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欢》柳飘零

48、登极（完结）

　　季芙想了想，她不想要这些，依偎在男人怀中，声音迷离梦幻，

　　“我不想要这些，只要你好好就行，以后我们春日踏青，夏日赏荷，秋来看雨，凛冬沐雪，也算是共白头，你说好不好，郎君。”

　　望向爱人期盼的目光，沈宴迟一时顿默，后轻声道好。

　　他已然身处泥淖，又如何能挣脱出这皇宫，如今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不是他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元后独子，废太子，那个名讳都是催命符。

　　更何况杀母之仇，若是不报，他彻夜难眠，枉为人子。

　　果然听见他应允自己，季芙很开心，她本就不喜杀戮之人，自然不像自己身边人去沾染血腥，她开始坚信眼前人已非昔日暴君。

　　“我们远走高飞，好吗，我知道天家无父子，宫中也从来都是是非之地，我们走，我哥哥姐姐组建了一个马帮，你武艺这么好，我也有一技之长，日后就跟着马帮走商，再生两个孩子。”

　　在听到了孩子的时候，沈宴迟眉眼弯弯，忍不住笑了，他刮了刮怀中小人儿的翘挺的鼻子，语气揶揄，“大姑娘家家的，天天把生孩子挂嘴边。”

　　“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她霎时红了脸，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孟浪，开始为自己找补。

　　“这可不行，我当真了，你得对我负责。”

　　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委屈，眼中明明蛊惑人的意味，再加上这人又生得一副好皮囊。

　　“负责就负责......”

　　季芙嫣红的脸庞，像极了开得正艳丽的杜鹃花，她小声嘟囔，叫人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那你先回去大哥哪儿，过些日子我来接你。”

　　他搂住她眼神认真，捧着她的脸，异常珍重地吻了吻秀美白净的额处，继续道，“我这边还得收拾妥当才能陪你远走高飞。”

　　“可是我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我回去大哥肯定不会让我出来了。”

　　“不会的，我派人跟你一道，过些日子再负荆请罪，不过你不能甩开我派去人，听话。”

　　见他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季芙无法只得说一声好，只是二人才互许终生，便要她忍受分离之苦，她难免有些不情不愿。

　　翌日天亮，云层隐隐可见日辉渗透。

　　“阿迟，你要记得来接我喔。”

　　快上马车时，季芙瘪着嘴，她这次回去多半又得被她大哥念叨念叨。

　　“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孩子的娘，我要是不来接你，岂不是就得孤独终老，断子绝孙了。”

　　临走前她听见自己钟意的郎君说出这话，心中猛然一跳，好端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作甚。

　　季芙鼓起腮帮子，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在介子山等你，就是姑苏以北的地方，要好好的。”

　　“好。”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晨雾中，沈宴迟负手站在石阶上，眼神幽深，身侧长顺低声询问，“殿下，可要动手了？顾将军他们已经准备好，姓李的已经解决了，只怕明日就要发丧了。”

　　“不急，等她先出城。”

　　他长身玉立，对于接下的大战，似乎胸有成竹，“长顺，随我进宫吧，今日正巧是我大哥册封太子的良辰时日，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不出席呢。”

　　“是，殿下。”

　　太极殿。

　　“儿臣见过父皇。”

　　见沈宴迟身着银甲大步流星进来，殿外也无通传之声，正在批折子的哀帝都惊了，猛地站立，带翻了凳子。

　　“崇明，你的腿好了。”

　　他似笑非笑，并不回哀帝这话，反倒是说起了另一个人。

　　“近些日子，儿臣午夜梦回总是梦到，她说......”

　　听沈宴迟提及故去三年的林后，哀帝有些心虚，同时面上闪过不虞，毕竟他当年为了出除林氏，逼不得已将自己发妻给别的男人睡，他心里总是膈应，此事简直他平生之耻。

　　“她说什么？”

　　哀帝眯着眼睛，十分危险，似乎很不高兴沈宴迟提起元后。

　　“母后说自己有些气恼。”

　　“哦？”

　　“当年若是硬气些，从未嫁进宫中，或者嫁入宫中，能在父皇和母族之间立马做出定夺，想必不会再有这许多事儿了。”

　　此话一出，满殿静寂，唯余清风穿堂，过了半晌，哀帝才缓缓开口，“原来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崇明，你要知道，你姓沈，不姓林。”

　　“朕有想过这一天到来，若是真有，那周朝还能再续三百年，若是你不来寻朕，就这么默默认了，那也就无甚好说了。”

　　哀帝倏地颓了下来，他的苍老衰弱沈宴迟一览无遗，他神色冷峻，唇挂讥讽，“原来，我们都是陛下棋盘上的棋子，不知陛下这局下得可还高兴。”

　　“崇明，你能走到这儿，朕就知道了，宫里宫外都是你的人，你大皇兄论文治武功绝非你的对手，你可能放他一条生路，便是让他去守皇陵也好。”

　　临了，哀帝倒是不忍手足相残，想保住大皇子一命，毕竟他已看出沈宴迟在经历种种，确实拥有了帝王之威与雷霆手段，只是他似乎失去了仁心。

　　“这就劳父皇担忧了，儿臣自有定夺。”

　　见他神情冷漠，不欲答应，哀帝急了，“林家若非朕除去，待你即位只怕是更加棘手，你要知道。”

　　“父皇话可是说尽了？”

　　“儿臣这里还有一封诏书，需要借父皇贵手一用。”

　　说罢，他将喝完的茶杯，松手扔往地上一掉，立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长顺弓着身子，抱着一卷明黄锦帛进来。

　　哀帝气得身子直发抖，用手指着沈宴迟，似乎难以置信，他竟然连面上功夫也不做了，“你！竟然敢谋朝篡位！”

　　“儿臣不敢，这不让父皇写下禅位诏书，儿臣就名正言顺了，况父皇也说了，儿臣文治武功那样不比兄弟们强，儿臣还是元后嫡子，皇位于儿臣，理所当然，是以，还请父皇落笔吧。”

　　“是朕看走眼了，以为你手段不足，软弱有余，想不到你还有如此有魄力的一面。”

　　“多谢父皇调教得好。”他双眸冰冷。

　　等他拿着圣旨走出太极殿的时候，望向悬挂在空中的烈日，已快正午。

　　得了消息的沈宴安，慌慌张张躲进了大皇子府，却不知大皇子府早就被埋伏得滴水不漏......

　　——

　　“阿芙，快入夜了，你又坐在这里做什么。”

　　听见季萝跟自己说话，季芙摇了摇头，将脑袋埋进膝盖里，闷声说道：“二姐，你说他什么时候来接我。”

　　季萝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两个人真是有够会折腾的。

　　这几日，她听季瑜李傲回来说，哀帝突发恶疾，大皇子侍疾期间，与宫中贵妃苟且，犯下大错，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还是昔日的崇明太子出来，住持大局，崇明太子向来声誉颇佳，是以，倒也没人说什么，听说陛下已经写了禅位诏书。

　　可是前些日子雍都城门紧闭，宫墙内有厮杀声，连城外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又哪里是面上那般风平浪静。

　　若是沈宴迟当上皇帝，真的还会记得她这个傻妹妹吗，季萝不敢深想。

　　许是在季芙预想的时间内，没有等来心上人的出现，开始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直到后面她也知道了雍都城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她心中隐隐不安，一切似乎都朝着前世的模样发展了，所以一切都没有变过，仍旧是那样。

　　这一日，她又坐在那块大石头上，望着夕阳发呆。

　　两队金甲银胄的铁骑踏过山头，震耳欲聋，将介子山的山匪们都吓了个够呛，这些威风凛凛的侍卫个个装备精良。

　　心道自己已经从良了，怎么好端端还有这么侍卫来围剿自己。

　　紧接着是行驶而来一架华贵气派的马车。

　　听了手底下人着急忙慌的回话，季萝随着李傲来寨门一看，正是沈宴迟，只见他龙纹衮服加身，俨然位登九五。

　　“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由她起头，其他人倒是也反应过来了，纷纷跪到一大片。

　　“她呢？”

　　见季萝季瑜兄妹二人跪下，沈宴迟蹙了蹙眉，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让她起来。

　　脑子里也开始盘算着，若是自己要封阿芙为后，定要让季瑜入朝为官，让他在前朝给她撑腰，绝不让她留下骂名。

　　然后以招安的名义将李傲收作部将，壮大阿芙母族的势力。

　　他在脑中畅想过无数次，二人日后如何如何相爱，但是有了哀帝与林后例子，他总是在想，元后与太子有一个强大的母族，难道当真能影响国运。

　　他不信，他倒是要试试看，究竟父皇说得对，还是懦弱者无能。

　　但是这一切畅想在看到自己心尖上那个人的时候，都烟消云散。

　　她听见脚步声的时候，有些不耐，不曾回头，“二姐，你不用担心我，我真没事，我就是这几天不想动。”

　　“是我，阿芙，我来接你了。”

　　季芙猛然转头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忍不住鼻头一酸，她激动地跑了过去，抱住男人，带着哭腔，“你终于来了，沈宴迟，我等了好久，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都不会来了。”

　　“只要你在这儿，我肯定会来，我说过的话，绝不会骗你。”

　　语罢，他紧紧搂住她，低下头吸着她身上的暖香，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已经冰凉的血液重新暖和起来。

　　突然，季芙感觉他胸膛硬硬的，有什么东西膈着她了，有些纳闷。

　　“你藏了什么？”

　　“你猜？”

　　“一串糖葫芦！你怎么把放怀里？待会在你怀里化了可怎么办。”季芙不由担忧没影儿的事。

　　“算了算，你的小日子快来了，我将它捂暖和些，你吃起来肚子不疼。”

　　季芙握着糖葫芦，将脑袋看在他的胸膛处，默默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心里暖暖的。

　　“阿芙做我的皇后吧。”

　　望向他专注的眼神，季芙用力嗯了嗯，“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