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乱尘世》》木泽柒

4、一个月

　　两人沉默了很久，魏云堇脸上的不自然透露出来，也有了一丝疑惑与犹豫，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被自己咽回去。
　　沉默许久，他说
　　“为什么？”
　　“喜欢你不需要理由，就是喜欢你。”游弋看着魏云堇，眼神无比地坚定。
　　“因为今天我牵了你的手吗？”魏云堇喝了一口茶，握住茶杯的手不禁收紧了些，游弋被他问得一愣，才恍然明白是刚去楼记的时候，自己主动牵了魏云堇的手，但是魏云堇没等他说话，继续说，
　　“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阿凝。”
　　“如果是因为这个……应该是错觉，不是喜欢。”他沉默了，说不出一点话来。
　　又是一阵沉默。府内漆黑一片，夜空有繁星闪烁。
　　“不是……”游弋看着他，指尖被捏地发白，“不是因为这个。”
　　魏云堇被游弋这一句话听得一愣：“那是？
　　“不是因为你牵我手，也不是错觉，云堇我喜欢你很久了。”游弋有些烦闷地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茶。
　　“你喝醉了，阿凝，早些休息吧，明日应有要事等你处理。”说罢便要起身离开回房。
　　可是等他走过游弋身旁，游弋一把将他拉住，两人迅速换了一个位置，游弋站着，拉着魏云堇的手看着他：“我没喝醉，我喜欢你，真真正正地喜欢你，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就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魏云堇方才虽已然知晓游弋喜欢自己，可这么直白露骨地听对方说喜欢，耳尖还是不免一热。
　　看游弋还想继续说什么，魏云堇拍了拍他的手，对他一本正经道：“喜欢不是儿戏，阿凝，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那么这喜欢几日便会淡去，你要想清楚。”
　　最后一句魏云堇自己也想是说得模棱两可，自己这是……默许了？还是接纳了对方的喜欢。
　　游弋握住他的手，盯住他的眼睛，温声说
　　“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模糊的感情，我明年弱冠之年，今年十九，我想清楚了。”
　　魏云堇抿了抿唇，微皱些眉头：“想清楚了？可我们才认识两月，况且我是男儿身。”
　　最后一句“男儿身”像是刺激到了游弋那根神经一样，他倏然说道：“男儿身又如何，女儿身又怎么样。”
　　“我喜欢的是你，而不是你的性别，云堇你明白吗，喜欢你”
　　“不是性别，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儿戏，我要堂堂正正娶你回家。”
　　游弋说得很轻很温柔，但魏云堇还是感到眼皮一跳，半晌，他起身对游弋说了句：“阿凝，给我一个月考虑，行吗？”
　　游弋听着这请求一般的要求，不免心冷，但他只是说了
　　“好，一个月后，再来问你，如果那时候还是不愿意，没关系，我会尊重你。”
　　魏云堇嗯了一声，待他快要走到门边时，他听到游弋很轻地，像是给他一个许诺，也像是给自己一个规定，他说
　　“不会不要你”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来寻你，慕你，追你。”
　　魏云堇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颤，真有难么一瞬间，他想
　　阿凝是一个可以依靠，爱恋，携手的人。
　　但他还是没回头，走出了游弋的房室。
　　方才在游弋屋内的紧张惊讶与燥热的心情终于在晚秋秋风的吹拂下，凉下去了大半，魏云堇回到房间，愣了一会，躺到床上迟迟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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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是秋光配红枫的好景色。游弋一夜未眠，但他还是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把自己闷头闷脑盖着，直到韩墨珏站在他房外，敲门问着：“游公子，你还要睡多久，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去曦城再故查看了。”
　　游弋这才想起来今日与韩墨珏商量好去曦城再看一遭，指不定能有什么线索，但是昨夜的烦闷事让他有些不太想去了，正当他想说“再过半刻我就起来。”
　　可这话还是没有说，反之他立马迅速地整理好衣着，洗漱好，推开房门，脸上有些急切与欣喜还掺杂一些疲累，他听到了魏云堇在自己房门外对韩墨珏说着：“韩主使，我去叫他，等会儿我同你们一起去，您先去前厅坐一会儿，片刻便来。”
　　直到韩墨珏的脚步声远去，游弋灵髓感到韩墨珏的气息越来越远，直到没有，魏云堇才敲他的门，声音有些生涩与犹豫：“阿凝，你要是睡醒了就起来收拾吧，不要让韩主使等久了。”
　　但游弋没在意他的语气和状态，连说着：“云堇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他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一颗糖一样，内心甜丝丝。
　　魏云堇没说话，老实坐在离他房室不远处的亭子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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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弋收拾好了之后，大步走向魏云堇，刚想问他昨夜睡得安否。
　　但……却被魏云堇抢先一步：“走吧，一起去。”
　　“好，嗯？你要一起去吗，很危险，况且你还没有飞剑离身”游弋有些犹豫，甚至可以说是害怕。
　　魏云堇觉察出空气中这一抹不同于往常的气息，可并没有在意，只是说：“曦城是我从小到大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我比你们熟得多，况且冷夜羽暂时还不会对一个废物动手。”
　　游弋蹙了一下眉，抿了抿唇，好久他才说：“好，但是不能离我一尺远，行吗？”
　　他这句着实像是恳求，把自己游府大公子的身份拉到最低，魏云堇也没想到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会退步到这种程度，他有些惊讶
　　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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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魏云堇便同游弋说的话很少，游弋问什么他答什么，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在自己面前说一通有的没的话了。
　　游弋感到魏云堇好像离自己远了，不知不觉中，他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把自己拒之千里了，他鼻子有些酸涩，内心哽咽。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不过恰巧是一个男生罢了，也仅此而已了……
　　曦城还是同两月前被血洗没有这么两样，只是空气中多了一股腐烂，铁锈一样的味道，从城外看，这是一座“血城”。
　　魏云堇看着这副景象，虽然已经习惯亲人离开的生活，但还是免不了内心苦楚。
　　他现在已经不会哭了，只是叹了一口气，便揭过了之前的所有。
　　韩墨珏下了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他二人说着：“再过三里便是曦城，我们走着去，太近了容易和其他城府弟子打起来。”
　　他和游弋几乎是同时说着：“好。”
　　一路上气氛很低沉，平日里遇上这种情况，魏云堇怎么着也得像游弋问了一遍又一遍情况，但今日却不同，连韩墨珏都感觉到了，待魏云堇说下山后一片灌木林里还是有不少的兽群，为了确保安全，休息一会儿整理贴身佩剑再走。
　　趁着这个时间，韩墨珏偷偷朝游弋问着：“你跟魏云堇怎么了？吵架了吗？你不是不会对他发一点脾气吗？”
　　游弋拿着短剑放在腰间，又把佩剑放到右侧：“未曾。”
　　“不是吵架？”
　　“昨夜跟他表明心意了，但他说一个月后再回复我。”游弋脸色有些烦躁。
　　韩墨珏思考片刻后，似安慰他说：“还有一个月呢，人家只是思考，又没说拒绝，也没说答应。”
　　秋日的空中云很淡，偶尔有一两只飞鸟路过，许久他对韩墨珏说：“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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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云堇话虽然没有那么多了，但还是遵守他与游弋之间的约定——没有离他一尺远。抵达城门时，魏云堇稍顿了一下，他感到自从他们三人从灌木林出来时，就一直有东西在看着他，他向四周看了一下，却并未发现什么。
　　他想着：“这里回去后，跟他说一下想找个地方闭关几年。”
　　他的灵髓等级还是太低了，还是刚入门的白阶，但好在有游弋给他的功法卷轴，他自己的内丹气息稳定不少，再稍练个半月，也能突破至青阶零等。
　　他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达到天阶圆满，再踏入神阶初级就去找冷夜羽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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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内，血已淡去，只留下了空气中铁锈一般的味道，在控诉冷夜羽的罪行。
　　浓雾包围了他们三人，巷子里隐约有人的脚步在逼近，噔，噔，噔，噔……
　　游弋把魏云堇拉到自己身后，他放出一丝神识前去，手放在佩剑上，神识飘过的地方被光芒照开，脚步声也愈发逼近，但游弋刚想看看这是哪里的魅鬼，却又停下了，同时他说了一句：“别动手，不是本体。”
　　刚好脚步声停了，化为一团烟雾飘散了，城内的各个巷子，楼房甚至是刚进入城门的城楼上都响起了脚步声，杂乱无章。
　　“看来练它的人挺厉害，还会搞分身。”韩墨珏听着这声音，似是调笑。
　　脚步声停了，约莫一分钟之后，那些脚步声又从四面八方向一个地方聚拢来，游弋感到这气息逐渐逼近，快速说着：“它们在朝我们这里来！”
　　黑影从浓雾里越来越清晰，一张张精美的脸蛋浮现在他们三人眼前，狰狞的，可怕的害怕的亦或是怨念颇重的。
　　一位女子的声音响起，在曦城里回荡着，声音轻飘飘地说着：“来客人了，稍等，莫急……”
　　这声音着实很熟悉，不禁让魏云堇心头一颤。
　　太像魏茗茗了……
　　但很快他把这个想法提出脑袋：“不会的，姐姐不会这样的。”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游弋也没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连魏云堇都如此沉默像是丢了魂一样，他只是召回自己的佩剑
　　“渊沐，去！”一道剑光划出天际，闪出一道白光，渊沐向空中飞去，又俯冲向下绕四周飞了一圈，剑气冲天，那些魅鬼被灼热的剑光焚身直至化为烟雾飞散。
　　渊沐重新飞回游弋身边，游弋看了眼魏云堇，又朝韩墨珏使了一个眼神，示意离这团雾远点。
　　游弋一把拉过魏云堇，也没顾他到底愿不愿意，他微微弯下腰，手臂绕过魏云堇的双腿另一只手托着他的上身，一抬便将魏云堇横抱了起来，又跳上渊沐御剑远去。魏云堇先是一愣，但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剑上了。
　　他没挣扎，看着那团雾，若有所思。
　　待游弋御剑飞行了约莫两百多米，才停止飞行，又把魏云堇小心放在地上，看了看后者身上并没有伤势，才收剑。
　　“怎么了？”魏云堇身上的凉意还未散去，他问游弋。
　　“那团雾有诡异，小心为上。”游弋也不再嬉笑了。
　　韩墨珏收了剑向他们走来，边走边说：“游少爷，你的剑又升阶了。”
　　继而又补充道：“半月前我看还是赤阶圆满，但现如今怎么着也有元阶五等了吧。”
　　游弋瞅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少了，今天不是什么大事隐藏了大部分剑气。”
　　“那渊沐现在多少了？”韩墨珏挑了挑眉，颇为好奇。
　　“天阶四等。”游弋吐出这四个字后，三个人都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魏云堇诧异道：“那你现在是……天阶的实力？”
　　游弋看向魏云堇，点了点头：“天阶八等。”
　　魏云堇愣住了，他与游弋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自己不过是比他小一岁，但也才白阶，而他都快达到神阶了。
　　真是太大了……
　　韩墨珏看魏云堇很颓废，猜到了他应该是被打击到了，连忙说着：“魏公子你别多想，游弋这人光是天资就是一个大圆满，况且修炼也比其他人刻苦许多，他现在到天阶也是很合常理，很合常理哈！”
　　魏云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逗笑了，笑了几声，才说着：“怪说不得呢，我还以为我身边的人都是些什么天子呢。”
　　但是还没等他们三人说完，那团雾又蔓延了过来，游弋不再隐藏自己的神识，向周围轻扇一下，那团雾果然惧怕这强硬的实力，缩了回去。
　　“唉我说游公子啊，这魅鬼我敢打赌不超过地阶二等。”韩墨珏打趣道，同时又操控着自己的剑向四周打去。
　　“慕凌，去吧！”
　　那团雾被这两股力量猛击，不由得渐渐淡去。
　　雾越淡，雾中人就越明显，可见是一位窈窕淑女。身材可以算是绝品。
　　但脸一浮现，魏云堇的心脏像是被猛掐了一下，他感到内心一阵剧痛，退了一下。
　　但又向那女鬼走去，雾散去了，女鬼向这他们三人慢慢走来，轻轻的，游弋感到这女鬼身上的怨念少了许多，竟也透露出一分思念，委屈。
　　游弋本想拉住魏云堇，但魏云堇一把甩开他的手，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湿了他的面容。
　　他与女鬼面对面站着，女鬼伸出手，想触摸他，但怕自己手脏又收了回去。
　　她轻声说着：“阿弟，阿弟，你又长高了，我的阿弟……”
　　“我的……阿弟……长大了，姐姐很开心。”
　　游弋站在远处看着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但看她的手一直想去拉魏云堇却又不敢，召回渊沐，向女鬼刺去。
　　等到渊沐快要刺向女鬼时，魏云堇才失声喊着：“不！不要！快停下！快停下！”
　　游弋被这一喊就愣住了，渊沐也悬在空中，停了一会儿飞回了游弋身边。
　　韩墨珏跑着到魏云堇身边，问他：“这女鬼？你认识？”
　　游弋站了一会儿也走了过来，他听魏云堇说着，声音有些颤抖，惶恐，听得出来他在哭泣：“她……她才不是……女鬼，她是我姐姐……”
　　这话一出，游弋和韩墨珏两人都呆滞了，游弋张了张口想说话，但声音却像消失了一样，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是你姐姐。”
　　又说着：“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魏云堇已经模糊了视线，他一把抱住魏茗茗：“姐姐……对不起……”
　　魏茗茗伸出手安抚性地在魏云堇的背上顺了几下，空灵的声音说着：“阿弟，你要好好活下去。”
　　“姐姐只希望你开心地活下去就好了。”
　　话音刚落，魏茗茗像发疯般抱住自己的脑袋，失声喊着：“啊——”
　　“又在召我！又在召我！！”
　　说完，就化为一团烟雾向远方飞去。
　　魏云堇还处在刚才情况下的呆滞状态中，直到游弋对他说
　　“云堇，你信我，我会找到姐姐。”
　　魏云堇已经恍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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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完曦城，魏云堇三人已经确保了并无其他邪祟在此作祟，并且在游弋离开之前，给这座城立下一个禁制，金黄色的禁制障在游弋施完法之后就消失了，形成了一个透明的坚硬的屏障。
　　他对魏云堇说
　　“云堇你放心，不会再有邪祟在这里了。”
　　魏云堇只是点了点头，其余的便再也没有多说了。
　　回去的时候行程里，韩墨珏算了算时间，才得知那团雾不仅有迷惑人的作用，要是等级不够会被这团雾反噬，吞没。更是算出了，在之前这曦城里呆上一时辰，便是外边日子一日。
　　此行他们约莫呆上了十一二个时辰，那就是，距离现实已然过去了十二天！！
　　韩墨珏把这个消息告诉游弋他们时，游弋想着：“过去十多天，一月已过半月……”
　　魏云堇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很感激游弋帮自己收集了魏茗茗飘落的神识。
　　但又想到韩墨珏那一句“等级不够会被这团雾反噬，吞没。”他想着自己不过也才白阶九等，而魏茗茗是制造的幻术——雾镜，远不止青阶实力，那么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许久，他问：“那我怎么不仅没被反噬，还什么事都没有？”
　　这话太过突然，以至于让游弋反应了好半天，他刚想开口说道，便被韩墨珏强先了，韩墨珏语调不高，却颇有韵味地说：“还能是因为什么？那是因为有一个天阶八等的高手在你体内留下了一丝他自己的神识来确保你安全。”
　　魏云堇很是惊讶，想了一会儿，惊愕地望着游弋，才明白是游弋在自己体内留下神识，才没被反噬。
　　他想了好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声音很低，只有他和游弋两人能听见。
　　游弋耳根又是一热，回应着：“也可能是因为魏茗茗故意没有伤害自己弟弟的。”
　　“姐姐那么好，怎么可能伤害自己弟弟呢？”他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底气不足还故意逞强。
　　“……”
　　好不容易揭过了这一桩事，但下了马车后，魏云堇谢过韩墨珏之后，转身等了等游弋，游弋看见他时还是一愣，但还是问着：“可有何事？”
　　魏云堇也没支支吾吾，直接挑明了说：“阿凝，帮我一件事，可好？”
　　心上人都开口了哪有不帮的道理，游弋接过话题，继续说：“何事？”
　　“我想闭关几年。不为其他。”
　　又说着：“可好？”
　　游弋挑了挑眉，看着他，许久才说：“好。我会去给你找洞府，你且安心修行，不必在意琐事。”
　　已是黄昏落尽时分，光辉照耀着，晕染了空中的大片云。
　　但他唯爱那一抹淡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