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奴翻身日志》殿春簃

4、第4章 浓雾（下）

　　沈知鹿再一睁眼，眼里深沉如一汪潭水。只见她单手虚空中画符，简单的动作在她做来轻俏灵动，空气霎时流动，身上的绳索随即如同被刀砍断似的，悉数落地。

　　身前出现一个法阵，闭上眼，调动周围气息。须臾间，地面颤动，以沈知鹿为中心风波骤起。只见旋风间那女子衣角猎猎作响，飞燕游龙一般逸态横生。

　　肢体再一用力轻松截断吸灵阵法，却似竭力一般半跪喷出一口血，原本冷白的脸更加苍白。吸取魂体的过程对身体伤害极大，她身边被摄魂术控制的众人纷纷倒地不醒。

　　“一体两魂，你可真是一个宝贝，哈哈哈，原先只想要你的魂体和灵气，现在你的身躯我也要！”‘何杰’眼神中充满渴望。

　　“就你，你也要有命拿！”沈知鹿轻轻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讥讽道：“不过一个进不了王城的筑灵师。”

　　‘进不了王城’这句话刺激到了‘何杰’。他是同批里的佼佼者，不过修行六年便入了玄境。他认为自己进不了王城是因为他没有靠山。

　　恨得咬牙切齿，“我今日杀了你，不仅可以进王城，还能稳坐前五席。”双手翻转结印，足尖在池中轻点飞身而来，水面微泛涟漪。

　　沈知鹿见他前来，也不着急，左臂平伸手背向着自己，右手两指自左臂往指尖划过，指尖泛起微光，长剑顺指尖飞出。古朴的剑身寒光凌冽，大有一飞冲天的趋势。沈知鹿喝到：“飞羽！”握住剑的同时，剑身也随之鸣叫，仿佛是在回应她。

　　她右手对着‘何杰’一挥，捏了一个剑诀，引用灵气时心口激荡，嘴角流出血丝，无法使用灵力。她忍着剧痛，剑气破风而出，带着寒气向‘何杰’逼去。剑气带起周边空气流动，宛若一把强韧的冰刀。剑气虽强，没有灵力加持，威力大打折扣。

　　‘何杰’向一旁闪开，幽幽一笑，“我知晓你境界高深，自然不能让你再有余力！是不是感觉心脉激荡，灵力无法集中？哈哈哈哈！”沈知鹿在张家休养时，他扮作何杰在药中做了手脚。

　　沈知鹿挽出剑花，再起剑气。

　　不等他反应，行步如飞，纵身而来将他狠狠掼倒在地，森然一笑剑指喉咙，“话太多！”

　　他喉咙被刺出鲜血，对上沈知鹿冰冷的眼神，突然一笑，语气笃定地说：“你使不出灵力！”说罢作他不知从何处抽出一片符纸，变成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向沈知鹿受伤严重的心口刺去。

　　沈知鹿反应极快，当即侧身躲过。右耳风声闪过，‘何杰’一只手成爪状向她抓来，想要趁机拿她死穴。沈知鹿当即足尖一点退后，右脚踢他膝盖，同时手腕一转，持剑劈下。‘何杰’顾下顾不了上，只听一声惨叫，断臂血液喷洒。

　　‘何杰’早已收起轻敌的想法，他料想不到沈知鹿居然同时身负武力，而且她之前才被石块绊倒，此时却灵活敏捷，转变是如此之快。他从未修习过武功身法，也能看出沈知鹿身手极好，甚至武功比术法更加高强。

　　‘何杰’双眼满是血丝，“你之前那些……是故意让我轻敌？”

　　他还想拾起断臂接上，沈知鹿却不给他机会，一脚将断臂踢远，挥剑向他脖颈而去，对方施法格挡。沈知鹿一剑不成，回身斜刺他死穴。身法如影随形，招招取他死穴。‘何杰’并无武功，只能靠术法护身，沈知鹿躲过他的攻击，一跃而起剑尖直取他首级。‘何杰’飞身后退，剑刺来之时身影骤然间消失不见。

　　沈知鹿单脚立在水潭之中，眼前又出现雾气，似有人在其中快速穿行，使她无法定位。不时从雾中飞出几支灵箭，叫人躲闪不及。

　　她闭上眼，明心静气，鼻尖能嗅到血腥味的来源。若有人从空中俯瞰，能看到一团粘稠浓厚的雾气。虽然危险藏在雾气中，叫人胆怯，但若身在其中明心静气，一切终会烟消云散。

　　雾气悄无声息地降临在她身边，模糊了眼，但相对的，那人疾行也会带起周边雾气起伏，带来血气。

　　你若擅动，我必劈开雾气而来。

　　微仰躲过灵箭，再一睁眼，右手捻来两枚暗镖，坚定地朝来源飞去。

　　“啊——！”一声惨叫，重物掉入水中的声音，雾气随之散去，那‘何杰’眉心与颈部不偏不倚，各中一枚暗镖。身体没入水中已经没了气息，易容术失效露出真容。

　　“不过尔尔。”沈知鹿收起剑，走到缚过她的石柱旁盘腿打坐。经她手修改的法阵发生逆转，被吸走的灵气倒灌而来。

　　“周陆，原来你这么厉害呀？”现在是周陆占据身体的主导，在周陆的心海里，真正的沈知鹿满脸崇拜。

　　面对沈知鹿的夸奖，周陆只是淡淡地回答：“嗯。”

　　逼出一口血，算是解了抑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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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前，张婶家。

　　张婶细细地讲，近几个月秦州高龄修士频繁死亡的怪事。见多识广的村民从沈知鹿腰间绣满金丝咒文的荷包推测她是自王城而来的御灵师法力高强，他们固执地认为沈知鹿能够将她们带离苦海。

　　沈知鹿一时无言，不知如何解释。

　　翌日，她思酌了一夜，无法心安理得享受照顾，于是打算坦白一番。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别去。”这声音十分熟悉，居然是昨日里坟场提醒她的人。沈知鹿顿时停在原地。又听那声音继续说道：“你不用怕，我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现在你与我都在这具身体内。昨日我本已……身死，魂体快要消散之际，你救了我。”原身的声音十分悦耳，却透露着一丝冷淡，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知鹿惊讶，心想：原身竟然还活着，那该如何？不会要赶我出去吧？

　　“不会。”原身回答道。

　　“你能听到我的心声？”沈知鹿脱口而出。

　　“这是自然，你我共用一具身躯，你想什么我自然知晓。”

　　“那我为什么听不到你的心声？好不公平啊！”沈知鹿撇嘴道。

　　“因为你现在是这具身体的主导，我并不能支配我的身体……”她的语气渐弱，应该是有些伤感。

　　沈知鹿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她真真乃是鸠占鹊巢，沉吟片刻。突然想到：若是我的灵魂脱离，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这样周陆也能重新拿回她身体的主导。

　　周陆思索片刻，声音悠远传来“沈姑娘，我虽不知道你如何来，但若魂体离身便会消散，不可逆转。”

　　沈知鹿道：“……对了，你可听到张婶所言，我该怎么做呢？”

　　“我听到了部分。只是目前情况尚不明朗，不如见机行事。”周陆语气沉稳，让人不自觉信任她。

　　于是二人打了商量，沈知鹿找些术法典籍研读。周陆则先休养魂体，故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沉睡。

　　时间很快便到了张叔出事的那晚，周陆早早察觉到有人尾随她们进入雾中。沈知鹿满怀信心，大着胆子将计就计，引出幕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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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地下室里，周陆正在疗伤。

　　取回灵气的过程中，那浑身冒着烟气的尸体居然凭空消失，她们大半的灵气还未取回只能作罢。沈知鹿知道现在这片大陆灵气枯竭，周陆修炼至此很不容易。不由得在心海大骂‘何杰’，可惜了好一会儿。

　　她的足足骂了半柱香，周陆笑出声来。池底有一传送阵的残影，却不知是传到何处。

　　“原来真的如你所说，我魂体虚弱时你才能占据主导呀！”沈知鹿脸红，赶紧转移注意力。

　　话音刚落，二人都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身体的主导权突然交换。

　　沈知鹿拿回身体的主导权，不大习惯。她在心里默默喊道：周陆？你还在吗?

　　过了许久，才得到周陆的应答，但听起来非常疲惫。

　　沈知鹿在这世界里几乎寸步难行，周陆是她唯一的依靠。周陆如今在这具身躯更像是外来客，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她转头查看其它几人，周陆说他们半柱香后会醒，果然几人有了转醒的迹象。

　　何杰第一个苏醒，他醒来时，沈知鹿正佝偻着腰观察‘何杰’断臂上的纹身。周陆说这是种门徽，但不清楚是何门何派。

　　沈知鹿回头时，何杰正朝她走来，沈知鹿差点跳起来，以为‘何杰’又活了。余下几人醒了以后对沈知鹿稽首作揖，纷纷邀请沈知鹿去家中小住以报救命之恩。沈知鹿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

　　归途中，几人七嘴八舌地说他曾见过假扮何杰的术士，几个月前来过村里，借祈福之名住了很久。不过奇怪的是，他来之前，就已经零星出现暴毙之事了。

　　适才到村口，沈知鹿忽觉眼前一黑，胸口剧痛，半跪在地上呕出一口黑血。

　　“心脉俱断，药石难医，灵山真人或可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