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的光芒》路者

69、（二〇二一年二月四日）

　　（二〇二一年二月四日）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我早早地来到医院，走进病房，小秋正在给你翻身叩背，你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哇地一声就哭了，我赶紧换下小秋，一边叩背，一边哄，你很快不哭了。把你放平躺下后，我转身去拿东西，小秋骗你说：“你老公走了。”你顿时张嘴大哭。我立刻走到你的床头，亲一下你的脑门，说：“她瞎说的，老公没有走。”你哭了两声，就闭上了嘴。媳妇啊，你是真的依赖我依恋我呀！
　　我坐在床头，抚摸着你的脑袋，握着你的手，给你讲昨晚做的一个梦：我在病房吃桔子，吃出两粒籽儿，一粒吐出来了，另一粒却进到了气管里。我不能呼吸了，憋得趴倒在地，感觉快要死的时候，使劲地爬到你的床前，流着泪艰难地对你说：“大宝，老公要死了，你怎么办呀？谁来管你呀？”说完就死了。然后就醒了，应该是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还在挣扎，还在努力想把桔子籽儿咳出来，可怎么也出不来，嘴里还一个劲地说不能死，死了谁管媳妇谁管儿子呀，娘俩儿多可怜呀。最后彻底醒了，一直想这个梦，还在后怕，再也睡不着了。
　　给你讲这个梦的时候，你哭了。我问你：“大宝，你是不是不想老公死呀？”你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我说：“大宝啊，你离不开我，我更离不开你呀！老公不会死的，你快些苏醒过来，我俩天天厮守在一起，谁也不离开谁。”
　　上午十点多，你单位领导来对你进行春节慰问。他们在病房待了十来分钟，向我询问你的病情，又对你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走时给你一千元慰问金。这期间，你歪着头好像在看他们，听他们说话，一直很安静。小秋说，我下楼接他们时，她告诉你，一会儿你的领导来看你，你听后即大哭，她说别哭了，让领导看到多不好呀，你马上就不哭了。我送他们刚离开病房，你就哭了，哭得泪流满面。媳妇儿，你心里是真的明白了呀！
　　下午，我去另一家保险公司给你办大病理赔。理赔员很热情，同样提出药物中毒和甲减的问题，他们要进行调查，如果问题不大，就按“深度昏迷”进行理赔。但病历中缺少反映深度昏迷的两个重要数据，这是理赔的要件，让我去医院补一个说明材料，并说从病历上看，这两个数据肯定具备，写两句话就行，医院肯定能出这个材料。看来这个理赔还有一点希望，我明天就去宁隼医院办这件事。
　　媳妇儿，你甲减的问题，将是所有保险理赔的一个硬伤，肯定会影响理赔。此时此刻，我不禁又想起你爸那件恶心事对你造成的无尽伤害。
　　那件事出来之后，你很长时间没精打采、萎靡不振，也不爱说话，我不断地劝你，但效果不大。你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在单位，走在路上，感觉那些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好像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他们是不是知道我爸的事了？我现在都没脸出门了。”我说：“谁也不知道，那是你的臆想。大宝，你千万不能把这件事总闷在心里，一定想方设法从大脑里淡化和清除，否则要生病的。你要是出现什么问题，儿子怎么办，我怎么办？听老公的话，多想想开心的事，多想想可爱的儿子，要不，我俩带儿子回老家？”你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说：“好啊，丑媳妇还没见公婆呢。”过几天，我俩就带着不满两岁的儿子回老家了，这是你第一次回老家，过得很开心。
　　可是，回来不到半个月，你又被那件事缠绕着。有一天，你对我说：“那个老死头子和那个妓女根本没有断。我打电话把她痛骂了一顿，她说是我爸缠着她不放，不能怪她。这个老不死的，我恨死他了!”我很惊讶，问你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你说是你妈从你爸手机里找到的。面对你爸的恶行，我不禁陷入沉思：男人啊，要是让一个坏女人羁绊住了，就像掉进深不见底的大粪坑，想爬出来就难了！不但毁了自己，更毁了自己的亲人。
　　过两天，你拿着一张半页字的纸，对我说：“这是我断绝父女关系的申请，你帮我找一个公证处。”我接过那张纸，看一眼，严肃地说：“大宝，你这不是昭告天下吗？本来谁也不知道，你这么一整，不得满城风雨呀？你不是更不敢出门了？听我的，不能这么做！”我把那张纸收起来，又劝一会儿，你听从我的了。
　　这件事，就像魔鬼附体，附在你身上十多年。你时常对我说，你爸跟那个妓女有联系，肯定还经常见面，要不然，他那么多退休金都哪里去了。尤其是你总盼着他死，你妈也盼着他死。你还说，他每天都在盼你妈死，你妈如果死了，他马上就会把那个妓女带回家，一天都不会耽误的。记得你在住院的一个星期之前还告诉我，你爸找你要钱，你不给，骂你和你弟弟都是不孝之子，谁也不给他钱花，还不如养一条狗。你非常气愤地说，他那些退休金都攒起来了，还找我们要钱，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不是给那个妓女？那么多好人都死了，他怎么就不死呢！我劝你消消气，耐心地说：别总拿那个女人说话，你爸都多大岁数了，还有那个心思？以后不要把什么事都往那个女人身上扯，既不要冤枉她，也不要冤枉你爸，就把这件事忘了，否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世上哪有像你们三个人这样盼着死的父女和夫妻呀，这还是亲人吗？你怒气冲天地说，他就是想让我妈早点死，好把那个妓女娶回来，这样的人还配当爸吗？我怎么劝也不能让你消气，甚至越劝越火。
　　大概是抓住你爸和那个女人三四个月之后，你妈开始注意修饰自己，甚至六十多岁了还去割双眼皮，也许是岁数大不易愈合，眼睛肿了一个多月才好。你说，你妈是想打扮一下自己，挽回你爸的心。你又生气地说，他的心早就飞走了，一个老太太怎么打扮，他也不会正眼儿看一眼的，能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比吗？事实也是如此，不仅没有挽回你爸的心，你爸还住进了另一个卧室，反而离你妈更远了。过去他做完饭还叫你妈一起吃，后来是自己闷着头吃、闷着头喝，根本不管你妈吃不吃。再后来，干脆两个人各自叫外卖，各吃各的，谁也不管谁。你妈经常有病住院，你爸从来没问过，更没去看过，一切全靠你。你是见怪不怪了，可我真的为这样的岳父岳母上火。
　　问题的关键是，那件事及其后续产生的负面效应，直接影响了你的身体和心理健康。过去，你爸在家什么活都干，你妈基本是不做家务的，你便将他当成无可挑剔的好男人，当作心目中伟大的偶像。你曾对很多人说过，嫁人就要嫁一个像你爸那样的男人，你爸就是你找对象的模板。可现在，你所无限崇拜的偶像，你所赞美有加的男人，却和一个低贱肮脏的人人看不起的妓女搞在了一起，而且视之为宝贝爱不释手，这让你心中引以为傲的高大形象顷刻轰然坍塌，犹如繁花似锦的美物直落深不见底的大粪坑。这一突然的变故，瞬间将你的心撕得粉碎，让你的脸黯淡无光，让你的精神几近崩溃，你根本无法承受，毫无招架之力。你是个自尊心很强而又非常要面子的人，总担心别人知道你爸的丑事，尤其怀疑别人已经知道了这个丑事，所以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外面见到熟人，你总是装得若无其事，努力保持过去阳光的一面，见人还是笑脸相迎，但你又尽量避免往人堆里凑，尽量不与人交谈。你把苦楚闷在心里，用笑脸面对别人，可以想见，你的内心是多么苦不堪言！同时，你无论多么郁闷多么痛苦，这样的丑事又能对谁去说呢，除了偶尔跟我说几句，只能闷在心里，无人宣泄，无处排解。
　　就这样，你的甲减出现了，甲减又让你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让你烦操的心情更加烦躁。有时你很想发泄，但又不能对外面的人发泄，我和儿子，以及你的父母，就成了你发泄的对象，一旦让你不顺心，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事、一句话，就可能让你生气，甚至任性地大发其火，有时还出现不计后果的极端举动。发泄完了，爆发过后，你很快会消气，也会后悔。那天你一下子吃那么多药，吃完后又马上发微信告诉我，其实就是你极其任性地发泄后又立刻后悔的典型表现，只是这一次由于多种因素凑成了不可逆的灾难性的后果。所以，我坚定地认为，你绝对不是轻生，而是过度发泄、过分任性的结果。
　　客观地说，这个灾难的出现，根子在你爸那件事长期发霉发酵对你心灵和身体造成的损害，诱因是儿子的班主任对你无情的指责和苛刻的训斥，而我打120不及时、你父母不让洗胃、你弟弟不让出ICU以及宁隼医院覃大夫、海大夫等人的失职渎职，最终一步步将灾难坐实。是这些人共同把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这些人一起毁了你、毁了我们这个家。
　　写了这么多，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没写完，意犹未尽，以后我还会继续接着写。