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的光芒》路者

96、（二〇二一年六月十一日）

　　（二〇二一年六月十一日）
　　不知是各种治疗起的作用，还是服用安眠药的原因，你睡觉比前几天多一点，喊叫的声音也小多了，尤其是肌张力没那么高了，手和胳膊也软和一些了。另外，你的左腿也可以伸直了。文大姐今天回家了，家里确实离不开她，她能来照顾你几天，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今天是周五，也是阴历五月初二，是儿子十四周岁的阴历生日。由于儿子阳历生日是下周三，他住在学校，没法过，所以我要给他过一个阴历生日。我给儿子买的生日礼物是他喜欢的耐克球鞋，订的生日蛋糕上面装饰着半球型和宇航员模型，贺卡上写着“大宇小宙，未来可期；大宇宝贝，生日快乐”，这与儿子喜欢的浩瀚宇宙相吻合。
　　下午接儿子时，一见面，我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第一句话就是“祝儿子生日快乐”，他笑笑说“谢谢老爸”。坐到车上，我将生日礼物送给他，他立即就把新鞋换上了，非常喜欢，也非常高兴。晚上我做了四个菜，有炖的，有炒的，有酱的，荤素搭配，是尽量按儿子喜欢的口味做的。菜全部上桌后，我打开蛋糕，给儿子戴上生日帽，点燃1和4的蜡烛，播放生日歌，让儿子许愿、吹蜡烛，我则从不同角度照相。我给儿子倒一杯饮料，给自己倒一杯酒，我们爷儿俩开始边吃边喝边聊，儿子挺开心，我也很舒心。
　　儿子今年的生日，是第一次没有妈妈陪伴和祝福的生日，表面上他好像很开心，其实我看得很清楚，他基本是装出来的。他这样，我何尝不是呢。过去是你订蛋糕、做晚饭，我买生日礼物，具有仪式感的生日晚餐都是你张罗，可今年只有我和儿子两个人，我再怎么渲染，也营造不出过去一家三口那种天伦之乐的氛围呀；我再怎么努力，也满足不了儿子对母爱的渴求啊！孩子过生日，最需要的是妈妈的陪伴，最渴望的是妈妈的祝福。然而今天，这些却成为儿子的一种奢求。
　　媳妇儿，你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对儿子来说，也就是天塌了，地陷了，如同被整个世界所抛弃。在妈妈的眼里，孩子就是一切；而在孩子的眼里，妈妈就是整个世界。自你躺下后，我看得出，儿子脸上没有了笑容，说话没有了底气，走路没有了劲头。但他在别人面前又表现得一切如常，好像内心挺强大。他很少向我问到你，就如你没有住院一样。我曾问他想不想妈妈，他神情激动地说：“那是我妈，我怎么可能不想呢？我只是不说而已。”他说他经常梦见你，经常从梦中惊醒，然后难过得再也睡不着。他对小秋说，有一段时间太想妈妈了，不管睡觉多晚，躺在床上都会偷偷流泪，在哭中入睡，早上醒来枕巾还是湿的。他还对小秋说：“我住校后，晚上睡觉时寝室几个同学总爱谈论妈妈，这个说妈妈给他买了什么好衣服，那个说妈妈给他做了什么好吃的，都在炫耀自己妈妈这好那好。他们说妈妈，我的心情能好受吗，从来不插话，我能说什么呢？后来他们再说妈妈时，我觉得我也应该说了，干嘛不说呢？我就说，我妈妈也好，非常好，给我买好衣服、做好吃的，现在有病住院了，但很快就会好的。”小秋说，儿子讲这些时，眼睛红红的，强忍着没掉下眼泪。这些话，儿子没跟我讲过，我知道，他是怕增加我的心理压力和精神负担呀！可他不知道，当我听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在汩汩流血啊。
　　儿子曾多次对我流露过，也对别人说过，说我把心思都放在了你的身上，心里只有你。他说的确实是实情。你住进ICU后，开始一个多月我甚至都不回家，对他基本是不管不问，后来虽然夜晚回家了，也就是给他做做晚饭和早饭、改判作业、整理书包而已，对他关心爱护的非常少，绝大多数时间和精力还是放在你的身上。包括将儿子转校，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为了我能有更多的精力照顾你。以至儿子不愿住校，多次要求在学校附近租房住，我始终没有同意，也是因为不能放弃你而去陪儿子呀。所有这些，儿子对我有意见，或者不满，我都是理解的，更是认账的。我心里非常清楚，这对儿子不公平，但我确实分身无术呀，你和儿子的压力都在我的肩上，谁能替我分担呢？可我满脑子都是你，为你治病又刻不容缓，只能厚你薄儿子了。我相信，儿子最终会理解我原谅我的。
　　其实，对儿子来说，上面那个问题还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从去年10月到现在，非常担心随时辍学。当他得知你弟弟有不让他上学的意思后，他就一直害怕我为了给你治病，不供他上学了。他曾多次问我：“老爸，我是不是不能上学了？”“我妈住院要花很多钱，你就供不起我上学了是吗？”“如果不让我上学，我以后能干什么呢？”他问一次，我的心痛一次。我反复跟他解释，无论你住院花多少钱，都不会影响他上学，我哪怕是砸锅卖铁、卖心卖肝，也要供他上学，否则我还能算得上是父亲吗！可我怎么说，也不能完全打消他的疑虑，因为他感觉到你住院每天都要花很多钱，也知道我挣钱是有限的。
　　今天晚上吃饭时，儿子又提出这个问题，问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治病、供他上学。这时，我想起一位朋友曾告诉我，一定要给孩子交实底，打消他的顾虑，否则不但影响他的学习还会影响他的心理健康。于是，我就给他算一笔账，从现有的积蓄、我和你的工资以及住房公积金等大概有多少钱，那间公寓房大约能卖多少钱，直到我能给他留多少上学的钱，如实告诉了他。然后我对他说：“给你留的钱，我会存到你的银行卡上，绝对不会挪作它用。你觉得这些钱够不够用到大学毕业？”他被感动了，笑着说：“应该用不了那么多，我上大学的时候，还可以打工挣钱。”他又说：“我要争取考上985大学，还想读研读博。我如果读研读博，你还能供我吗？”儿子能有这个目标，能有这个志向，我倍感欣慰，便高兴地说：“儿子，只要你能做到，老爸就能供到底，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有志者事竟成，老爸祝愿你如愿以偿、美梦成真！”我拿起酒杯，和儿子碰杯，以示鼓励。
　　儿子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过去就不爱乱花钱，现在更是能省则省。自从住校后，他一天三顿饭都在学校食堂吃，我反复告诉他要吃饱吃好，千万不能为了省那么一点儿钱而影响身体的成长，他说他吃得很好，叫我不要操心。可我每周给他三百元的伙食费，他只要二百，甚至一百，多一分都不要。别的孩子都带吃的喝的，我给他买食品饮料，他坚决不让买，即使买了也不带。我知道，他这是在为我省钱啊。他这么做，反而让我心里更不舒服更难过。
　　今晚，我跟儿子谈了很多，谈到学习，也谈到奋进。我对儿子说，妈妈很难恢复到过去的状态，我也将要面临退休，不像其他同学的父母都比较年轻，还有一些依靠，他必须认清这个现实。有人说，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他就应当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伞的孩子”，要付出比其他同学更多的努力，沿着自己确定的目标，奋力地向前奔跑，进而到达理想的彼岸。我还说，他现在是学生，而学习知识、增长智慧是学生的唯一任务。有了知识，有了智慧，自己的天地就变得辽阔，也就有了自己的诗和远方，也就不会成为一个苟且偷生的人。我不希望他以后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只希望他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平凡人，而要做到受人尊重，也得需要知识、智慧和品德来支撑。所以，儿子有志考985大学，有志读研读博，我必须全力支持，倾囊相助。
　　我说这些时，儿子都很认同，也很感动。
　　今晚，我还告诉儿子一个好消息。他上周让我想办法找生物和地理教研员给他补课，因为他“小中考”的目标是“双满”。我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找到了。我告诉他这个消息后，他非常高兴，说了好几句“谢谢老爸”。教研员一对一的补课，每节课收费两千元左右，每科怎么也得补十多节，即便费用这么高，要想请到他们补课也是难上加难。每个科的教研员，一个区只有一人。可以想见，想找这个人补课的学生该有多少！我要不是有一个非常给力的朋友帮忙，想找人家补课，门都没有。
　　媳妇啊，如果你是好好的，这些事还需要我去操心吗？尤其是儿子能有那些顾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