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成神》常可喜

33、第三十三章 信徒

　　——“只有上帝才能审判我。”
　　赫斯永远不会忘记马塔索利神父站在圣台上，俯视着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为了这场复仇，他准备了八年，付出了一切可以付出的代价。
　　那个猎人明明看见了，在马车上神父将手伸进他的裤子里，村里的居民明明看到他在神父家里赤身裸体地走来走去，明明看到神父让他做园艺的时候除了简单的围裙，其他的什么也不许穿。
　　为什么在他茫茫然地经受那一切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保护他？
　　即便是现在，他终于不是八岁的无力孩童，考取神学院，成为教士，为了通过圣召，成为马塔索利神父的助理主教，他愿意忍着恶心，多用用他那张脸。
　　可是，为什么？
　　明明收集到那么多证据，愿意出面的23个受害者联名向郡法院上诉，治安官也派出郡武装队进行调查，但在种种证据面前，他们宣布调查没有任何进展，没有问讯，没有传票，一切只是赫斯为了争夺教区主教位置做出的荒谬诬陷。
　　马塔索利依然站在圣坛上布教，而他被教会开除了教籍，悄无声息撤去助理主教一职。
　　他还能做什么呢？
　　赫斯选择了一处湖泊，他要用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他沉进水里，半点不挣扎。
　　比起窒息感，让他更感到痛苦的是被这湖水唤醒的回忆。
　　那时他还是唱诗班最调皮的孩子，父母把他交给神父管教，一开始他欣然接受。
　　马塔索利那时年近五十岁，鬓角斑白，却丝毫不减他的神采奕奕，圣洁的白袍永远一尘不染，发丝永远打理得一丝不苟，他喜欢园艺工作，因此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总是看着挺拔正气，让人不敢随意攀谈，偶尔咧嘴一笑却又温和可爱，让小孩也喜欢纠缠他。
　　他会用拉丁语做弥撒，语速很快，也很有趣，无数人争先恐后来参加早间礼拜，每个星期五，他都被邀请吃午饭，在这个小镇子里，他是名人，连孩子们也会不遗余力地讨好他。
　　第一年，他过得很开心，他和唱诗班里的其他小伙伴经常去长老会的花园里玩，那里有马塔索利神父准备的各种点心，也有孩子们都爱的小火车。
　　第二年，马塔索利神父开始每周三单独接待他。在那个时候，赫斯的父母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乐于将自己的孩子交给神父，非常高兴能找到一位能够向他们灌输良好礼仪的基督教慈善的家庭教师，有谁会产生怀疑？
　　起初的单独相处不过是学习射箭或修剪教区的草坪，只是在平常的某一天，马塔索利神父带着赫斯和他一起洗澡。
　　马塔索利开始抚摸他，他以为那是游戏，嬉笑着躲开。
　　那之后他被带去了教堂二楼的一个房间，四处都是黑暗。
　　在这黑暗之中，他被撕裂。
　　之后，这样的痛苦每周都会有一次，从赫斯8岁直到14岁，整整持续了6年。
　　对于这一切，马塔索利神父威胁赫斯不准告诉任何人，他解释道，“我获得了耶稣的同意，是他把我送到这里，是他让我选择了你。”
　　至于为什么只持续到了14岁，马塔索利神父也很遗憾，“你变得太老了。”
　　但一切结束之后，赫斯并没有解脱，应该说他更加绝望了。
　　恶魔抽身离去，他的痛苦却没有跟着一起消失，原本恐惧是具体的，随着星期三的到来而逐渐绝望，绝望过后继续恐惧那个即将到来的日子，而现在恐惧无处不在。
　　——“我是上帝的使者，你应当感到荣幸。”
　　赫斯无法将他经受的一切说出口，他以为自己是唯一被选中的那个，他感到惭愧，他害怕不被相信，他甚至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他自己的错…
　　没有出路的毁灭欲最终只能毁灭他自己。
　　第三次自杀失败后，他被绝望的父母预备送进神学院严加看管，去神学院之前，作为道别，小伙伴们终于有机会和他说话，赫斯才因此发现唱诗班的受害者远不止他一个。
　　他震惊之中，居然生出了压倒恐惧与绝望的愤怒，他不再自残，艰难完成了学业，毕业后想方设法回到家乡，收集各处证据，乞求证人和受害者出席，不惜他自己的前途和名声，抱着最后的希望放手一搏…
　　然而他的毁灭欲最终只是毁灭他自己。
　　在摇曳的湖光中，赫斯任自己沉沉睡去。
　　“喂！你不会真打算就这么死了吧？”
　　朦朦胧胧中，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待要分辨，却逐渐失去意识。
　　“喂！”
　　下一刻，水镜破开，赫斯被一股力量往上扯去，令人愉悦的轻飘飘的感觉被那股力量拽走，他无力挣扎。
　　那人费尽力气将他拖上了岸，将他又拉回人间。
　　赫斯的意识逐渐恢复，被麻痹压抑的感官此刻强烈抗议起来，他趴在地上痛苦地呛咳着，眼泪也在剧烈的呛咳中肆意流下。
　　“不是，你这也太亏了吧？”女人跪在身旁，给赫斯拍背。
　　赫斯对此并不受用，他愤恨地扭头看向女人，哑声开口，“我不会感谢你的，请你离开。”
　　他的视线仍有些模糊，但也看得出女人顶多二十岁出头，便指望着她能被他的冷声冷语吓走。
　　“我也用不着你感谢我。”
　　谁知道女人只擤了擤鼻涕，将鼻涕糊在草地上，大刺刺坐在原地没动，“我吧，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赫斯意识到这女人并不简单，他挤掉眼里的水，终于正眼打量对方。
　　女人的脸还带着点婴儿肥，两颊有少许雀斑，卧蚕般的眉毛下麻雀似的黑眼珠，这让她即便无赖的举止也看着更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然而赫斯没有遗漏湿衣下她略鼓起的小腹。
　　“你是谁？”赫斯眯起眼，他觉得她的脸很熟悉。
　　“我是赛璐璐。”
　　没有别的话，赛璐璐这个名字似乎已经足够介绍她自己。
　　赫斯当然知道她，女人的脸逐渐和赏金最高的通缉犯的脸重合。
　　赛璐璐，那个最大跨国帮派“弑神者”的头领，她就这么坐在她面前。
　　“你找我干什么？”赫斯感到费解，也许因为他的器官还值些钱，能拿去卖？
　　“想不想把那个见鬼的马塔索利神父拉下来？送他去见上帝？”
　　赛璐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更显出几分可爱来。
　　赫斯愣了愣，却是无力地摇头，“不可能的，他说他是上帝的使者…”
　　“那很明显上帝犯了错，我来替他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