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十五 ...
-
深津一成想过很多种在校外见到邻座女生的方式，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
冬季杯结束回到学校后，隔天一早他和几个同样要乘坐电车离开能代回家的队友们一起在站台，大家都尚未从长途跋涉的疲惫状态中脱离，尤其是松本稔，他一连三个呵欠传染了周围所有人。好在传到深津这里时，电车刚好进站，打断了呵欠的攻势，篮球队的大高个们一个跟着一个提起行李上车，很快便占领了车厢两排座位，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才准备开启神游模式度过漫长的车程，深津便无意间瞥到了上方悬挂的广告，海报上的女生穿着鹅黄色的和服，盘着简洁的发髻，尽管只能看清小半张脸，但左手拿毛笔的动作太熟悉了，他本没有一下子就联想到谁，却因此又细看了一遍她的侧脸，最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今年大晦日要不要久违地去凑一次热闹哟？”他低声自言自语道。
这年仙北市政不仅提前检修了道路两侧所有路灯，甚至赶在了新年假期前将直通往生院的外部公路竣工，有种要打造地标景点的决心。看来下了血本的宣传果然起到了非凡作用，自打三重子有印象起，她从未见过有这样多祈福的人，连附近那些临时摊档的生意都异常火爆，上山的人把平日里通车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越是到夜深就越是热闹。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素斋的预定，依然在几个月之前就被熟客们包下，西宫女士整日都在忙着接待，而一直以来凭着一张脸就能骗来信徒的光源主持同样忙得不可开交，穿着最隆重的那套袈裟像吉祥物一般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微笑着和每个到来的人打招呼。
不喜吵闹的祖母是一定会留在和室内休息的，时不时也会有上门拜访的人，打发他们的任务通常就落在了三重子身上，不过今天是大晦日，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过来，她难得落个清闲。所以便偷偷找人帮忙把碍事的和服脱下，还拆了发髻换上一身僧服，躲在围栏后探头观察每个香客们的表情。
零点时往生院的钟声准时响起，三重子暗暗从一数到一百零八，这是她每年都会做的事情，尽管心里什么都不会求，她还是会认真地听完这一百零八次钟声。恰巧此刻一阵风吹散燃起的香火，眼前那片白蒙蒙倏然消失，她睁开眼时便看到了站在前排的人，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自己听见了第一百零九次敲钟声，就像在录像带中第一次见到他将球从背后传出时一样的钟声。
“你是不是听见我的秘密了？”三重子抬起头看了一下佛像，接着双手合十躬身说道，“谢谢你。”
从阴影处走出穿过人群，她像往生院里那些随处可见的僧人一般，手拿念珠和每个人微微点头示意，最后在签筒前站定，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接着缓缓开口：“请问需要解签吗？”
对方似乎并不惊讶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样子，只是侧过身见到了她这副打扮稍微愣神了一阵，禁不住先是打量了她的全身才回道：“是很微妙的末吉哟。”
她推了推眼镜，稍稍凑近了一些去看签文，寒冬里呼出的热气打在了深津的手背上：“鲲鲸未变时，且守碧潭溪，风云兴巨浪，一息过天涯。*”一边念着她一边抬起头看向他，“这是末吉里我最喜欢的一签，因为它说所有事情只要慢慢来就会得偿所愿。”
“不过它是不是也在说期待的人会迟迟不出现哟？”深津和她对视。
两个人却都在这个问句之后沉默了一瞬，三重子在镜片后的眼神明显在飘忽，但迎着高处的灯光，他看得并不真切，只是反应过来说了一句：“看来它说错了哟。”
“错了吗？”她下意识反问道。
“因为没想到真的能碰见你哟，”深津眼里含着笑，“毕竟大晦日这里竟然这么多人。”
来不及去领会他话里的意思，又是一波人潮将他们挤到一旁，三重子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领着他穿过禁止访客通行的围栏，沿着小路来到了佛堂之后。古朴的庭院石头上还有未化的积雪，走在安静的长廊上，深津听见她说着：“这后面就是我和聪聪长大的地方了。”
少了点想象中的神秘感，实际上是很常见的和式宅子，屋内的地炉上烧着一壶茶，深津在矮桌旁盘腿坐下，三重子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加水和添柴火，还从佛台上顺了两个贡品，她弯腰按下遥控器，电视里传出搞笑艺人的声音，一高一矮两个人带着关西腔在说漫才。
在新年的氛围中，即便是凌晨时分也难有困倦之意，深津能感觉到面前女生的愉悦，似乎正在发生什么好事似的，她打开包装好的贡品，推过来说：“这两个是我早上刚放的。”
“谢谢哟，”深津没想到她真的和一之仓说的一样会和佛祖讨点心吃，于是他转身朝着佛像的方向鞠了一躬。
“你也懂这个规矩嘛，”总是语速缓慢、语调平和的女生难得在言语里多了几分俏皮，接着她三两下吃完一个点心，喝了口水说，“一定是聪聪教的。”
“他有很多可爱的习惯哟，看来是堂姐教得好哟。”深津不急不慢吃着手里的那一块，顺便瞥一眼手指抵在下巴上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的三重子，侧脸像是一幕剪影，比广告上的还要引人注目。
“我们聪聪是挺可爱的。”大约是听到了有意思的内容，她应声同时轻笑了一声。
没有刻意的招待，也没有刻意的问候，他们就坐在一起看着新年的深夜节目，时不时一起笑两声，三重子每隔一段时间会起身去给水壶里添些水，垂下头微微凌乱的发丝混着热气，如梦似幻。当天色将亮时一抹朝霞染红了半山的雪，这仿佛是一种提醒——漫长的夜总要结束。
送他走到门前，迟来的困意才攀上眉间，她闭着眼用指尖按了按前额，再睁开时，便是双眼湿润地望向他离开的背影。
深津走出几步后蓦地转身，不巧看到了从脸侧滑落的泪珠，尽管知道她这是因为一夜未睡，但还是一时看呆了，好一阵才想起开口说：“三重子同学，新年快乐哟。”
“新年快乐，深津同学。”她微微颔首。
“还有，冬季杯我们赢了哟。”深津迅即又说道。
而这一句便让她怔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脚，她从未想过他会补上这个没有亲口说出的喜讯，就像她从未想过会在新年钟声敲完最后一次时见到他。
*签文字解：因为鲲鲸是很大的鱼，不知不觉会变成大鸟。但是，因为现在尚未变化，一直抱着很大的希望，但是还不能实现的状态吧。就像暂时守着深青色的溪流中，等待时机的到来般地，现在天天的行动都要保守，等待幸运的到来吧。这么做的话，时来运转，变成大鸟的时候会到来。掀起浪花，有着向天空飞去的沸腾的心。幸运到来，朝向成功，拼命地不断努力是很重要的。这样做就会一口气飞向天空吧。步向成功的道路，在世间似乎会好名声远播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三十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