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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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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是安静的、空旷的，莉莉丝吃过琼斯为她准备的晚餐，外面的雨已经不下了，但天却彻底黑了下来。烛光是明亮的，这个环境对于莉莉丝来说是极为舒适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为她在黑夜里点燃一盏灯。
她学着自己点灯，但灯油很贵，她不舍得去买。
可尽管如此，吝啬的她在每天夜里的前半夜，仍旧会将自己那可怜兮兮，只能散发微弱光的小烛台点亮。
梅里恩村庄中从来不止莉莉丝一个孤儿，只是她们要么死在了黎明前，要么成为了街边的妓女。
有很多人做妓女，不光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结婚的女子，还有已经结婚了的女子。总之，除了修女和妓女，好像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其他能够让莉莉丝她们选择的职业。
农场主的女儿亚莉克西亚说过，那是她们生来下贱，所以只能如此，要么选择跟随主，要么被恶魔引诱。
可是似她这样的淑女就又不一样了，除了这两种职业，还有一条人世之路可供她们选择，不必为主守节，也不必与恶魔为伍。——那就是嫁给一个同样尊贵的绅士。
他的财产足够供养自己的妻子，因此使得她们远远地跟泥潭中的人区分开来。
布雷克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位上等绅士。
但因为太过上等，所以十分抢手。
莉莉丝知道他喜欢自己。
如果可以她也很愿意做他的妻子，但她不清楚，布雷克对她的心意究竟有几分。
娶一个卖花女，这显然不是一个绅士应该干的事情。
但要是做情人，那就违背了莉莉丝的意愿。
其实莉莉丝也不一定非要嫁给一名绅士，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她可以努力做活，自己养自己。
但普通人也同样看不上卖花女。
因为她没有资产。
曾经也有人同莉莉丝表白，年长的、年幼的，俊俏的、丑陋的。可莉莉丝望向他们的眼睛，从里面看不到自己。他们为了她年轻的容颜而来，求一夕欢愉，到最后想必她也终究免不了做妓女的命运。
莉莉丝有些厌倦长大了。
年幼时她只要学会躲避那些恶意的、充满欲望的、来自恶魔的眼神，然后忙碌于填饱肚子就好。可长大后她不光要忙碌于自己的肚皮，还要睁大眼睛在一堆狼群中挑选那只不会把她的未来一口吞掉的恶狼，她挑选不出来，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城堡里的烛火燃着。
莉莉丝看向那窗帘紧闭的窗户，她慢慢朝窗户走了过去。
肚子不再饥饿，平静与勇气重回了她的胸膛。
这里的怪物看起来要比人还和善。
它们给她衣服穿、给她东西吃、让她睡柔软又干净的床，还为她点燃许多盏明亮的灯烛。
或许，也会让她离开。
就像母亲曾经为她讲的故事一样。
邪神爱上了那位为祂摘花的姑娘，因此胸膛中那颗没有喜怒哀乐的心一瞬间变得柔软，懂得了善恶，于是将所有被困的灵魂释放，连那些被祂囚禁的女孩也得以离开森林，回到属于她们的世界，然后嫁给心爱的人。
莉莉丝从前觉得这个故事里的邪神太蠢。
就是说嘛，怎么会有人因为一朵花就会爱上别人呢？
她已经送出去许许多多的花去，那岂不是要有无数个未婚夫吗？
莉莉丝会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逗笑。
不需要很多个，她只要一个靠谱的就可以了。
不过现在莉莉丝要考虑的是自己要怎么离开。
剩下的那都是离开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
莉莉丝想到这里突然停顿了片刻。
那么谁会是为邪神鸠摘花的那位姑娘呢？
如果没有，她岂不是不能离开了。
“嘿！别动那个！”
莉莉丝吓了一跳，立刻把伸向窗帘的手收了回来。
她回头望去果然是老鼠它们。
那只独眼老鼠好像很爱攀高，像只松鼠。此刻它正站在骷髅的肩膀上，瞪着它那只红彤彤的眼睛对她说道。
骷髅晃了晃身子不太乐意让老鼠在它的肩膀上。
“埃尔法，你吵死了。”
那只老鼠原来叫埃尔法。——莉莉丝心想。
骷髅将脑袋对向莉莉丝，它手里端着一堆东西，奇怪的是莉莉丝好像能从那张没有皮肉的骨头上，明白它在对她歉意的笑：“你好，莉莉丝小姐，琼斯说你叫这个名字……我们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些。”
那个名叫琼斯的女人脾气说不上温和，但莫名地给莉莉丝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因此莉莉丝便不知不觉放下防备跟她聊了两句。
老鼠埃尔法，骷髅伏比斯，乌鸦李，还有邪神鸠，或许应该叫祂普劳德。
那头大熊真的是邪神鸠，莉莉丝简直不敢置信。
在她的想象中，邪神鸠应该躲在黑色的迷雾中随时张着獠牙撕扯开迷路人的胸膛。就算祂有七只眼睛八条腿，莉莉丝都不会为此感到诧异。
砰咚砰咚的声音响起，莉莉丝心底那危险的警报又拉响。
她看向房门口。
只见邪神鸠，那只巨大的熊，正怀抱着一只大木桶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一进来，祂跟莉莉丝的眼睛就对视在了一起。
莉莉丝紧张到揪紧了自己身侧的衣裙。
祂低下头，哼哧哼哧地把冒着热气的水桶放到了一边。
水桶落到地上同样发出了砰噔的声音，莉莉丝吓得抽搐了一下。
埃尔法被人叮嘱过不许张嘴，但它总是忘了，因此当伏比斯察觉到埃尔法要张口说话的时候，立即伸出两个骨骼感十足的手指，捏住了它的嘴巴。
乌鸦李落到浴桶边缘开口：“琼斯说你的脚不方便移动，因此主人帮你把浴桶搬上来了。”
帮人搬浴桶的邪神，莉莉丝还是头一回听说。
她在热气腾腾的水雾中看到了那深棕色的眸子，里面并没有那种凶狠的，好像野兽一样的东西。
普劳德放下浴桶，带着一堆怪物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在祂经过莉莉丝身边的时候，莉莉丝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谢谢。”
*
离开后，普劳德脚步变得轻快了。
终于得到解放的埃尔法攀上祂的肩，祂也没有拒绝。
“我打赌，她肯定爱上主人了！”
普劳德面不改色，但祂的耳朵动了动。
“埃尔法，你不要在主人耳边胡说。”
埃尔法将它那小短手插在自己腰间，洋洋得意：“你瞧她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主人一刻！她还主动对主人讲了话！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拒绝主人的求婚！”
伏比斯其实也发现莉莉丝不再那样恐惧它们了，虽然它知道，那大概是琼斯的功劳。想到琼斯伏比斯不由得沉默下来，有一种哀伤和疼痛在它并不存在心脏的胸膛中蔓延。
真稀奇，原来骨头也是有感觉的。
琼斯其实可以选择成为像它一样的邪灵留下来，毕竟当初就是她将它变成这个样子的。但是伏比斯知道她并不乐意，其实很多年前她就并不想要继续活下去了。
埃尔法上蹿下跳地吹捧着普劳德的威严，把普劳德一头邪神熊吹成了在天上飞的牛，不过普劳德毕竟不是那蠢笨的牛。
祂清了清嗓子问：“如果她不像你说的那样喜欢我怎么办？”
埃尔法噎住了。
普劳德对于婚姻和爱的盼望是来源于他不幸的父母。结局不幸的父母曾经有一段幸福的生活，拥有爱的母亲教会了没有爱的父亲什么是爱，于是他们相爱了，普劳德就是那段关系的产物。
年幼时，母亲会把祂抱在怀里，倚靠在父亲的身上晒太阳。
树林里的草地芳香又柔软，阳光斜斜地洒落满地的金子。
那段回忆曾经支撑普劳德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待了数年，直到祂习惯了地底的寂静。
所以，祂对被献祭而来的莉莉丝抱有同样的期望。
她会爱上我吗？
等我醒来，枕头边上也会有一朵玫瑰花吗？
尽管我是一头长得不够强壮的亚鲁。
——普劳德隐秘地期望着。
*
黑夜是很多人的伪装。
农场主的别墅中，亚莉克西亚将桌上的香水瓶子打开，点了一点到自己的手上。
旁边她的妹妹奥尼尔正摆弄着她新买的衣裙，并拿起来羡慕地在自己身上比划了比划。
“姐姐！这个衣服真漂亮，参加完宴会，你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亚莉克西亚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正值青春的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上扬的眉使她看起来有些许傲慢，柔和的烛光照耀下眉宇间有虚弱透出，那红色的热烈的唇褪去了艳丽的色彩。
亚莉克西亚最喜欢的就是自己那双最符合贵族身份的眉眼。
然而布雷克却偏偏对那个穷困潦倒的卖花女另眼相待。
奥尼尔抱住那美丽的衣裙转了一圈，想象自己穿上它跳舞的样子。
“你真的要布雷克结婚吗？”她问道。
“我不清楚，这要看他。不过父亲好像有些意向。”
“他们说布雷克在都城是贵族之后，家里在国王那里也有些重量，是真的还是假的？”
谈到这些亚莉克西亚的眉宇就又昂扬起来：“我看到都城那边给他写的信了，姨妈也说是这样，这还能有假？”
奥尼尔爱惜地摸了摸衣裙：“那你可一定要把握好。”
“用的着你说？”
奥尼尔抬头看向她：“可我听说布雷克跟那个叫莉莉丝的茶花女走的很近，他送你的花有一多半是从她那里买的。”
亚莉克西亚擦着香水没有说话，清浅的香气从她温热的手腕内侧晕染开，散发在空气中，同桌上的鲜花组成了一种奇怪的芳香。
奥尼尔说：“哥哥早就看上那个小婊子了，但莱恩牧师从中作梗这才不了了之，不如我们帮哥哥一把。”
亚莉克西亚蹙起了眉毛训斥：“这是你该说的话吗？等我把这话告诉父亲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奥尼尔立刻向她求饶：“我错了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说了。”
亚莉克西亚看着凑到自己面前来的奥尼尔冷着脸躲了躲：“不要再跟那群泥腿子混了！迟早你要被他们吃掉。”
奥尼尔眼中闪过一丝阴暗，随即又消失不见，她讨好道：“我是为了你考虑啊，姐姐。”
亚莉克西亚拂开了她的手，转身把香水放正。
“我自有安排。”
奥尼尔倚靠在桌子旁，看着亚莉克西亚探究地问道：“你要做什么姐姐。”
亚莉克西亚弯了弯唇：“不用你管，总之，你不会再见到她了。”
“啪。”
走廊传来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亚莉克西亚二人转头看去，看到她们的十岁的小妹妹艾可，正抱着她那个陪睡的小熊看着她们。
“艾可….”
艾可一扭头，往远处跑去。
奥尼尔要追，亚莉克西亚道：“不用管她。”
艾可从出生起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从不爱说话，也不爱和别人玩。
亚莉克西亚她们有时真怀疑是否真的有恶魔窃取了她的灵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