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入座（无限）》Talos塔洛斯

9、玛丽安娜的邀请（2）

　　往来的贵族与侍从对破烂白衣三人组根本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注意力，仿佛他们不是不速之客，而是合理在场的嘉宾。
　　“这个猪肉怎么，怎么有点不一样？”安迪费力地咀嚼着，“很……的味道……熟悉，对，就是熟悉。”
　　封长明切下一小块尝了尝，肌理分明富有韧性，风味很好，但确实有些怪异。
　　怎么形容呢，怪在吃起来像极了牛肉……
　　不愧是异界的猪。
　　他确信自己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食物了，修道院提供的仅仅是让人维持不饿，极其简朴，仿佛要把人从内而外都抽空成一个白净的壳。

　　真正的贵族不会沉迷于这顿晚餐，大快朵颐的基本是外来客。不远处对桌就有一个疯狂进食的眼镜男，他的动作丝毫不优雅，身上的蓝色衬衫满是褶皱和尘土，一看就是“不符合人设”。
　　他又是经历了什么才这么狼狈呢？
　　封长明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专心应付起晚宴。
　　演奏着舒缓小夜曲的乐手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弓弦，热闹交谈的人声也逐渐降低了声音，人群的尽头，款款走出一个戴着羽毛面具的女人。
　　尽管遮挡了大半张脸，但也能看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亚麻色的长发高挽，碧蓝的眼眸如同晴空，下巴小巧精致，秀气的脖颈和雪白的手臂都露在外边，布料轻薄的长裙随着晚风轻轻飘动。
　　明明是不合大家闺秀的穿着，她却穿出了一丝圣洁的味道，恍若神仙下凡。
　　“威廉伯爵你可真是养了个宝贝啊。”某位贵族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意。
　　金色八字胡的男人笑着回复道：“阁下觉得不虚此行就是我最大的荣耀。”
　　贵族：“为了不虚此行我等下可是要出大力气了。”
　　面具美人浅浅一笑，优雅的欠身行了个礼，脸侧垂落的发丝在空中划过曼妙的弧度。
　　她缓缓抬手向乐队击了两下掌，腕间的铃铛手串摇出细碎的铃音，轻启红唇：“玛丽安娜不善言辞，只能为各位大人献上一支舞添点气氛，望您愉快。”
　　乐手再次奏响弓弦，渐次推进的鼓点与靡丽的弦乐编织出迷幻的色彩，舞池中翩然起舞的面具美人，飞扬的裙摆与丁零作响的铃铛……所有的一切，把看客拽入了一个玫瑰色的梦境。
　　“名不虚传啊！”
　　“玛丽安娜跳的舞是越来越好了。”
　　“我们这等小贵族跟着享点眼福就好，拍是肯定拍不起。”
　　安迪也赞叹道：“她真的好好看哦，就算脸没看清楚，我还是觉得她是仙女。就是那种，很特别的，非常……迷人的……诶，我说不出来。你懂我意思吧？”
　　封长明草草嗯了一声，但他的注意力其实早就不在面具美人上了。他在想这个宴会现在看起来，很是有些龌龊交易在里面。
　　认为得到同伴认同的安迪更加兴致勃勃：“嘻嘻嘻，等她跳完舞我就去找她说话！”
　　“呵。”不知道是谁嗤笑了一声。
　　“不过是个红粉骷髅，有什么好看的。”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是封长明对座的人，披着斗篷戴着兜帽，整个人掩在斗篷里，看不清面孔。而他面前的餐食一点没动。
　　只有露在桌面的一双手，肤色冷白，裹着黑色蕾丝手套。
　　安迪不痛快地说道：“夸人家美还有错？你又有多好看？”
　　兜帽人抬头面向着他们，穿着绣有低调花纹的黑裙，苍白的下巴微勾，无端的生出一种轻蔑感。
　　“你来说。”
　　兜帽人掀掉帽子，露出一张冷冰冰的美人脸，眼神落在封长明脸上。
　　那双绿莹莹的眼睛正对着他，透出一种奇怪的怒意，封长明很清楚感到自己被针对了。
　　可是为什么？

　　兜帽人的相貌无疑是好看的，轮廓精致，五官犀利又漂亮，长长的银发和那双绿意盎然的眼睛让人不由得想到了精灵。
　　“很漂亮。”封长明认真端详了一下对方，客观地回答道。
　　“真的，非常。”
　　她哼了一声戴上帽子，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突然又离开消失在人群了。
　　“什么脾气啊，怪人。”安迪撇撇嘴。
　　“这个人也不是这里的人。”封长明说道，“我一直觉的很奇怪，我们摸得到，看得到这里的东西，但是这的人都像是看不到，也看不出我们不时宜似的。刚才我让侍女去帮我拿酒，一开始她没有看我，从我旁边径直走过去。然后我打断了她的动作，她就理所当然地给我行礼并给我拿酒了。所以他们是看不到我们的吗，除非我们主动和他们说话？”
　　“啊……你这么说……我就又有点害怕……”安迪顿时又变得畏畏缩缩，“……我就说嘛……见鬼了……”
　　是吗？
　　封长明的神色暗了暗，就算有那又怎么样，他不会主动求死，但真的死掉也没什么大不了。人本来就是孤独的，活着还是死去都无甚分别。
　　一种从灵魂深处泛上来的疲乏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困了，现在只想睡觉。
　　别的事都和他没关系。
　　……
　　城堡预先准备好的客房，原本提供三间绰绰有余，但是因为安迪怕鬼心理发作，就三人一间了。
　　房间里有两张小床，安迪怂怂地和芭比挤了一张床。
　　屋内烛火昏暗，隐隐可见墙上华丽的花纹，床对面的墙上镶嵌着镜子，乍一看像是有四张床。
　　“长明……我还是觉得挨着你比较……有安全感……”安迪吞吞吐吐地说。
　　封长明不耐烦地扫他一眼：“离我远点。不然就出去自己睡。”
　　安迪吓得抱紧了芭比，芭比抬脚想踢，但又因为封长明眼神安静下来。
　　她很久没这样平静，只有跟着这个人的时候，才像是不狂躁的。

　　……
　　他又做梦了。
　　封长明隐约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又醒不过来，只是被动地观看梦境。
　　梦里他似乎是一个贵族，一片浓雾中一辆马车载着他来到一个城堡，这里住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来这里的人很多。
　　开下能让城堡主人满意价格的人就能与她共度春宵。
　　画面一转，他忽然就成了入幕之宾。
　　美人温柔地说道：“今夜我将属于您。”
　　他感觉到美人拉着他的手，引领他揭开了面具——
　　“哥哥？”
　　谁在叫他？
　　城堡，美人，突然都消失了。
　　“哥哥你怎么在发呆？不是说要扎辫子吗？”
　　封长明回过神来，手上还握着一束清凉的发丝，小梅乖乖巧巧地坐在他身前。
　　他的理智在不停发问这个孩子是谁，他为什么对她很熟的样子，但他的身体违背了理智，认认真真给梅编了两条蝎子辫，很多外国小姑娘都喜欢的发型，漂亮又耐造。
　　“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梅晃晃头感受了一下：“有点紧哦。”跑到镜子前看看，又满意了：“就这样吧。”
　　封长明的理智又开始较上劲，他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你的妈妈呢？”
　　“她和姨姨出去了呀。”
　　这个房间的装修十分古朴优雅，能看出主人家有深厚的底蕴，说明这个小孩的出身很好。封长明继续打探：“那你的父亲呢？”
　　“我没见过他。”梅迷惑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表情可爱的不得了，“妈妈说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抱歉。”
　　梅大度地挥挥手：“没什么啦。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封长明醒了。
　　他默默坐起来，除了没头没脑的梦，感觉昨晚睡得还挺香。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城堡还很贴心地为客人准备了简单的换洗衣物，终于能摆脱掉这身破烂的病号服真是可喜可贺。
　　连芭比都收拾完毕了安迪还没有醒来。
　　“去把他叫起来。”封长明说道。他有意让芭比参与安迪多互动，他俩勉强互补。
　　芭比轻轻推了一下安迪，砰的一声就把人推下了床，毫不含糊地砸到了地上。
　　然而安迪没有醒。
　　怎么回事？
　　封长明也推了推安迪：“起来了。”
　　安迪还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