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奴翻身日志》殿春簃

6、第6章 一只鸡

　　翌日清晨，白露沾草，晨风习习。

　　风吹草动，一缕草搔得脸刺刺拉拉的。沈知鹿俏丽的小脸顿时皱住，满脸烦躁地翻了个身。昨夜吃太饱积食直到半夜才睡着。

　　睁眼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我靠——！谁呀你？”

　　“啊————公子，她醒了！”

　　沈知鹿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背着光站在石阶上，这二人叫人眼熟。

　　半山腰上，灵山众人少见地睡了个懒觉。

　　灵山最小的徒弟跑来跑去，大叫道：“不好啦！不好啦！”

　　小师兄从美梦中惊醒匆忙穿好衣物开门，喊住小师弟，“青垣，我门第六条门规是什么？”

　　明明师兄也气喘吁吁。青垣小徒孙像个小汤圆“滚来滚去”，急匆匆刹停，圆圆鼓鼓地小脸委屈道：“平心静气。”

　　青睆向来喜欢模仿师父，一副仙家弟子的样子非要故意压低声音问：“嗯，什么事？”

　　“回师兄，彩云不见了！”

　　“啊？”

　　没了公鸡打鸣，灵山众人纷纷错过了早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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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你把彩云吃了？”

　　圆圆胖胖的小徒弟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沈知鹿随手拿来茶托上的帕子递给他。

　　“………”

　　青垣看了一眼，毫不留情的丢开。

　　青睆瞪他，“不得无礼！”将哭闹的小孩拉到一旁教训，“你当时要养它，师父与我就不赞同。它伤人也不是头一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给他净手的抹布干嘛？”毕群好笑的问。

　　沈知鹿脸有些红，尴尬扶额，露出手背三道狰狞的口子。她最不擅长哄小孩子，尤其是哭闹的小孩。

　　毕群是今早叫醒沈知鹿的书童，旁边坐着饮茶的是毕群的公子幕羽。沈知鹿尬笑，想起今早她睡在树下，顶着鸡窝般的头大喊大叫，幕羽就立在一旁双眼含笑。

　　沈知鹿丝毫没有因为被人看到糗样而不好意思，却会因为惹哭了小孩脸红。

　　幕羽正是昨日在金牛镇管闲事的公子。

　　“昨日，那女子……”沈知鹿正要问。

　　青垣发现沈知鹿包袱里露出一根鲜艳的鸡毛，一把扯了出来。

　　“这不是彩云的毛吗？你连它的毛都不放过！坏女人——！大凶手！”情绪刚安抚好，看到鸡毛，又记起彩云与他的日日夜夜，‘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沈知鹿内疚感又一次涌上心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对不起！”

　　“……”青垣背过身不看她，抽泣着抹眼泪。

　　青睆实在看不下去，但青垣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便留他在房中。满是歉意道：“请幕师兄帮忙照看。”接着便领沈知鹿往客房去。

　　幕羽不紧不慢饮口茶，不待他指使。毕群就已拿出在山下买的面人，蹲在青垣身旁自顾自地摆弄，毕群年龄也不大，常与青垣一同玩耍，最了解小孩心思。

　　不一会儿，青垣便偷偷看着他手里的面人，鼓着腮帮，眼睛里充满渴望。

　　灵山道观集中分布在山林里，他们方才在青垣的住房暂留。进了山门便是道士住房，客堂还需往深处走。抬头能看到山更高处有一檐角，乃是灵山真人居所。

　　灵山真人此时还未出关，沈知鹿的伤却等不得。

　　“青睆道友，真人何时出关？”

　　“师尊说自有时机。”

　　沈知鹿心中一颤，若是十年，百年后才是时机，她该如何，现下也就半年可活，这一没就是一尸两命呀！

　　过了十方堂，就是客堂，青睆上前推开房门。

　　“但沈道友不必担忧，你的伤幕师兄可医。”

　　“幕羽？”她当时就有些奇怪，幕羽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却被称为师兄。

　　青垣微笑，年轻的脸和故作老城的语气别扭十足，“半月前，师尊便教与幕师兄一套功法，便是为了道友。”

　　原来幕羽是灵山真人师兄游历时，在外收的弟子。只是身体受到了功法的反噬，来到灵山也是为了治病。

　　灵山真人擅长炼化自身浊气之法，以气炼形，从不依赖天地灵气。功法绵软淳厚，最适合修补躯体。

　　沈知鹿听到有救，重新抖擞精神收拾东西。

　　周陆已经很久都没有出声，她本就少言寡语，不会自行开启话头，不像沈知鹿暗地里话极多。周陆恹恹地回声，那次上身对她伤害极大。

　　‘你记得我上次说起王城权势滔天的三大世家吗？’

　　沈知鹿惊道：“难不成幕羽也是？”

　　‘我在王城时并未听说过他的名字，一是族中看重的嫡系，刻意保护。二则是旁系，不在王城。’

　　沈知鹿整理衣物，不以为然。若是刻意保护的嫡系，怎么会只个书童陪同千里迢迢从王城来这里？

　　“沈姑娘。”

　　房门开着，毕群提着一个檀木盒子等在门口，见她回头，拎起手中的盒子得体的笑。

　　“我家公子命我给您送点吃食。”

　　沈知鹿虽然不能善用周陆的灵气，但耳目清明，感觉异常敏锐。回头之际，毕群正往她床上看，好似在找东西。

　　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她起身走过去想接过盒子，毕群却不肯，自行从盒子里拿出几碟精美的菜肴摆到桌上，然后站到一旁为她递上碗筷。

　　很多时候，沈知鹿都不习惯这里的等级划分，怕人伺候。不习惯却不能表现出异样。

　　在身旁之人开口介绍菜名前，早已将各个菜夹遍了。

　　毕群伫候一旁，乐得清闲。眼神四下乱瞟，东寻西觅。

　　未等他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里找到目标，沈知鹿就放下手中筷子，执起帕子擦拭嘴角。

　　难不成发现了？

　　毕群忙不迭收回眼神，偷偷睨了眼沈知鹿，碗碟里干干净净，她就差将盘子也吃了。

　　这姑娘端坐在椅子上，看起来相当娴静单薄，饭量庞大，吃得还快。

　　暨已吃罢，毕群即使未完成公子的任务，也只得带着遗憾收摊儿告退。

　　此时已到午后，青睆只叫她好好休息，没有其他安排。

　　她闭上眼，这间是独立的小屋，无人打扰实在冷寂。透过窗的阳光没了刺眼的光芒，洋洋洒洒晒得身体绵软。她感觉浑身疲惫，朦胧间听到孩子的哭声，穿过稠雾，有一小女孩蜷缩在地上哭泣。睡意被哭闹声冲散，她能感到一种愁肠百结的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