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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番外、君与山(二) ...

  •   孟宜君出了翠雨楼便在门前等候,他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夜空。
      谪仙荀公子跛着脚跟了出来,上前搭讪,问道:“荀某觉孟公子也不喜这花柳之地,却和翠雨楼的金妈妈似是旧识?”
      孟宜君回问:“既皈依过佛门,荀公子为何还要同杜公子来这烟花柳地?”
      荀某人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荀轩,字弟卿,敢问孟公子……?”
      孟宜君闻言,顿了一下,随即拱手回礼,笑道:“原来是荀相,孟某眼拙,方才失敬了,草民孟宜君。
      “荀某早就听闻,皇城第一酒楼静满楼掌柜孟宜君,有‘少年老君’之赞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孟掌柜的风华,当真让弱冠之子都自愧不如。”
      “荀相说笑了,坊间传言,荀相当做笑话一笑便是。孟某怎能及荀相,未及而立,便拜一国之相,年少有为,甘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孟某实属敬佩。”
      “孟掌柜言重了,荀某不才,得君主赏识,得幸拜相。”
      “荀相过谦了”
      说罢,两人又互相鞠了礼,一顿互吹,却不觉丝毫尴尬。
      倒是惹得站在门前迎客的几名歌姬莫名奇妙,这两位生得俊美的公子,不去楼上寻欢,却在门前互吹互捧,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
      互吹过后,两人一阵沉默,幸得翠雨楼的金妈妈,得欢妤的传话之后,下楼来见孟宜君,两人沉默才得解。
      金妈妈一身大红锦衣,头上装饰简洁,脸上画着淡妆却仍显绰约风姿。不难看出,金妈妈年轻之时,也是倾城美人一位。
      比起欢妤,金妈妈更显雍华气质,她步履轻盈,身姿窈窕,迈着步子缓缓走出门外。
      “不知‘少年老君’找老身何事,如此急匆匆?”
      金妈妈声音不似莺歌燕语,温柔之时却也十分悦人动听,只是“老身”这自称似乎与金妈妈的容貌气质有些不符。
      孟宜君不喜花柳之地的女子,对于金妈妈自是也不喜,他的言语有些粗鲁,咬牙切齿地问道:“余贤山呢?那个混蛋是不是滚来找你了?”
      金妈妈故意莞尔一笑,带着些暧昧,道:“你说商哥哥啊!”
      “不准你这样叫他!”
      金妈妈这声“商哥哥”是故意叫给孟宜君听的,她就是想看看孟宜君的反应。
      金妈妈故意继续暧昧不明地说道:“孟郎,不要这么凶嘛!难怪商哥哥不想见你,宁愿来这里要我陪他一夜~也不愿去见你。”
      “闭嘴!”
      孟宜君一声暴喝,把门前揽客的姑娘们都吓到了,就连荀轩也被他吓一跳。
      “他是不愿见我还是没脸面见我,金莹你比谁都清楚!”
      被吼了,金妈妈心里肯定不痛快,要不是余贤山求她,她才不会管他们两个之间的破事,从二十年前管到现在,好处没有,还要总被吼。
      “老娘怎么知道!你们两个之间这点破事,老娘还不管了!谁爱管谁管!”
      说罢,金妈妈一甩袖袍,转身准备回去。
      “站住!叫余贤山下来见我,否则他就再也别想见到他儿子!”
      金妈妈根本不是什么好惹的女子,不然这翠雨楼二十多年也不好撑过。
      “见你!见你!有种你自己去找他!老娘怎么知道余贤山死哪里去了,他在我翠雨楼两年前玩花魁还没给钱就溜了,老娘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他算账呢!你跑来这里张口就让余贤山下来见你,老娘去哪给你找人?”
      被金妈妈回吼一顿,孟宜君愣了一下,问道:“他没来这里?”
      “没来!”金妈妈没好气地说道。
      然而孟宜君也不好糊弄:“你还要帮他撒谎吗?他没来你今晚接的什么客人?”
      “你管我接的什么客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拆了你这翠雨楼!”孟宜君厉声威胁道。他确信如果金莹敢骗他,他就真的敢这么做。
      “呵呵!你要是敢拆了老娘的翠雨楼,你就等着给余贤山收尸吧!”
      金妈妈放下这句狠话,瞥了孟宜君一眼,转身气呼呼地又进了翠雨楼。
      孟宜君气结,这一个两个都这么讨人厌。这个老女人年轻的时候就和他不对付,老了更难对付,偏偏这老女人和余贤山关系最好,这让他真是够了。
      孟宜君怒瞪着金妈妈的背影,可是他再怒目而视,对金妈妈也没什么用,最后他只能拿余贤山来泄恨:“余贤山,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
      说罢,衣袖一甩,转身大步离去。
      孟宜君从翠雨楼回来,直奔余商的房间。进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抱臂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盯视着余商的脸。
      余商见孟宜君的脸色阴沉可怕,也不敢随意出声,但是被一个男人这样盯了一个多时辰,换谁都难以忍受。
      “孟前辈,您来到底有何事?”
      这句话,余商已经问过三遍了,这是第四遍,之前都被孟宜君忽视,以沉默代替。
      “守株待兔!”孟宜君终于大发慈悲告诉了他。
      不用孟宜君解释,余商也大概知道守的什么株,待的什么兔。
      但是余商恐怕要让孟宜君失望,就算他爹回来,也不知道他在哪个房间。以往他都会在门外给余贤山留信号,但今晚还没来得及,孟宜君就来了。
      想到这里,余商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只要他爹不被撞见,那么他在这里陪孟前辈坐一晚也行。
      余商做好了打算,却听见孟宜君开口道:“余贤山要是不来见我,那他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你。”
      “…………”
      余商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爹和这位孟前辈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孟前辈,晚辈斗胆问一句,您和家父是什么关系?家父曾经得罪过您?”
      谁料孟宜君的一句话,让余商的整片天都坍塌了。
      “他是我男人!”
      !!!余商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知道了整个世界都被颠覆是什么感觉。
      孟宜君将余商的震惊与错愕尽收眼底,他早就料想到余商会是这种反应。想想换做是谁,当知道他父亲和一个男人还有那种关系的时候,都会觉得整个世界瞬间崩塌吧。
      “是不是想说他怎么从来没跟你提过?是不是怀疑我在骗你?”
      孟宜君并不觉得让余商知道自己和余贤山的关系会有什么不妥,怎么说都是余贤山先对不起他的,余贤山不敢告诉自己儿子的事情,就别怪他来代劳了。
      “呵!余贤山那个怂货他敢提吗?他连承认和我有过关系都不敢,怎敢在你面前提我?”
      余商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冲击太大,他一时接受不了。
      孟宜君见余商沉默,似乎有些接受无能,便也默了声,继续守株待兔。以他对余贤山的了解,余贤山半夜肯定会偷偷回来找他的儿子。
      余商坐在桌边,内心无比煎熬,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有龙阳之好,甚至和孟宜君还有过那样的过往。
      直到窗外的雨停,夜已过半,仍不见余贤山的踪迹。
      屋内静得只剩孟宜君和余商的呼吸声,也因此衬得外屋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余商心里一紧,该不会是自己父亲回来了吧。余商想要通过和孟宜君讲话的方式来提醒外面的人,可是却被孟宜君捂住嘴巴。
      孟宜君怒瞪余商一眼,威胁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他无声地闪至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隔壁房间的门被悄悄打开,一个人影闪了进去,孟宜君才发觉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
      他立即打开房门,一脚踢开隔壁的房门,只见余贤山打开窗户正准备逃出去,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窗台。
      “余贤山!”
      孟宜君咬牙切齿,似乎想要用自己的牙齿,把那个正要跳窗户的男人剥皮抽筋。
      孟宜君叫停了余贤山的动作,他十分尴尬地挂在窗户上,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楚倾和随后进来的余商两人震惊不已,那个正趴在窗户上的男人到底是谁?
      孟宜君长舒一口气……
      “余贤山~”
      他又唤了一声,只不过这一声太过于温柔,让楚倾和余商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孟宜君收敛了一身戾气,缓步走近余贤山。
      余贤山知道孟宜君朝他走了过来,却不敢动,仍旧保持着跳窗的尴尬姿势。
      直到一双手温柔地环住他的胳膊,他才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放在那一双手上。
      双手十指骨节分明,修长灵巧,经年累月的拨弄算盘也没能在这双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余贤山想将目光上移,想看看那张他思念了二十年的脸,可是他没有勇气,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是的,他怂,他余贤山这一辈子只在一个人面前怂,那就是孟宜君。
      “商,你看看我。”
      孟宜君温柔的声音在余贤山的耳畔响起,随后余贤山身体一激灵,腿脚发软。孟宜君得到了他想要的反应,收回他在余贤山耳畔呵气的嘴唇,轻轻咬住余贤山的耳垂。
      这暧昧的场景让站在桌旁的两个年轻人小脸一红。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松开余贤山的耳垂,孟宜君扭头看向碍事的余商和楚倾。
      “今晚这间房间归我了,你们去隔壁。”
      楚倾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好像被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吓到了。她想要开口叫师父,却被余商拉出了房间。
      两个碍事的年轻人走了,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余贤山知道自己再逃跑已经不可能,在他听到孟宜君声音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逃跑的力气。
      孟宜君也不急,也没有怨怪余贤山跟块木头一样僵硬,他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软化余贤山。
      他松开环住余贤山胳膊的一只手,去抚摸余贤山的脸庞,让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顺着孟宜君的动作,余贤山缓缓抬头。眼前的男人和他记忆里的男人完全重合,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般温润如玉,翩翩少年。这让他怀疑,是不是在做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同样,余贤山的脸庞也映到孟宜君的眼里,鬓角白发,眼角皱纹,下巴胡茬,连那曾经对他动情的双眼也变得有些灰暗无光。
      “商~”孟宜君又轻唤了一声。
      余贤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挡住他的视线,让眼前的孟宜君变得模糊不清。
      当孟宜君的脸在他的眼里只剩下轮廓,两瓣温热而柔软的薄唇覆盖住他有些干裂的嘴唇,随后两条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一个温软的物体撬开他的牙关进入口中。
      他可以十分清晰地感受到孟宜君渐渐升温的鼻息,口中的挑逗也让他欲罢不能,孟宜君的侵犯激起了他压抑二十年的本能。
      他紧紧环住孟宜君的腰肢,恨不得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而后反客为主地加重了来自孟宜君的侵犯。
      彼此都压抑了二十年,稍一触碰便会一发难止。
      虽说只有半夜,却也让余贤山筋疲力竭,有些力不从心,一结束就陷入了昏睡。但是孟宜君却还要一直骚扰他,最后他不胜其烦,直接将孟宜君禁锢在身下,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到孟宜君在啃他的嘴唇,那种微麻微痒的挠人侵犯,让他的睡意顿时全无,他抬手掳过孟宜君就开始反侵犯。
      直到孟宜君被吻得七荤八素,余贤山才松开了他。被松开的孟宜君还没得到满足,又打算继续。
      “吉商,别闹,我好累,让我再睡一会。”
      余贤山揽过孟宜君的腰肢,打算抱着他再睡一会。可是被他揽住腰肢的孟宜君,却揪起他的耳朵,厉声道:“睡什么睡!给我起来!”
      “吉商,痛!痛!”
      “呵!你还知道痛?”
      孟宜君一副“你活该”的表情看着抱住他的余贤山。
      余贤山只听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没想到过了二十年,孟宜君的脸翻得比女人还快。
      余贤山不明所以,有些委屈道:“怎么了?昨晚不是好好的吗?”
      “昨晚好好的?就你?差得要死!”
      “…………”
      余贤山语结,昨晚不是挺享受的吗?虽然自己也承认……确实不如二十年前,但也不至于太差吧。
      孟宜君在他的胸膛拍了一巴掌,命令道:“给我起来!”
      余贤山非常听话地坐了起来,两人赤\\裸着身体,余贤山胸口上的三个咬痕,以及孟宜君脖子和胸前的几处撮痕便清晰可见。
      孟宜君也坐了起来,跟余贤山面对面,质问道:“说说吧!余商是怎么回事?”
      余贤山明白,孟宜君这是要和他把一切都说清楚,正好他也有如此打算,便十分乖巧地回答。
      “你也知道,他是林梅娇的儿子。”
      “我当然知道他是林梅娇和……林梅娇一个人的儿子,我是说他的名字!”
      “我……”余贤山吞吞吐吐,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孟宜君见他如此,有些气不打一出来,厉声质问:“余贤山,你真够可以的,和自己儿子共用一个名字是不是很爽?”
      余贤山怕孟宜君发飙,忙安抚道:“吉商你别生气,我可以解释。”
      “哦?”孟宜君不急不缓,他有的是时间跟余贤山耗,“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何把我唤你的名字给你儿子用?”
      余贤山想要把孟宜君抱在怀里,却被他推开。又牵起他的手,亲吻了一下他的手指,开口道:
      “你也知道,我一个习武之人,林梅娇一个青楼歌姬,都不如你这般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我们逃到吴阳郡之后没多久,孩子就出生了。我们两个也不会取什么好名字,商量着,就把余商这个名字给了孩子用。”
      孟宜君咬牙,隐隐有着怒意:“林梅娇居然没反对你儿子和你共用一个名字!”
      “她说只有你才会叫我这个名字,而且我们两个以后也不会再见你,就无所谓了。”
      “…………”
      孟宜君有些后悔,想当年自己可是皇城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男男女女的追求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为什么会主动去追求这么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人?
      见孟宜君似乎有些恼意,余贤山继续解释道:“起初我也觉得不妥,想给孩子改名字。但是每次我叫孩子的名字,都会想起吉商,想起你,最后也就这样叫了下来,也没改。”
      余贤山说的这段话,算不得是情话,但在孟宜君听来,却比那些虚伪的情话好听不知多少倍,便也不再追究名字的事情,消了些火气。
      “那林梅娇呢?死了没?”
      “孩子五岁的时候,她生了一场大病,医治不好便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钱兄说你一直在找我,他也曾劝我回来,但是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你,也没脸再见你。”
      一听余贤山提起“钱兄”,孟宜君有些愤然:“钱宿亭不是说不知道你在哪里吗?他居然敢骗我!”
      余贤山忙解释:“吉商,你别生气,也别怪钱兄。我离开的头七年,钱兄确实不知道我在哪里,他也是到吴阳郡执行任务之时才遇见了我,也是我让他替我保守行踪,他也是迫不得已。”
      “我管他是不是迫不得已,他骗我,就是他的错。”
      “要怪就怪我,你别为难钱兄。”余贤山这人虽护短,但也不想牵连兄弟。
      “我像那种人吗?”孟宜君的反问,让余贤山无言以对。
      被他为难的人还少吗?他余贤山的朋友哪一个没有被他为难过?甚至连和自己只有过一次接触的人,有的也没能幸免,余贤山真不知道要说他什么好。
      孟宜君白了一眼沉默的余贤山,问道:“余贤山,你就没想过这么多年过去,我会重新找个男人或者娶妻生子吗?”
      “想过,但是你没有。”
      这次换孟宜君沉默,他到底为什么会等余贤山二十年?
      “吉商,是我负了你。”
      或许就是这一句话……
      孟宜君红了双眼,以一句话悼念逝去的二十载年华,从今以后,他要他所有的光阴里,都有余贤山的身影。
      余贤山吻去孟宜君眼角的泪水,将他拥入怀里,“吉商,对不起,就算你打我骂我杀我,我都不会反抗,也绝对不会再离开你。”
      余贤山的话语,让孟宜君的眼泪,终是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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