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深处不知归》肖老师

178、庄周梦蝶（终章）

　　冰凉的触感从你脖颈处传来，持刀之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你，说道：“果然不出老子所料，这房里还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你是绝对不舍得就这样离开的。”
　　“老大英明！”此时说话的人脑袋上被纱布包裹着，里面隐隐渗出一些鲜血，应该就是方才背部用砚台砸晕的两人之一。
　　那人走到你面前，掐着你的脸说道：“你这臭娘儿们，别看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劲儿还挺大，把小爷给伤了！”
　　而持刀的这名歹徒则说道：“你可别小看她，她可是大名鼎鼎嘉禾长公主，是促成豊朝战胜源朝的大功臣。”
　　小弟抓着你的下巴左右摆了摆，打量了一番说道：“别看年纪大了些，可还有几分姿色，要不老大您带回去做二夫人得了？”
　　歹徒头子腾出另一只没有持刀的手，作势要拍打小弟的脑袋，说道：“这话要是让你嫂夫人听见了，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事！”
　　小弟松开你的下巴，猥琐地笑道：“既然老大不要，那不如就赏给小的吧？”
　　歹徒头子奸笑道：“你小子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就在他二人合谋这等下流之事时，你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逃跑的对策。
　　等他们商量的差不多后，小弟准备对你上下其手，然而你依旧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只能临时起意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对付我？”
　　小弟看你已是囊中之物，便不藏着掖着了，说道：“我们原本乃是在源朝与豊朝边界处谋财的生意人，只要是想在乱世中求得一线生机的人，便都能拿着钱财来投靠我们，而在边界处做生意之人，也得到了我们的庇佑，才得以免于战争的困扰。本来我们的生意做了那么多年都是好好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富裕，可自从两朝止戈后，天下变得太平了，边境也不再发生战乱，以前那些需要被我们庇护的人也纷纷倒戈朝廷，将我们的行踪告知于官府，企图将我们歼灭。后来我们才知道，两朝之所以能够达成和平，全是因为你这个贱人从中作梗！是你坏了我们的生意，更是你连累我们被官府通缉！既然官府不打算放过我们，那我们也不打算放过你！”
　　看这小弟说得义愤填膺，若不知还以为他们是什么济世的活菩萨，其实说白了他们就是吃两朝绝户的山野强盗罢了…
　　你与他们周旋道：“二位侠士莫不是以为，解决了我就能免受牢狱之灾了吧？要不这样，咱们打个商量，你们放了我，我替你们向皇兄求求情，给你们在军营里谋个一官半职，说不定还能将你们的队伍收编…”
　　“你少他娘的在那里放屁！”歹徒头子打断你道：“老子是没什么文化，可不是傻子，你真以为你的那点小九九，忽悠得了我们这群亡命之徒吗？”
　　这下糟了，他们不上当，让你一下子陷入了死局。
　　“老大！门外有个男子只身一人杀了我们几个弟兄，扬言让我们放了嘉禾公主…”屋外又闯进来一个脑袋上包扎着的男子，没猜错应该就是当时被你用砚台砸伤的另一个人了。
　　歹徒头子卸下架在你脖子上的刀，并吩咐小弟道：“把她捆起来。”
　　随后他便跟着那个从外头进来的小弟离开。
　　负责看守你的歹人用麻绳将你捆好，把你一同带到门外。
　　来到门外，你看见一道令人心疼的身影此时正杀红了眼…
　　江仪此时正强撑着身体以一敌五，身上已经多了几道血口子，脚下躺着几具尸首。
　　“你他娘的看看这是谁！”歹徒抓着你的头发喝止道。
　　你吃痛地被他拽到了身前。
　　江仪听见声音后转过头来看向你，才稍稍恢复了理智。
　　“把手里的剑放下，否则老子一刀砍了她！”歹徒威胁道。
　　“不行！不能放！他们会杀了你的！”你不顾脑袋上的疼痛，龇牙咧嘴地喊道。
　　可江仪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与那五人僵持不下，便从怀里取出一支哨子并将其吹响，发出如鹧鸪一般的鸟鸣声。
　　你定睛一看，这不是当初杨怀让在围场诱敌深入所用的鹧鸪哨吗？！
　　江仪吹完哨子后说道：“你们应该就是朝廷正在通缉的那群强盗吧？有本事就赶在援军到来前将我杀掉，否则我一定不会放你们走的，若你们此刻放了公主自行离去，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歹徒头子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任谁都能听出这哨声的与众不同，想想也该知道这是喊人过来的信号弹。
　　你见有了希望，便添油加醋道：“本宫乃大豊长公主，你们若杀了本宫，以驸马的武功，足以将你们拖住，等援兵一到，你们都得给本宫陪葬！”
　　歹徒头目见你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他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随后将你往江仪方向推去，并下令道：“撤！”
　　等那群歹徒走远后，江仪才放下警惕，他帮你松开麻绳后，无力地瘫倒在地。
　　“江仪！”
　　你看他身上的伤，便知道他已是竭尽全力。
　　你不知是何原因，援兵并没有到来，你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扛进屋子，并给他煎了药。
　　煎好药以后你却不知该如何喂进他嘴里，想起杨怀让当初伪装成李知欢的时候，你差点用嘴给他喂药的事情，如今竟要在江仪身上重演。
　　你将温度适宜的药含在口中，慢慢贴近江仪的唇，等到你的嘴唇覆在他的唇上后，你用舌头轻轻敲开他紧闭的双唇，随后一点一点将药喂了进去，一边喂还一边轻抚他的咽喉，好让他能顺利将药吞服进去。
　　给他的伤口上好药以后，你就趴在他的床边守侯，大约凌晨的时间，江仪才悠悠转醒。
　　他看你睡在身边，温柔地用手为你整理了头发。
　　你本就紧绷着神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你惊醒，江仪的动作让你醒了过来。
　　你握着他的手问道：“好些了吗？”
　　江仪艰难地点点头说道：“嗯。”
　　得到肯定后你才稍稍放心，随即问道：“你吹响鹧鸪哨，为何援兵却没有来？”
　　江仪解释道：“这枚哨子是我在围场中捡到的，只觉得声音特别才一直放在身上，根本没有援兵一说。”
　　“竟把我也骗了过去。”你苦笑道。
　　江仪紧了紧你握着他的手，说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你问道：“你想去哪儿？”
　　“去我们初识的地方。”江仪虚弱地说道。
　　“公主府？”
　　江仪摇摇头，说道：“盛都，春风十里。”
　　你担心道：“可你的身子……”
　　江仪继续说道：“我自知时日无多，若是在这里等死，我宁愿再与你到初识的地方走上一遭。”
　　看着江仪苦苦哀求的眼神，你心软道：“好，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准备马车，等你睡醒咱们就出发。”
　　江仪浅笑着点了点头。
　　天才蒙蒙亮，你就雇了一位马车夫为你们驾驶马车，方便你照顾江仪。
　　“有任何不适就跟我说，我让车夫停下。”你为江仪披上披风说道。
　　江仪半睁着眼睛点点头。
　　马车一路颠簸，你时刻观察着江仪的情况，经过两天的行程，马车终于抵达了盛都边境。
　　你轻轻唤道：“江仪，醒醒。”
　　他这两日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时不时便问你到盛都了没有，偶尔也会因脑中的淤血疼醒。
　　听见你的呼唤，他用力睁开双眼问道：“到了吗？”
　　你说道：“嗯，快到了…”
　　他强撑着身子坐直，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了看，随后好像泄了气一般倒下了。
　　你紧张道：“江仪！”
　　你试图将他搀扶起来，可马车的颠簸让你无法将他扶起，于是你对车夫喊道：“停下！快停下！”
　　“吁～”车夫连忙勒停了马车。
　　你将他扶起身后，让他靠在你的身上。
　　江仪伸出手说道：“陈最…”
　　你握紧他伸出的手，说道：“我在…我在这儿…”
　　他喘着粗气说道：“我与你…做了一世的假夫妻…可却偏偏动了真感情。”
　　你摇摇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略带哭腔说道：“不是假夫妻…你是我相公，你一直都是我的相公！”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装着另一个人…也知道…他尚在人世，此次出行的目的就是…找到他，答应我…等我死后，一定要找到他…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江仪靠在你的肩膀，用尽所有的气力说完这段话，随后紧握着你的手一点点松开，慢慢闭上了双眼。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杨怀让的死是个谎言，可他却误会了你找杨怀让的目的。
　　“不是的…我找他是为了让他给你治病…不是的……”只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了，你只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遗憾的是江仪没能完成他的夙愿，马车始终没能进入盛都。

　　你将江仪的遗体葬在梦中的那片荷花池边，祈祷下一世他能离开桃花源，与你在现世重逢。
　　墓碑上刻着“陈最亡夫之墓”，你抚摸着墓碑说道：“这一世是我欠了你，下一世让我偿还，好吗？”
　　在你安葬好江仪后，你本想去春风十里见一见红姨，为江仪完成未了的夙愿，可那群挑事儿的强盗却再次找到了你。
　　为首的歹徒说道：“上回让你们侥幸逃脱，这回你男人死了，老子看谁能保得住你！”
　　这群强盗跃跃欲试，巴不得将你生吞活剥。
　　江仪一死，你本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看着眼前的架势自知不敌，冲着他们大喊了一声：“大豊公主绝不容尔等宵小冒犯！”
　　喊完你便纵身一跃跳入荷花池中，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昏迷前脑子闪过在桃花源十二年间生活的无数的画面——
　　娘亲、海心、竹卿庭、惜缘、李知欢，还有最重要的江仪，他们的欢声笑语不断在你脑海回荡着……

　　“快来人啊，患者醒了！”一个女子高声喊着。
　　“真是不可思议，昏迷了十二年，竟然还能苏醒过来…”男子惊呼道。
　　十二年？难道你昏迷了十二年？
　　你努力睁开双眼，试图看清眼前的画面……

　　醒过来后的某一天，你独自走在空荡的街道，感受着冬日里刺骨的寒风，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与你擦肩而过…
　　你回头看去，小声问道：“是你吗…杨怀让。”
　　男子驻足停留，呆愣了几秒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望向你……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