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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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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人被咀嚼的声音和狗啃骨头也差不了多少。
骨头一下下被咬碎的爽快劲儿,口水分泌混着血肉吮吸的声音,不肯多作咀嚼的急切吞咽…
和她家小巴尔斯一模一样。
借着一点月光,维拉可以看清洞外背对着维拉的鲛人,正兴奋地撕咬下水手的另一只手臂,而她的脑子则对此做着不大有趣的联想。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溅到脸上,她舔了下唇,是血腥味,混着她脸上海水或者泪水的咸涩。
有点渴,维拉又想到。
如果没坐上这艘船的话,这会她应该在家,收了炮制好的药材,在那张铺了很多长矛草的木床上,捧着吉姆大叔送的椰子水,美美地掰着手指头算又挣了多少铜币。
要不是为了尤娜,她这辈子也不会走出那座小岛。
尤娜…尤娜,她现在在哪呢?
维拉觉得好困,她没办法思考,也许是因为头发湿了,头也很重。
突然耳朵尖锐地疼了一下,用冰凉的被海水泡得发皱的手附上额头,那温度几乎烫到她的手。
她还以为呼吸困难是因为呛了海水,受了惊吓。
也好,她能昏过去,没什么意识,鲛人也能尝尝三分熟的口味。
靠着潮湿冰凉的溶洞岩壁,在血腥味和咀嚼声里,维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维拉,我们晒在门口的药呢?又去哪了?!”
尤娜扯着裙子跑进来的,她的两个红辫子都没有跟上她,猛地一停下,便甩在脸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尤娜牛喘着,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把扫帚。
维拉不敢看她,她把书搬下来垫在药箱上,假装打扫库房,“吉姆大叔说他侄子脚跌坏了,我就送他了,也没什么,就那点药,再做就是了。”
“他侄子几条腿啊?你送二十多斤药?”尤娜瞪着维拉,努力平复喘息,向她走近,“他们又来了是不是?那些强盗?”
维拉立刻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别乱说,那些人是勇者。”
“勇者有什么了不起的?”尤娜甩开她的手,怒火滔天,指着门外空荡荡的竹篓,“勇者就可以随随便便到百姓家里搜刮民脂民膏?”
突然,她注意到书本下药箱歪了腿的锁,尤娜不敢置信,她猛地推开维拉,推开书本,手忙脚乱打开药箱,果然…里面只剩下一些纽扣。
尤娜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久,她才低声问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维拉木木地站在一旁,没有太多安慰的余力,“我们再挣,没事儿。”
“不!有事!”维拉的态度似乎激怒了尤娜,她猛地站起来,瞪着维拉,“我们不能再忍下去了,这次忍了,还有下次,还有下下次,永无止境!”
尤娜的眼神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让维拉有些害怕,她呐呐地问,“那…那我们能怎么办?”
“我要去见国王!”
“什么?”维拉吓住了。
“我要告诉国王,停止愚蠢的铁壁计划,这根本阻止不了魔物,只会让百姓除了要忍受魔物侵扰,还要遭受勇者的掠夺。”
维拉简直无法理解尤娜的话,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妹妹总是有着和小岛居民格格不入的想法,但她委实没想到尤娜这么敢想。
“你发梦吗?你怎么见国王?那么大人物见你个小岛民干什么?”
“我不管,反正我要见他。”
维拉听出来她是认真的,她有些着急,“先不说这个,你怎么去王都?怎么穿过大海去遥远的大陆?怎么躲避魔物和盗贼?怎么保护你自己?”
尤娜不说话,她低着头似乎也开始思考。
维拉松了口气,“对嘛,你自己想想,小姑娘家家的想这些干什么?还找国王呢!”
“小姑娘怎么了?我要是当勇者,肯定比他们那些只会偷东西的强盗厉害。”尤娜不满地嘟囔。
“是是是。”维拉附和着,她并没有把尤娜的话放在心上。
但第二天下午,她上山除完草回来发现,家里只留下一顿做好的饭菜和一封信。
村里的铁匠告诉她,尤娜三个月前就跟他预订了一把新剑,船夫说她两个星期前就等着去往大陆的航船到来,山姆大叔说她一直攒着一些对付外伤的草药。
维拉还是不够了解她这个妹妹。
“嗯…”
脸上有温热的触摸,轻柔得有些痒,维拉被闹醒了,她费力睁开被分泌物糊住的双眼,定睛一看,眼前竟是一个天使。
湿了的黑发披散着搭在雪白的肌肤上,腰和手臂的线条,古希腊雕像般精雕细琢的美,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剔透澄澈的蓝眼珠,比她见过的任何大海都要美,孩童般毫无保留的纯净,此刻专注地凝视着她,似乎再没有别的东西能让他在意。
“原来天使长这个样子么,怪不得修女们那么虔诚呢…”维拉楞怔着。
不过她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她曾经在哪见过这位天使。
天使歪了歪头,他捧着一个用棕榈叶包裹的东西,挤出一缕僵硬的微笑,用不标准的通用语说,“吃…”
看来天堂的整体物质水平和天使的文化水平还有待发展。
维拉感激地点头,她没什么胃口,但肚子干瘪得让人空虚,也许是什么圣果和仙露,反正肯定是她没有见过的好东西,她预备好惊喜和感动的神情掀开棕榈叶——
是一捧新鲜的冒着热气的脑花。
果然是她没见过的。
为什么她知道是脑花呢?因为她昨晚亲眼看见过这玩意儿是怎么从脑子里完整地掏出来的。
她惨叫一声,挥手打掉天使的手和那份脑花。
维拉彻底清醒了,她连滚带爬缩到角落里,揉掉眼里的分泌物,看清楚眼前的天使在濡湿的黑发后藏着一对颤动的鱼鳍,看清楚了他让人不敢直视的□□上身下边,是一条巨大的鱼尾。
她环顾一圈,还是那个冰冷的溶洞,洞外散落着一些残肢,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唯一不同的是那头比她见过的任何深海鱼都要丑陋的鲛人,它不在这里,取而代之一个天使面孔的鲛人。
“你是谁?”
也许因为它至少长着人类的面孔,维拉期待它可以沟通。
鲛人似乎不太高兴地摆了一下鱼尾,他费力地腾挪着,爬向棕榈叶,发现脑花已经糊在地上,便毫不犹豫趴在地上舔舐起来。
看怪物吃人和看天使吸脑花的精神污染程度可不一样。
鲛人吃得心满意足,舔着嘴唇,满足地眯眼,他察觉到维拉的视线,猛地扭过头盯住她,那双美丽的蓝眼珠,看向她的是锁定猎物的眼神,孩童的纯净变成了动物的空洞。
克制住呕吐的欲望,维拉闭了闭眼,深呼吸,然而声音还是颤抖,“你…你就那么吃能好吃吗?我跟你说,我会做饭,我…我什么菜系都会一点…”
鲛人慢慢地向她爬过来。
“你想吃香辣脑花,泡椒脑花,清蒸脑花,红烧脑花,甜的咸的我都能做…”
鲛人在她一臂之距停了下来,鱼尾一摆搭在她的腿上,维拉一激灵,差点没尿。
“我瘦,没啥肉,不好吃的,你要不养肥了再吃也行…”
鲛人探身逼近她,鼻子轻轻地嗅闻。
他身上的血腥和鱼腥味扑鼻而来,维拉紧闭上眼,几乎要哭了,“对,我还臭,我好多天没洗澡了,你起码洗干净了你再吃…”
“你吃…”
“对,我吃我吃……我吃什么?”她小心地睁开一道眼缝。
眼前是一份棕榈叶包着的野果。
“吃…”
鲛人歪了歪头,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