续上个话题了。
“哈哈哈哈……小姐哈哈哈哈哈，”牧智司直接笑弯了腰，“他是我舅舅，被扔在洛杉矶二十年了，叫他迈尔斯就行了哈哈哈。”
不顾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三重子，迈尔斯三两步冲过去就给了牧智司狠狠一脚：“臭小子……”觉得不解气他又动手来了几拳，直到自己这位外甥双手举起连连说着“sorry”才停下来。
“迈尔斯先生您好，我是西宫三重子。”
听到小姑娘的自我介绍，男人也大笑了一声，他拍了拍身旁一辆银色法拉利，抬起下巴问道：“我听着臭小子说过了，你要不要也试试，就在旁边的空地上。”
“我在副驾上陪你，顺便把大家都叫来一起比一场？”没等三重子回答牧智司就补充道。
“不合法的。”三重子攥着念珠的手更用力了，她是真的很想说“好的”，但她又知道这件事不该做。
“没事，这里不是日本。”迈尔斯将钥匙抛过来，打开了副驾驶车门。
“不是我陪她的吗？”牧智司瞪大了眼睛。
“你小子废话太多了……”迈尔斯一掌把他推回去。
半小时后，那灯光亮起的空地，前后排列着三辆车，在最内侧的三重子深呼吸了三下，在牧智司高抬的手落下的同时，松开刹车，踩下油门——被这些声音围绕的时候，她越发清楚了自己会踏进什么样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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