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国的故事》梅酝

5、5

　　凌晨三点，徐念妤醒来便睡不着，许是白天睡得过多，现在也无聊躺在床上不知道该做什么，又回想起白天所拍摄的视频，一下子从床上起来到桌边拿电脑导出。

　　这一搞便是个把小时，闲着无事她换身衣服打算去外面走走，看看附近的情况，但还没出门口就听到铃声和其他宿舍交谈声，有的则已经下楼。

　　徐念妤拉开门走出去望向走廊，时津站在楼梯口处和其他队友说话，隔着距离听到了出去、打火，这几个字眼，她立马到对面宿舍敲门，然后迅速地把里面正在熟睡的同事喊醒。

　　虽然早已做好事前准备，但真的要随队还是会紧张，趁着同事换衣服的时间，徐念妤把要带的东西全都放在一个大包里，最后肩带一甩往身后背。

　　几人都不磨叽，很麻溜地换好衣服然后从楼梯下去，此时两辆车已经在门口停好，穿好红色作战服，身后写着森林消防四个字，徐念妤看见后，心中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

　　这次打火派出两个小队，剩余一个小队留在支队中，一行三十人，再加上徐念妤几人，3辆车勉强能够坐下。

　　前面几个同事都已经坐上了前两辆车，而她只能选择最后面这辆，上车前她本打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这样方便拍摄前方道路情况，但时津先她拉开副驾驶车门，迅速地坐上去，面色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后，把门重重关上。

　　突然起来的关门声吓到她，好在车上还坐着刘指导，他让前面的人往后面坐，腾出来一个位置给她。

　　“谢谢。”徐念妤上车道谢完立马把门关上，坐在同辆车上略显拥挤，笨重的相机也没有地方放，只好搁在大腿处。

　　山路难走，更何况这次去的位置车程在两个小时，还没有太阳的道路仅仅依靠着车灯才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右边门上有个把手，徐念妤左手紧紧地抓住，然后身体靠在门上避免因为车辆的晃动而让她失去稳定性。

　　一路向北，全部都是森林，道路弯绕就算了，就连坑也特别多，开过去车辆就如同秋千一样摇晃着，并且无止境。

　　徐念妤抱着相机强忍心中的不适，平时不晕车，心想碰到这行的路不舒服，应该是正常的吧。

　　她抬头望着前面，前面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有个后视镜，镜子里时津严肃地盯着前方里面，对讲机时不时传出说话声音。

　　整个车厢比想象的严肃，本就不太会活跃气氛的徐念妤放弃和这群消防员的交流，只紧紧攥着相机右边凹进去的地方。

　　后视镜里时津偶尔和对讲机里队友交谈，而徐念妤都会在他说话时望过去，没有一次双眼互望。

　　车辆上或许有人能够发现徐念妤的眼睛会放到面前的时津身上，却不会有人知道时津的余光一直跟随着她。

　　两个小时车程坐得徐念妤身体都要散架，到后面也已经没有力气再抱着相机，身体懒散地靠在后面的椅背，但精神却始终充足，后半程逐渐用相机记录陡峭的路，估计也没什么用，只能依靠前面同事相机里的素材。

　　从山顶到山脚，再从山脚到山顶，两个小时车程，徐念妤不知道重复了几次，只觉得如果继续行驶的话，她可能会吐在车上。

　　强忍着心中要吐的想法，把黑色镜框摘下来放到口袋中，捏着鼻梁缓解不适，良久后车辆行驶得没有特别晃动后，才松开手。

　　距离着火点十公里外，一辆辆大车快速地向集合点聚拢，形成红色小火车，徐念妤在感受到车速没有那么快后，抬头通过侧边的道路看清了周围。

　　最起码有二三十辆消防车，车头的最前面围绕着一群人，徐念妤这辆车直接向前开，另起新的列车头。

　　停稳后，时津率先扯开安全带下车，然后走去人群中央，再往前就是山火发生地方。

　　隔着窗户徐念妤并没有感受到火灾的凶猛，直到下车后，她站在车边和同事会合才发现，眼睛看到更真实。

　　六点出头的依山县还是乌漆麻黑，东部地区的太阳早已经高高地挂着，而这边还没有，能见度很低，眼睛望过去更加震撼。

　　远处凸起的山峰上，有着零星几团火，翘起的陡坡上全是火，烟雾缭绕的，浓重的烟和火交杂着，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火。

　　火团在燃烧，也在往周边地处接近，形成的光把后面几十米远的树林照亮，突然来了股风像是要助长这团火，一下子把周围没有涉及的草木树全都染上零星火点，而处于正中心的消防员拿着灭火设备没有丝毫的退缩，企图想要继续向前压制这熊熊烈火。

　　这是徐念妤第一次面对火灾，尤其是这种大型火灾，她整个人跟在同事旁边都显得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一味地用相机拍下山上火灾的情势。

　　跟在同事们的后面，徐念妤来到了大部队集合的地方，也看到了先一步到达的时津，他已经在铺设管带，目的就是消灭处于火场北边的烈火。

　　并不是依山支队这一个队伍，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森林消防都严阵以待，他们各自形成小组，也都分工明确。

　　多个点位突破，分开围剿火场，常态打火方式和铺设水管道，不同方式都只是为了将这山上的火消灭掉，是保护珍贵的森林资源，还为了山脚下的村民。

　　刚才的火势已经从半山腰延势到山顶，整个山顶的连成一片，山脚下看，所有竖排的树根都被火环绕，从下往上蔓延阵阵浓烟，在黑暗的夜晚，山顶那连条的火灾就如同天上的星星，数量不多时，无法让人轻易发现，数量多时，却数不过来。

　　徐念妤先是整理火场照片，然后根据现场情况进行跟踪报道，身旁的同事正在和远在S市的负责人联系。

　　正常火情并不会第一时间知晓，大部分都是每个支队的报道员和新闻记者社的联系，而那个时候往往都已经处于灭火中途，甚至是灭火结束。

　　这是他们几人第一次位于一线报道，是前所未有的经历，也是令人震撼的。

　　一行人扛着水管往上冲，徐念妤恰好手中的事做完，想要拿着相机跟上去，但还是转头问了下刘指导，在得到允许后，跟上去也只能远远地记录。

　　她小跑到山脚下距离火灾最近的地方，一个个穿着橙红色作战服的消防员从她身边跑过，脸上或多或少沾染黑粉痕迹，身前背着几个绿色布袋子，里面装着部分设备。

　　汗水从他们的头顶流到脸颊，然后再落到地上，双手也因为常年风吹日晒以及与火打交道，变得黝黑。

　　时津扛着水管跑过徐念妤身前，还没有迈几步脚步便顿住，思索后很快又退到她身前，神情严峻话语严厉道：“离远点。”

　　说完他便加快脚步往山上跑去，身后跟着一同往前的小队员。

　　本在相机中看到时津，还没来得及捕捉身影，本人就出现在面前，然后又突然的开口，一切都是猝不及防。

　　徐念妤没来得及开口和时津说话，人便已经走了，她瞬时后悔没有迅速反应过来。

　　个人情绪只是暂时的，很快徐念妤恢复到工作状态，举着相机不知多久，慢慢天也亮了一点点。

　　徐念妤手中相机不停捕捉每个路过的消防员，她全神贯注地拍摄时，山上突然出现爆炸声，她猛地望向声音传出地方，在山脚下的人也都纷纷联系山上的人，通过这唯一的方式来判断有没有在那个方位。

　　徐念妤心中一悸，像是大口吃下的饭卡在食道处，堵在那儿让人喘不过气，她看见越来越多穿着橙红色的消防员往爆炸声方向跑去，行动速度之快，让人无法在黑夜中捕捉。

　　接连咳嗽几声后，她心绪不宁回到原来的位置，接连的跟踪报道陆续发出，距离依山很远的地方，都陆陆续续看到这篇报道，众多网络平台也都在评论区发出真挚的期盼。

　　没有人比消防员有着更坚决想要灭火的心，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想着要平安回家。

　　山脚下的氛围因为联系中断而变得紧张，除了用对讲机的指战员一直在呼叫喊话，剩下的则是默不作声，只是默默地等待对面能够发出一丝声音。

　　坐在椅子上的徐念妤呆愣着，指战员在挨个联系每个手拿对讲机的人，也都得到了回复，周边没有人缺失，但唯独只有一个方向，一个小队没有回答。

　　徐念妤不去想糟糕的事情，她在自己手头上努力寻找着需要的工作，试图需要通过忙碌来避免头脑胡思乱想。

　　转头看来看去没有什么好做的，她心中的慌乱愈发多，压得她些许喘不过气，山上的浓烟顺着风往山下飘，众人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对讲机那头只有嘈杂的风吹声还有火点燃烧的声音，山上另一队正在奔赴失联小队的位置，但所有人能做的除了等待，却做不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