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靠网课逆袭》两升水牛

10、云阵师

　　姜禾领着云拂影来到惘离林入口处，池遇青和一名男修已经等在那儿了。

　　“玄连门，钟自鸣；这位是云拂影。” 姜禾介绍二人。

　　钟自鸣双眼凹陷，长人中，穿着玄连门的道袍，一副少年老成的长相。防护大阵就是他师父在三十年前起的，如今师父闭关中，就只有他来。

　　云拂影冲他点点头，他只回了个眼神，显然不屑与散修结交。他本来很反对御兽宗外招散修阵师的行为，池遇青语气平淡，只问他：“你一人就能抵你师父？”

　　御兽宗灵石给得痛快，钟自鸣自觉理亏，这才让步。散修不用灵石就能招上一大批，还不准人家聘几个白工吗。

　　云拂影不觉得自己在打白工，惘离林灵气浓郁，黑土地纵情酣饮，至少人家盒饭很丰盛。

　　越往里走，周围越发宁静，到处是冲天巨树，青苔与落叶盖住泥土，繁枝与茂冠逼停阳光，明明是白天，林间暗如晨昏。

　　“过了这片高树就会亮一些了。” 姜禾在前面带队，他们要先去探察阵基。

　　钟自鸣紧紧跟着她，他心里发毛，觉得暗处都是蓄势待发的凶恶虫兽，怪不得师兄师姐们都不愿来。按御兽宗的脾性，他被攻击了，人家第一反应是去查看凶兽有没有崩掉牙齿。

　　“停。” 姜禾突然抬手示意，钟自鸣一头撞在她背上，右手火速掏出一个阵盘，缩着头左顾右盼。

　　这就是宗门阵师的风范么，云拂影跟在他后面，心想：吴鹗都比他气派。

　　前面有一群地狼在打洞筑巢，坑刨得飞快，土堆以肉眼可见的高度增长。姜禾需要重新找一条安全不打扰的路。

　　云拂影转头问池遇青：“是荒石林出逃的那批地狼吗，你们安置在这了？”

　　“嗯，” 池遇青饶有兴致地看着它们刨坑：“自己跑进来的。”

　　姜禾召唤出契约兽买歌鸟，喂了颗灵石，通体洁白的小鸟从她指尖起飞，在半空侦查路况。

　　她向二位阵师介绍大阵基本情况：

　　“护林大阵是由防御阵和录踪阵结合的复合阵法，意在防止外来偷猎者进入，上个月大阵北边破了个窟窿，被我们抓到几个进来采灵芝的散修。”

　　云拂影靠在一棵香风树上：“要是人家挖地道进来呢，大阵防得住吗？”

　　钟自鸣听完嗤之以鼻：“你到底是不是阵师？” 哪有阵法只防上不防下的。

　　他睨视云拂影：“你该不会想挖地道进来偷灵芝吧？”

　　云拂影抬起上嘴唇，瞪他一眼：“多虑了，我不喜欢吃灵芝。”

　　池遇青看着他俩拌嘴，开始认真思考挖地道的可能性，大阵年久失修，说不定会被虫兽挖坏几处。

　　“找到新路了，大家跟上。” 姜禾再次带队出发。

　　云拂影从香风树上起身，是她的错觉么，树干好像动了一下。

　　阵基设在林中一处空地上，围着八块青灰巨石，上刻玄墨八卦。阳光打下来，卦象泛起金光，如隔水见字，隐隐流动。

　　钟自鸣站在乾卦巨石前，他周身气质一变，敛容屏息，闭眼掐出御阵诀。

　　“起！” 两手拉远，睁眼的瞬间，衣角无风而动，巨石上空涌现半透明的阵纹，密密麻麻的铭文挤在一起，钟自鸣全神贯注地盯着，试图找出漏洞。

　　他的灵力波动与大阵同频，像入海的溪川，决绝地奔向归属。

　　这是和吴鹗截然不同的阵气，光明磊落，云拂影感受到周围纷繁交错的灵力掩住锋芒，悄然拂过林间生灵，她突然对钟自鸣的师父充满好奇。

　　池遇青一直跟着她，生怕她情绪激动发疯给惘离林添乱。此刻他听到了云拂影加重的鼻息，偏头看她，目露警惕。

　　好在只是一场虚惊，他看着云拂影颤动的睫毛，她在……感动？

　　“云阵师，有什么想法？” 池遇青突然发问。

　　“有个猜想。”

　　云阵师装出沉思的样子，在空地上来回踱步，她只是来长见识的，如今自然阵法一个没见到，她有点糊弄不下去了。

　　云拂影蹲在巨石旁的小泥潭边，泥潭上盖满落叶，她思绪一歪，想到要是有人打地洞从这里冒头，就会把落叶层扰乱，留下不少踪迹。

　　等等，这些落叶怎么都是一个品种的。她抬头看向周围，香风树、忘柳、儒樟、寒桃树……

　　泥潭上只有香风树的叶子，通体翠绿，不像是自然掉落的。

　　她问跟过来的池遇青：“这个时节只有香风树会落叶吗？”

　　“它在霜降后才会落叶。” 他眉头微皱，显然也发现了异常。

　　云拂影绕过泥潭，走向香风树。抬头，至少有十丈之高，泥潭离它很近。落叶从如此高度坠落，偏偏尽数掉入泥潭，怎么看都不自然。

　　说到自然……她冲池遇青挥挥手：“哎！你觉得泥潭上的叶子是刚才脱落的吗？”

　　他看她一眼，就地蹲下，一手托住衣袖，一手从泥潭上捞了片绿叶，翻来覆去地看，又闻了闻叶柄，这才回道：“是一刻钟之前脱落的。”

　　一刻钟之前啊，云拂影想起她倚靠的那棵香风树，隐藏的和习以为常的可能是自然阵法，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变化，会是自然阵法的运行痕迹吗？

　　“你的猜想是什么？”池遇青隔着泥潭问她，姜禾也走过来。

　　“呃，和护林大阵无……”

　　她还没说完，钟自鸣跑了过来：“我查完了，阵基没有问题，得去破损处看看。”

　　姜禾对他说：“云阵师有所发现。”

　　“哦？” 钟自鸣一脸惊讶。

　　三双眼睛齐刷刷望着她，云拂影只好开口：

　　“惘离林中的香风树群可能是一个传讯网。” 就像龙榆树之间能传人，香风树之间能传递信息。

　　池、姜二人投来不解的目光，御兽宗在惘离林探查多年，从未发现过这点。

　　“先前我靠着一棵香风树说挖地道潜入的可能性，如今这里的香风树主动落叶掩住泥潭，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合理？树叶脱落有无数种可能，你怎么不说它想去泥潭里泡澡。” 钟自鸣懒得和她探讨，也就散修能如此异想天开，半瓶水晃荡。

　　“云阵师，香风树间的传讯实在是闻所未闻，” 姜禾思索一瞬：“你的意思是树已成精？”

　　树精间的交流普遍且隐秘，御兽宗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倒也正常。

　　“不是，香风树之间可能存在一个自然阵法。” 云拂影想看看等酵的说法和当今宗门所学是否冲突。

　　“哈，” 钟自鸣发出一声怪笑，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单一树种间怎么可能有自然阵法，能被人发现的算什么自然阵法？”

　　自然阵法复杂难测，阵修宗门的授业很少涉及，只有阵法大能才会在游历山河时留心一二。

　　“你敢说惘离林内没有一个自然阵法？” 云拂影挤了挤卧蚕，锐利的目光直指钟自鸣。

　　御兽宗的两人也看着他，钟自鸣不敢断言，他没见过自然阵法，只能说：“至少在护林大阵之内，无法新生自然阵法。”

　　姜禾点点头：“守归长老在设阵之初若是发现已存之阵，会告知御兽宗的。”

　　钟自鸣顺着她的话说：“修士之阵灵力路线、走向稳固，除非彻底将之破坏，自然阵法无法生成。”

　　云拂影发现了这番话的漏洞：“说不定这位守归长老留着缝呢。”

　　池遇青一直沉默，此刻忽然开口：“惘离林情况复杂多变，护林大阵为了给诸生灵留有余地，存在不少缓冲地带。”

　　钟自鸣不说话了，如此庞大的阵法想要长久运行，必须开一个生门。

　　池遇青的提示让云拂影恍然大悟，她瞅了瞅那张没有情绪的脸，歪着头对姜禾微笑：“我大概知道护林大阵为何破了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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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狼？”一行人向北面奔去，姜禾与云拂影并肩而行，她开始明白云拂影的意思。

　　上个月恒殊林异动，御兽宗顺着大阵的窟窿发现几只逃往惘离林的地狼，这才开始到处寻找跑丢的其他地狼。

　　守归长老当年确实留下了阵法的空白格，三十年的时间过去，香风树之网顺着空白格生长壮大，逐渐与护林大阵融合。

　　“它们有自己的规矩。” 云拂影对姜禾说。

　　一行人来到北缘破洞处，果然在此发现了一棵香风树。

　　“难道是香风树破开的入口？” 姜禾喃喃自语。

　　“没错，护林大阵的一部分与香风树之网共生，它们知道地狼要来投奔，主动打开家门。”

　　云拂影眼睛亮亮地仰视着那棵巨树，“阵法是万物有情”，等酵说得真好啊。

　　池遇青伸手触摸树干，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像在郑重感谢：

　　“地狼打洞而居，总会避开树根，这是它结下的善缘。”

　　云拂影听了浑身不自在，这家伙干嘛突露柔情，自己的耳朵有被吓到。

　　钟自鸣一直在梳理这边的阵纹，他松开手诀，看云拂影的目光复杂：“此处阵纹确被修改，大阵是主动打开的。”

　　简直难以置信，被这个散修说对了，她在阵基处就猜到了原因，甚至不用起手探阵，钟自鸣的骄傲出现裂痕。

　　云拂影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只因对修士阵法一无所知，她才另辟蹊径，用观察异象代替分析阵纹。

　　“你哪儿学的阵法？” 钟自鸣问道，与寻常宗门大有不同。

　　“刚跟你学的。” 云拂影一脸认真，多亏了钟自鸣，她才知道一些阵法常识。

　　这话在钟自鸣听来就是双重嘲讽，既看不起他又看不上阵修宗门。他咬住下唇，鼻孔张大，强忍怒气。

　　姜禾看他俩气氛不对，赶忙打圆场：“云阵师是散修嘛，不方便透露师承，”

　　她笑睨着钟自鸣：“人家散修讨生活可比宗门弟子难多了，钟阵师理解一下。”

　　钟阵师把怒气咽进喉咙，再吵下去，倒显得他心眼小还不依不饶，御兽宗如今正感激云拂影呢。

　　“云阵师真是胆大心细啊，如此不寻常的异动都能发现。” 姜禾对云拂影是满意得不得了，物美价廉，又好相处。

　　“诶，姜修士过奖了，以后有什么需要阵师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云拂影立马顺杆爬。

　　“一定一定。”

　　“修补阵法非我所长，还请钟阵师能者多劳，我先告辞了。” 云拂影脑子发痒，黑土地似乎要长出新芽，她怕自己失控，想赶紧离开。

　　“云阵师对修补大阵有什么建议吗？”姜禾赶紧拉住她。

　　非要请教一个说自己不行的散修，也不愿全然相信他，钟自鸣看着这一幕心头发堵：

　　哼，不愧是御兽宗，毫不在意那些虚礼人情。师父和御兽宗掌门交好，他不敢表露不满。

　　云拂影思考片刻：“自然阵法的生长是挡不住的，我建议把大阵从头到尾探查一遍，在空白缓冲处留下监视阵法，这样一有变动也能立刻察觉。”

　　姜禾连连点头，招呼钟自鸣照着做。

　　池遇青走过来，在云拂影面前投下一道阴影：“我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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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按原路返回，池遇青看着她跳过几块大石、踮脚沿着菌菇行走，还给一群昆虫让路。

　　她对生灵有奇异的洞察力。

　　他同意师姐招她的理由并不复杂，那时她强忍怒火，开口却是要他治好地狼后，从它那问出原委。

　　两人身份互换的话，他也会这么说的，只是少有散修等得起自己的“清白”。

　　想起那些灵兽的惨状，池遇青闭了闭眼。

　　大师姐很欣赏她，自己也该说些什么吧，他僵硬地思考着人际与社交。

　　“你挺厉……行的。” 仔细一想，还没到厉害的程度，仅凭今天所见，也不能充分的说明她是否厉害，于是池遇青换了个词。

　　“啥？” 这人一路沉默，突然开口说些怪话，云拂影偏头看着他，一脸不解。

　　“今日，在发现自然阵法这方面，你比钟自鸣强。” 夸人实在不熟练，池遇青目光平视前方，不去看她。

　　“哦。” 如此精准的夸奖很少听见，云拂影一时语塞。

　　寂静的空气中泛起一丝尴尬。

　　云拂影不喜欢这种气氛，于是没话找话：“香风树，挺神奇的。”

　　“嗯。”

　　没了？不能只有自己尴尬，不喜欢说话还挑起话头是吧，她偏要拉他下水：

　　“哪里神奇呢？能让御兽宗弟子都意想不到。”

　　池遇青目光闪了一瞬，浅棕色的眼珠微动，显然在认真思考。

　　莫名其妙的，云拂影竟然有点期待。

　　“香风树是修真界最常见的树，在生机衰微的年代也能茁壮成长，看来部分归功于它们发达的传讯网。”

　　终于说完了，不知道能否解答她的疑惑，池遇青脖子僵硬，用余光谨慎地瞥她一眼，不想与她对视。

　　云拂影若有所思，修真界遍布香风树的话，就能解释为何惘离林里的可以快速得知地狼要来。

　　也能许试试看，那个她一直没忘的嘱托。

　　想到这里，云拂影心下一松，眼底不自觉沾染笑意，突然抬头看他：“原来如此，令人惊叹。”

　　池遇青喉结一动，从胸口挤出一声“嗯”。

　　不小心和她对视了，她看起来很开心。

　　香风树如此顽强机警，确实令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