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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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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景不遗到达办公室门口的时候。
他甚至还没有敲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路正华的一改往日的浑厚嗓音。
夹里夹气求饶道:“亲爱的,你就别生气啦,待会儿那个逆子来看我不教训他,专门给你出出气。”
想不到这老男人竟然是个夹子。
放到2022年肯定会被网暴,老爸的声音简直变化莫测。
恩?不对?!亲爱的?老妈今天分明没课呀,也没来学校。
难道路正华出轨了?
搞办公室恋情?
这个念头让景不遗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虽然说自己从小和父亲感情淡薄,但那毕竟是自己的老爸。
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自己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他已经有了路正华的把柄,但凡他要是把这件事告诉楚岚娟。
今晚的浴室又是灯火通明,某人又要按摩搓衣板咯。
很好,抓奸这种刺激的事情必须要快准狠!
开门,听见里面有人在打电话。
“当初生的要是个姑娘就好了,肯定和季从淋一样又乖又听话,还是父母的小棉袄,谁知道生了这么个漏风皮夹克,要车要房要票子,未来还要彩礼外加一个丈母娘……”
景不遗暗自腹诽,生儿子的在劫难逃,生女儿的岁月静好。
紧接着就看见一双黑亮的皮鞋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他发现这里只有路正华一个人。
他拍拍胸脯,低喘了几声,才感觉刚刚那紧张刺激的心情消失殆尽了。
蹑手蹑脚走到路正华的椅子后边儿,偷偷将耳朵贴近路正华拿手机的手——
“路正华,你再说一遍,路舒筠好歹也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楚岚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急躁,看样子是火气上头了。
“我开玩笑呢亲爱的,待会儿我可罚他。”
路正华虽然算不得高大魁梧,但是五官硬朗深刻如刀凿斧劈。
说到这里,路正华一双黑眸冷冽犀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方向。
“……”景不遗害怕地把头缩了回去。
路正华背对着门,正与楚岚娟打电话聊得忘我:“好的呢,爱你嗷小宝贝儿,muamuamua!”
直到挂断电话,听见脚步声猛然回头。
路正华才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他看到景不遗后,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尴尬地咳嗽,严厉道:“说多少次了,进我办公室要敲门,怎么没带脑子呢?!”
景不遗没说话,规规矩矩站着,偷偷用余光打探老爸的办公室。
这学校虽然修得破破烂烂,但是办公室倒是有模有样,装修也很有风格。
白色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奖状,窗边摆放了一张实木桌椅,旁边是书架和沙发。
桌子板凳虽然算不上高级,但好歹是新的、完整的。
跟教室里面的做对比,反差感不要太强。
而且,他的老爸竟然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路正华先是跟他谈了政治经济哲学,扯到了国际形势。
又开始聊人生目标理想抱负,后来又扯上了他跟楚岚娟年轻时候的爱恨情仇,最后才对他提出批评指正。
“儿子啊,老爸给你说这些全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而且啊,这个社会很复杂的,人与人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不听老爸的以后有你撞的头破血流的时刻。”
路正华为了减少儿子以后变异的可能,苦口婆心教育道。
将自己用了十五年的两元店买的保温杯擦了擦。
这杯子被他擦得既包浆又光亮。
景不遗态度谦卑,“我下次不会了,老爸。”
脚上的运动鞋因为平日里上窜下跳而磨坏了皮,上面还粘着泥土。
路正华喝了口保温杯里面的普洱茶,砸吧砸吧嘴。
“在这儿给我扎马步扎好,没有两节课不准停,一会儿我要去开会,你在这儿给我老实点。”
说完路正华就离开了。
这个年代还没有到监控普及的年代,再一抬头办公室里没有监控。
爽翻,巴适得板!
摸鱼!
他一屁股坐在了老爸的椅子上,柔软的椅垫将他的屁股包裹的严严实实。
让他体验到了呵护备至,宾至如归。
这椅子坐起来就是舒服。
【宿住您好,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请尽快挽救回季从淋的好感】
嗯嗯嗯……景不遗敷衍。
这垫子咋介莫厚捏?
伸手一抓,摸到了一块硬物,往外扯。
一看,好家伙,竟然是老爸藏的私房钱!
钱装在了一个信封袋里,一共一百六十一块三毛。
歧州市国际影城的地下停车场驶入了一辆黑色的大众。
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牌子,而且看着就有些年头。
车子在停车位上缓缓停稳,从车上下来的中年男人。
穿着蓝色衬衫扎进下面的西装裤,皮带扣上挂了一串丁零当啷的钥匙。
男人一边看手表,一边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影楼二层。
爆米花的香味充斥着候影厅内。
男人一只手提爆米花,一只手拿电影票走进了影厅。
电影刚刚开场,全场已然熄灯。
大厅里安静地可怕,没有任何人出声,所有人都在屏幕息等待着。
他用力伸出了自己的脖子,打探着观众席上的人,不少人脸上带着惊喜,也有人露出失望。
他却不见自己想找的人。
直到人群中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正华,这里。”
路正华确认了声音的发出地后,连忙赶到了六排七座,将爆米花递到了楚岚娟的手中。
顺手接过楚岚娟递来的纸巾,擦自己脑门儿上的汗水。
“嘿嘿,媳妇儿,我叫那小兔崽子罚站呢,来晚了。”
路正华努力解释着。
电影屏幕上面的男主角正在打螺丝钉,发出嘿哟嘿哟的声音。
楚岚娟拿手揪了一把路正华的耳朵。
见路正华还算识相,才勉强饶恕道:“行吧,这次就饶过你,下不为例。”
说完,楚岚娟靠在了路正华的肩头,两人相互依偎着看起了电影。
路正华有一个原则,即使工作再忙,每个星期也要抽出半天陪妻子看电影,逛街。
他始终认为,作为丈夫,责任是第一位。
【宿住您好,请尽快完成任务】
行行行……
我记得,小温,上次你说季从淋是因为她去路舒筠家,路舒筠给了她一盒玻璃弹珠,所以对路舒筠产生了好感?
【是的,宿主】
景不遗掂量着手中的信封袋。
灵机一动,正好自己身上没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用这钱给季从淋买玻璃弹珠吧,反正她喜欢玻璃弹珠。
第二节课下课,由于老爸还没回来,他就先回教室了。
在全班同学热烈的注视下,他走到了季从淋的书桌前。
季从淋的成绩经常名列前茅,所以坐在了第一排。
彼时,季从淋正在座位上写作业,感到身前有一道黑影,抬头。
“什么事?”
在场的同学可都是目睹了五一放假之前,季从淋将路舒筠摁倒揍得哭爹喊娘的惨烈场景的。
“哎哎哎,你们说他俩是要和好了吗?”
“不知道啊,万一是约架呢?”
景不遗本来气势挺足的。
一个屁大点的二年级小女孩能将他怎么滴?
但当他直视季从淋的那双眼睛时,那双眼睛很凶狠的瞪着他,好像要把他撕碎一样。
眼眸似乎还有些水雾,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惹怒了的猫。
感到害怕的时候,人是最脆弱的动物。
尤其是在遇到揍过自己的母老虎的时候。
更容易产生惶恐不安、心神失守。
原主的记忆侵占了了他的大脑。
季从淋有些不耐烦了:“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请离开吧,不要打扰我写作业。”
就在看热闹的人觉得这件事就此结束时。
景不遗终于脱口而出:“下午放学别走!我在校门口等着你,你最好自己一个人来。”
季从淋:“……”
当然要季从淋自己一个人来啦,这样才方便他把买的弹珠送给季从淋嘛。
他可不想被人知道他在挽救他在季从淋心中的好感。
“哇哦——”
大伙儿惊呼,全场一片哗然。
传来嘈杂声和兴奋地喊叫声。
上一次路舒筠就是让季从淋放学别走,还当着全班同学面放狠话,说:“你这臭娘们!看我放学不打死你!”
结果放学后的结果狗看了都摇头……
这次还来,同学们纷纷表示有好戏要看了。
“嗨!筠狗,我敬你是条汉子!”
张寒裔扯着上嗓子吼道。
他为了看清前面情况,甚至站上了桌子,并对着景不遗竖起了大拇指。
“闭嘴吧你……”景不遗瞪了张寒裔一眼。
原本今天中午看见路舒筠在那儿狂吃老干妈还觉得他很可怜,但是现在……
季从淋握着笔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铅笔用力划过草稿纸,脸上扯出了一个礼貌微笑:“好啊,我等着你。”
上次是她手下留情了,这次她要把他往死里揍。
景不遗就是个大直男,见季从淋答应了。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行,放学见。”
给季从淋留下了个自以为很酷的背影。
这背影就如同印度糖豆,看似甜如初恋,实则在她眼中蹿稀飞溅。
谁知,在距离还有二十分钟放学的时候,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长着一头长头发,微卷,颧骨很高。
一双浑浊的眼珠深深镶嵌进那松弛苍老的眼窝。
男人的整个面部非常蜡黄,唇周的胡子已经有数月未曾剃过了。
身着一件白色背心,配一条五分裤,脚踩一双破旧人字拖。
看起来有点神经质,他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儿,不时发出“吱呀”的声音。
身材虽然很瘦削,但是依旧有着发达的肱二头肌。
只是不得不让景不遗脑补,是不是要给眼前这个男人配上一个空的啤酒瓶子才算衬景。
“……”
男人就那么站在门口,。
忽然,他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副凶狠、阴毒的模样,眼睛里面满含怨恨。
直勾勾地盯着教室里面的孩子,不说话。
老师不在,现在教室门口突然出现这么个怪蜀黍,教室里的惊叹此起彼伏。
“你们说这怪人是谁呀?”
“谁知道呢?”
“要不,班长,你去看一下吧。”
“啊?”
班长名叫郑枭,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很瘦。
但是个头在班级的衬托下跟只鹤一样。
他被怂恿着走近那个可怕的男人。
礼貌客气道:“叔叔,请问您是班上哪位同学的家长吗?”
“我找她……”
中年男人懒洋洋抬起了胳膊。
伸出自己的食指,在绕了班级一圈后,落在了第一排那个正低头写作业的小女孩头顶上。
“……”没人注意到此刻季从淋的腿有些因为害怕而发抖,兜着一颗心脏七上八下。
但是却不愿意表现出来,指甲已经扣到掌心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她想要逃离这里,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啊?”
现在不只是郑枭震惊,全班同学都震惊了……
季从淋——一个校级三好学生,大家都猜测过她的家庭,但是却没有亲眼见过她的父母。
如今真见到了她的老爸,反倒有些乍舌。
而且那男人的眼神……看起来像是杀人犯。
因为适应了自己老爸那种耙耳朵风格,遇到像门口那个眼神凶神恶煞的男人,景不遗只能庆幸幸好自己老爸是路正华。
他将目光放在了季从淋的身上。
怪不得当年他的母亲能被季从淋害得入狱,这样家庭里面长出来的女人能有什么好货色?
跟她爸简直一个德性。
季从淋就差把头埋进桌空了,浑身比石头都还僵硬。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她的噩梦,他是季从淋的后爸。
他要是有这样一个爸他都不好意思出门,真想不明白她季从淋是怎么好意思在这个班上那么嚣张的。
思及此处,景不遗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季从淋磨蹭着收拾完书包,朝着那个男人走去,刚出教室没几步。
“等等。”
她回头,发现是路舒筠迎了上来。
“既然放学约不了,那我就现在把东西送给你吧。”
他也不管季从淋答不答应,直接将买好的弹珠全塞进了季从淋的书包里。
对他来说,管它三七二十一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
景不遗边塞边骂骂咧咧:“送你的,全都是送给你的。”
看着那些漂亮的玻璃弹珠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季从淋很吃惊。
他不是讨厌自己吗?好像从来没人送过她东西。
很快速的,塞完他就小跑着离开了,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女孩的眼眶有些温热。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很自私、虚伪和无情,他们总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才伸出援手,可当事后又将那些所谓的帮助全部都收回去,并且把那些不好的记忆深深刻进脑海里,再也忘不掉,成为心底永远挥散不去的阴霾。”
母亲曾这样对她说过。
所以她几乎也没主动收过别人送的东西。
她怕别人有天向她要的时候,她给不起。
但,有一瞬间,她觉得,路舒筠给的东西她可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