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正能量小阎王洗脑了》疏风漏月

8、这不合礼数

　　桌上四菜一汤，无一例外都焦黑一片辨认不清原貌，汤更是铺着满满一层黄油，叫人毫无食欲。只有面前的一碗米饭看起来米粒饱满晶莹剔透，看起来倒是可以入口。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姜苡坐在霍殷对面，笑眯眯的对二人说道，自己却没有要动筷的想法。

　　噤声倒是没什么反应，举起碗筷就开始吃。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霍殷迟疑的拿起筷子，先伸向了看起来安全的米饭，挑起几粒在姜苡的注视下犹豫的放进嘴里。

　　“咳咳咳……”

　　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苦涩的米，简直难以下咽。

　　那几粒米还没咽下，仿佛吃的不是米而是刀子，他开始剧烈的咳嗽，满脸慈祥的看着他的姜苡赶紧起身，“哎呀小心点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姜苡起身去倒水，大口大口安静吃着的噤声凑近捂着嘴疯狂咳嗽的霍殷，压低声音道：“这应该也是杜母上身啦。不过阿姐不会做饭就是不会做饭，谁上身也没用，唉……习惯就好，你还是快吃吧，早死早超生，长痛不如短痛啊。”

　　他感慨的摇摇头，瞟见姜苡端着水回来的身影，埋下头再次开始飞速扒着碗里的饭菜。

　　霍殷还不死心，眼带哀求的看向姜苡，“我能不能——”

　　不等她说完，就被姜苡厉声打断，“不能。有什么比吃饭重要啊。老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

　　那也得是能吃的钢啊……

　　被无情拒绝的霍殷如鲠在喉，抬头无语凝噎片刻，想想噤声说得有理，最终视死如归的举起筷子学噤声开始狼吞虎咽。

　　“别光吃饭，多吃菜，对身体好。”满满一筷焦黑的菜被送进霍殷碗里，霍殷痛苦的抬头，对上姜苡满满慈爱的桃花眼中，分明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霍殷偏就觉得她越看越像自家和蔼的老外婆，连姜苡乌黑的长发此刻在他眼中都泛着银白的光。

　　只是这做饭的手艺却是天差地别。

　　霍殷抬头看看姜苡，撞进她亮晶晶的眼里，又垂眸看看碗里堆成山的饭菜，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还能怎么办？吃吧……

　　他咬牙紧闭双眼，埋头囫囵吞枣的将食物咽下。

　　看着面前埋头猛吃的两人，姜苡神情越发慈祥，“真乖。”一边又举起筷子继续给他们夹菜。

　　霍殷看着碗中不减反增的小山丘，只能在心里无声呐喊，手上动作却一刻不敢停。

　　没想到有一日他竟然还有机会能够同那些因为浪费粮食被判堕入食物地狱的凡人感同身受了。

　　好不容易解决完一桌饭菜，噤声和霍殷两人各自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姜苡却是看着桌上被一扫而空的饭菜，满眼欣慰，又道：“可都吃饱了？要不要再吃些什么？”

　　二人连忙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齐齐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才第二次见面的两人生出了神一般的默契，噤声向霍殷使了使眼色，霍殷立马心领神会的拦住又要向灶台走去的姜苡。

　　“做了这么多菜你肯定也累了，不如去外面吹吹风休息休息吧。”他笑容明媚如正午阳光，却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央求和迫切。

　　“是啊是啊，阿姐您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噤声就好，保准打扫的干干净净。”噤声帮腔。

　　“你可以吗？”姜苡狐疑的看向噤声。

　　噤声点头如捣蒜，然后举着肉肉的小手拍拍胸脯向她保证：“放心吧，交给我。”

　　姜苡这才半信半疑的转身，霍殷抬手要扶她，被她警惕的侧身躲过。霍殷一愣，对上姜苡眼中的不悦，只觉得眼前这人情绪变化太快，阴晴不定，分明方才还像老母亲一般温和慈祥，此刻忽然就眉头紧锁，眸色深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只得收回扑空的手，笑笑掩饰尴尬，“哈哈，走吧走吧。”

　　姜苡收回视线向屋外走去，看着她无情离开的背影霍殷垂头叹气。

　　哎……看来想要接近她还不暴露身份，道阻且长啊……

　　一旁的噤声看他一脸沮丧，不忍心的开口道：“小将军，再提醒你一条，阿姐不喜欢别人碰她，你还是小心些，不然，会魂飞魄散的。”

　　霍殷被他这一番话震惊，“啊？这，这么惨……”

　　边说他边去瞟姜苡，发现姜苡并未有要等他的意思，二人间的距离逐渐拉开。来不及追问噤声缘由，便飞奔着追上姜苡。

　　噤声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长叹一口气，总感觉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平。

　　……

　　霍殷跟着姜苡走到八角亭，在亭中石凳上坐下。

　　此时刚过午时，葭月的太阳不如夏日的暖和，又被凉亭挡去大半，时不时刮过一阵凉风，从亭中穿过。

　　“阿嚏——”刚落座的霍殷措不及防被这风一吹，鼻尖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姜苡飞快的抬眼看向他，然后俯腰向霍殷的方向倾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了霍殷衣角，露出底下的裤子。

　　“你你你你做什么！”霍殷一惊，连忙伸手压下自己的衣摆，磕磕巴巴的问道。

　　“怎么不穿棉裤？”姜苡一边说，一边又要去扯他的衣襟。

　　霍殷赶忙向后避开她，一只手压住自己的衣襟，一只手挡住姜苡伸来的手，面红耳赤，“你一个姑娘家，这样不好。”

　　姜苡听了他的话，又气又好笑，“你这孩子，我都多大岁数了，你同我害什么羞？”

　　她这一说，再联想到噤声早上所说的，霍殷才反应过来，她这番奇怪的举动都是因为身体中还残存着杜母的死气。

　　可就算是这样……

　　霍殷摇摇头，眼神坚定的看着姜苡，“不行不行，这不合礼数，而且你会吃亏的。”

　　姜苡看他态度坚决，也懒得再同他理论，抬手摸向自己裘衣的系带就要解开，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她的动作的霍殷倒吸一口凉气，耳尖刚褪下的红色又升起，随即飞快的捂住眼睛。

　　“你你你做什么！”

　　突然感觉到肩上一沉，霍殷紧张的肩颈猛缩，像只缩起脑袋的无助的雏鸟。

　　“呵，想什么呢。”

　　姜苡的声音响起，听着却离他有些距离，霍殷迟疑一瞬，缓缓挪开挡在眼前的双手，只见姜苡仍坐在原处，只是原本披在身上的狐裘跑到了自己肩上。

　　霍殷的脸颊滚烫，一张脸比方才还要红，他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来，又不敢去看姜苡，深深埋着头妄图逃避现实。

　　姜苡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一番举动，丝毫没有要开口替他解围的想法。

　　二人僵持之间，噤声洗完碗筷哼着小曲儿连蹦带跳的回来了。

　　他看看撑着下巴直直盯着霍殷的自家阿姐，又看看披着阿姐的狐裘，埋头驼背鹌鹑似的霍殷，直觉气氛古怪。

　　他走近，“阿姐，霍小将军这是怎么了？”

　　姜苡瞥他一眼，但笑不语，又想起早上出门前交代的事，目光转向噤声问道：“刘家的事，可办好了？”

　　噤声准备凑近看热闹的脚步一滞，面上一僵，“啊……我忘了……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说罢他转身就要跑，逮到机会的霍殷猛地抬起头，双眼放光的看向噤声，“我跟你一起走！”

　　然后飞速起身，眼神四处躲闪，就是不看姜苡的说道：“那个……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说完他也不等姜苡回答，拉着噤声就跑。

　　刚才跑出凉亭，又忽然停下，噤声被他扯的脚步慌乱，疑惑的看向停下的霍殷。

　　只见他取下肩上的狐裘攥在手中，转身跑回亭中。“冒犯了。”说着，他将手里的裘衣披回姜苡肩上，然后又跑出去拉着噤声的胳膊快步离开了。

　　姜苡神色自若的坐着喝茶，连余光都不曾施舍给走远的霍殷。

　　全程一头雾水的噤声边跟着他往前走边仰头盯着霍殷，“你们怎么了？”

　　霍殷自然不愿告诉他这种糗事，岔开话题，“你阿姐让你去刘府做什么？”

　　噤声到底是个心智才五岁的孩子，被他这样一打岔，哪里还想得起来自己要问什么，老老实实的回答：“去要报酬啊，凡是请阿姐办事的，都得付出能让阿姐看得上眼的报酬才行。”

　　“你为何这么确定刘家还会找你阿姐渡魂？既然昨日都被你们拒绝了，城中又有那么多道士，或许刘家早就找上别人了呢。”

　　噤声摇摇头， “小将军不懂，虽说坊间一直有些耸人听闻的故事，说我阿姐是妖女，那些不辨是非的人皆惧怕阿姐，可一旦遇到神鬼之事，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阿姐。”

　　说到这，他咧嘴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毕竟师父走后，这世间就再没有比我阿姐更厉害的道士了。”

　　言语间，二人已经走到该分开的路口了。

　　噤声冲霍殷摆手，“不同你说了，我得赶紧去刘家了，你记得明日来洒扫啊，阿姐最讨厌别人食言了。”

　　说罢他就慌慌忙忙的向右侧走去了，走出几步，他想起什么般定住，转头冲目送自己的霍殷喊道：“还是卯时，千万千万别来晚了。”

　　叮嘱完他才转身继续向刘府的方向走去。

　　这厢的霍殷也收回视线，往前走去。

　　霍殷回到将军府，刚踏进府门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截住。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是将军府的管事胡全，早年间跟着霍将军征战沙场，后来因为腿疾严重，无法再留在军中，就被霍将军送回府中，挂了个管事的名头，实则是叫他安心在京中颐养天年了。

　　不过胡全本人是个闲不住的，靠常年打打杀杀养出的暴脾气镇住了府中一众下人，倒着实将这偌大的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能文能武的一大人才。
　　就是这脾气，着实急了些，整个将军府也就霍老太太和霍殷能拦住他。

　　此刻这个不可多得的大人才正火急火燎的拉着霍殷道：“少爷，我怎么听说你跑去给那姓姜的妖女做杂役了？你可是咱们将军府的小少爷，怎么能去给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黄毛丫头当打杂的！你说，是不是那妖女威胁你了！”

　　霍殷拧着眉毛看向他，“胡叔，你都是打哪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胡全双手叉腰，“你还问我从哪听的，这街上都传遍了！

　　说着他气不过的就要撸袖子往府外跑，“肯定是那妖女搞的鬼！看我去好好教训教训她！“

　　霍殷赶紧抓住他的胳膊，“哎——胡叔胡叔，你别急听我说——”

　　“就是，老胡头你急什么？殷儿都没说话呢，说不定……是咱们殷儿看上了那国清寺的小丫头呢。”

　　一道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二人一齐回头，只见头发花白却神采奕奕的霍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身后，不紧不慢的打着霍殷的趣儿。

　　霍殷不放心的抓着胡全的胳膊，无奈的笑，“祖母，您说什么呢。”

　　霍老太太冲他微微一笑，眨眨眼示意她来解决，“行了，老胡头，孩子们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一天天的也不嫌累，我看呐，这将军府里最叫人操心的啊，是你。”

　　她这样说胡全可不愿意了，收回跨出门槛的脚，将撸起的袖子扯下来，嘴里嘟嘟囔囔道：“还不都是为了您的宝贝孙子……”

　　看胡全情绪稳定下来了，霍殷这才松开他的胳膊，上前扶住霍老太太，语气亲昵，“祖母，孙儿中午不在家，没能陪祖母用膳，祖母吃了些什么？吃的可好？”

　　霍老太太被他逗乐，拍拍霍殷的手背，“好。好。都好。”

　　“对了，方才柳少卿派人来找你了，扑了个空。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后脚你就回来了。”

　　霍殷看向霍老太太，微微拧眉，“予安？可说了所为何事？”

　　霍老太太将柳予安托她带的话告诉霍殷：“柳少卿邀你明日去老地方用晚膳，说是有要事相商呢。是不是——”

　　霍殷截住她接下来的话，“祖母，那些事交给孙儿就行，您就别劳心费神了。咱们不说这些了。祖母晚上想吃什么，孙儿现在就去吩咐厨房准备。”

　　老太太瞪他，“臭小子，把祖母当猪养啊。哪有刚用过膳又要吃的。”

　　训斥他一句后，又想起方才的事，只见老太太眼珠一转，招手让霍殷垂下脑袋，凑近小声八卦道：“还是说说你跟那姑娘，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