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女皇》做一只爱上平衡的猫

9、异象

　　任凰出生那夜有异象，天上惊雷阵阵，却又繁星点点。
　　仅仅为此，世人谣传，她带来的，要么是太平盛世，要么，是动乱不堪。
　　可最后他们又发现，好像没得选，先帝子嗣，就她一人。
　　先帝在时，任凰就从不克制她的优秀，将先帝给她的权力一一接下，紧紧攥在手中。
　　除去她出生那段时间的异议，大多数人似乎都忘记了，她是女子。
　　因为她，确实足够优秀，有为君之能。
　　可即使如此，任凰从未觉得，有什么值得她去留意的成就感。
　　她从小被父皇洗脑，要做个优秀的皇帝。她都照做了呀，可那又如何？除去身为帝王，这个地方，没给她任何归属感。
　　是啊，她是文武双全，是雄韬伟略，可她最想的，不过是做个人，做个虽平凡，却有喜有悲，有在意，有恐惧的人。
　　是啊，一直以来，她是做得很好，可除去是帝王，她还是什么呢？
　　至十岁那年，母后去后，就真的再没人留意过她内心的想法了。
　　她知道，那摆设般的父亲，若不是看她真的还小，早撒手去陪母亲了吧。
　　当然，那表面的关切也没维持多久，她十五岁那年，父皇还是去了。
　　母亲走那年，正正三十岁，任凰有预感，自己三十岁那年，也会死。
　　是啊，她清楚的记得，她活过很多次，可，不，该说正因此，她不知道，或说不记得自己是谁。
　　对于她真正的身份，她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些该喜欢的，该害怕的，甚至连怨恨，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她都没有。
　　或许正因此，她才能顺顺当当的坐上高位吧。
　　可她到底想不想呢，不知道，这一点，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无情无欲，木然无感的度过这一生。
　　直到二十岁那年，那场晚宴……
　　抓住小尚书的小手时，这粉粉嫩嫩的小姑娘，用她那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那一刻，她清楚的捕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这样一双眼睛，似曾相识。
　　不过任凰掩饰得很好，整个人慵散得，像是真的有了醉意。
　　早在刚登基那日她就知道了，她刻意新交的挚友，有个小女儿，可那时并未多留意，只将那可爱的小姑娘当了谈资。
　　五年来，任凰是真的没有刻意留意过小姑娘，直到挚友那日提起，他的女儿已经成了他最好的帮手，暗示她可以赐个像样的官来做做了。
　　任凰轻呡小酒，满不在乎道：“过几日晚宴，带她来吧。”
　　任凰自己也没料到，仅这一见，这颇有天赋的小姑娘就成了她的左手，她的，小尚书。
　　终于，那日起，有人能与她比肩，站在她身旁了。
　　这种感觉，难得的给了她一点慰籍。
　　她的小尚书啊，总是穿着最粉嫩的衣裳，静静的立在一旁，定定的望着她。
　　真是可爱到爆了。
　　不过小尚书其实也有话多的时候，特别是面对她的情事之时，仿佛过分执着。那夜，城楼上吹着柔柔的风，小尚书发了问：“王既然并不是喜欢女子，为何一开始就宣布自己将无后？”
　　“小尚书，这次你猜错了，我不是不喜欢女子，而是没办法爱上任何人，无论男女。”
　　“为什么？”
　　“小尚书，”任凰轻轻拍拍祁艾的发顶，温言细语，“你果然还是太小，不明白有些人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生来就不过是这世界的一个过客而已。”
　　“王～，为什么？”祁艾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此处，她忽然好想哭……
　　她的王，不属于这个世界吗？那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呢？不，她祁艾最想问的是，凭什么？想到此处，一股委屈直冲天灵盖，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有为什么，小尚书，我就是无情无欲。”就是活不过三十，任凰忽然握紧了她藏在身后的拳头，这一点，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吧，她的小尚书。她柔柔弱弱，一朵娇花般的小尚书。
　　“不，王，这根本就不是借口。”自古无情的帝王有多少，又有几个不是后嫔无数，子女成群？
　　“……”小尚书这是，怒了？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祁艾，任凰只觉，小尚书生气的模样，好可爱。
　　“我是说，如果是王的话，”望着王那双忽然变亮的眼睛，祁艾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哪怕条件苛刻些，或者甚至真的得不到王的爱，”脸上的红晕，直蔓延到耳根，“也会有许多人愿意的。”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包括我的孩子。既然如此，亲爱的小尚书，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呢？若注定生来就无法得到完整的家庭，我为什么要创造他们呢？我不完整就不完整，明知如此，为什么要让无辜的孩子们再来承受这些呢？”是啊，任凰用的是不完整，而不是不完美。
　　“可……”祁艾第一次见王这般认真的说出这样一堆话，她竟无言以对。
　　是啊，又有谁，能比孩子们更无辜呢。
　　“即使我看起来再完美，不会爱就是原罪，我没有资格，也不该让这本就不该被继承的罪继承下去。”
　　祁艾此时真的好想质问出声，那她呢，她在王眼里算什么？
　　可她做不到，王怎么能被质问，怎么能被她质问。
　　祁艾当晚回家就紧闭房门，哭了很久很久，真的是很久很久，直哭到第二日起不来床。
　　但当红儿来唤时，她还是强撑着起来了，并按照往日流程练了功。
　　只是实在有些魂不守舍了，差点误伤自己。
　　祁艾就那样失神般的想了许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守在王身旁。
　　正如上一世……
　　其他不说，王至少从不排斥她的靠近的。
　　王有轻微的洁癖，王只对她这样。
　　当然，有一点不会忘，王还捏过刘当的下巴。
　　她不是吃醋，不过单纯的回忆回忆往事罢了。
　　虽然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之后的几夜里，祁艾做了许多噩梦。
　　其中，有一个梦那般真实，久久不能醒来。
　　月黑风高夜，她看见前方有两个人紧紧相拥。
　　其中有一人是王，另一人她也不陌生，正是刘当。
　　她看见，那两人靠得那样近，那样近，竟是在亲吻……
　　她攥紧了拳头，死咬着下唇……
　　是刘当先看见了她，他眼神挑衅，下一秒，吻得更加投入了。
　　他将王搂得那样紧，那样紧……
　　祁艾嫉妒得发狂……
　　祁艾想砍了他的双手，想了结了他。
　　祁艾快要疯掉了。
　　然而王似乎终于发现了她的到来，她慢慢收了勾住刘当脖子的手，回了头。
　　祁艾看见，王的眼神迷离，似醉酒般的迷离，王嘴角挂着如蜜糖般的笑，王如以往般向她招手，王说：“小尚书，这是我未来的王夫，刘当。”
　　祁艾是哭醒的。
　　她这时才意识到，从来薄情的她呢……
　　在她这里，唯有王，是决不能让出去的，哪怕只是让一点点。
　　所以，要与刘当摒弃前嫌，不能用王。
　　或许可以用计，让她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将王推向他，实则……
　　呵，她可真坏。
　　可不坏一些，她要怎么将王留下，留在她身边。
　　如梦中所见，王与旁人亲近，她是会嫉妒得发狂的。
　　她不是什么大度人，特别是面对王的事时。
　　“小尚书，你仿佛很爱发呆，”任凰随手摘下一朵粉色的蔷薇，别上祁艾被红儿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鬓，她在笑，笑着夸赞，“嗯，真好看。”
　　祁艾却发现，王的笑仿佛都是不达眼底的，王的眼里，总是蓄满了哀伤。
　　虽然看她时总是那般温柔，但那份哀伤，却是掩不住的。
　　每每看见她都心如刀绞。
　　祁艾胡思乱想起来，是因为那夜说的话吗？
　　王说，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但祁艾真正担心的不过是：“王，你要如何，才能快乐起来呢？”拥有那种最真切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就像……
　　就像她见到王时，那样藏也藏不住的雀跃。
　　王说她不会爱，那如果，学会爱呢？是不是就能露出最甜腻的笑，那种弯了眉眼的笑呢？
　　她好想看，那样的王。
　　祁艾越想越离谱，若是王要学会爱，一定得是从她这里学吧。
　　对啊，她容忍不了的，王爱上其他人，即使只是一点点。
　　“抱歉，小尚书，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呢。”
　　祁艾回神，一脸懵，王说什么，什么没有答案？
　　看着这样蠢萌蠢萌的祁艾，任凰下意识的将手掌放上她的头顶。
　　世人不都说，她的小尚书精明得很吗，怎么一到她这儿就……
　　任凰十分自然的勾起唇角：“小尚书，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当然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快乐起来咯。”
　　“我会努力的，”祁艾就那样望着她，脸上，是如孩童般的希冀，“努力让王快乐起来。”
　　“哈哈，”任凰用右手刮了祁艾鼻尖，“傻瓜。”
　　“我只为王痴傻。”
　　“真是少见，小尚书何时这样会讲情话了。”
　　“王喜欢吗？”
　　“喜欢？哈哈，小尚书说笑了。”
　　对啊，祁艾怎么会忘，王是无情无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